这天下午,在外搜寻的人将昨晚在巷子里袭击陆槿的人抓到,将她带上来后,青山又是一惊,又一个像酒儿姑娘的女子。

不是很像,但她垂眸的样子与酒儿也有两分神似。

那女子说昨晚天色将黑时路过巷子,本来想从疾驰的马车前救下一名小女孩却不想自己也涉险,幸好一名男子及时出手,将她和小女孩都救了下来,可是那男子却抓着她不放,还说些奇怪的话,她当时害怕就对男子用了迷药,可是并未重伤男子,更不知道那人就是长宁侯。

她跪在下面不住磕头,说自己当真不知道男子的身份,如果知道断不敢用迷药,而且自己只是迷晕了男子,真的没有伤他。

她这些说法倒是跟实际情况挺相符,他们放话出去说陆槿重伤本就是一个迷惑人的信息,如果不是当时在场,定会被误导。

青山看向陆槿,他认定巷子出现的女子是酒儿,可事实不过是一个与她有些神似的人,如果见到雨灵公主那岂不是要疯掉。

陆槿靠在椅背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女子,没有说话。

众人都等着陆槿对她的发落。

过了好一会,陆槿拿出一支发簪问:“你昨日掉落的这簪子从哪里来的?”

那女子赶忙摸了下发髻:“这不过是小女子在城中首饰铺随便买的。”说完看着陆槿不明的神色有些心虚。

陆槿一手支额,沉吟半晌,然后挥了挥手,让人将女子带了下去。

青山把握不准陆槿的意思,问:“爷,该如何处置?”

陆槿:“继续查。”

青山:“不是她?”

陆槿点头:“这次要暗中调查。”

昨日她并未掉发簪,可刚才他问起时她却认了,所以昨日在巷子里出现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可是她说的又跟昨日对得上,那就只能是有人特意安排了她来。

酒儿的在馆驿中一直等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她们安排的人已经被陆槿抓了去,可是她被抓入侯府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晚间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说长宁侯府派去寻人的人都撤了回去。

酒儿心中稍稍安定下来,那女子到现在也没出来,应该是被陆槿留在侯府了,她扯动嘴角笑了笑,这样也好。

只希望他得了他的所愿,然后尽快离开都城回南汐。

晚上,青山也试探着问起回南汐的事情。

“爷,我们明日回南汐吗?”

陆槿看他一眼:“为何着急回去?”

青山:“是刚才碰到小姐,她又在问。”

陆槿没有答话。

第二日早上,陆苓也来问起回南汐的事情,陆槿说如果她着急回去,可以让人先送她走。

陆苓摇头:“你们都不回去,就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今日宫中设宴欢迎雨灵公主。

这几天雨灵公主示人都是戴着面纱,大家并不知道她的样貌,只是从身段上觉得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而今日宴会上,雨灵公主将会以真容示人,又因为她这次是专为两国联姻而来,所以大京中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蠢蠢欲动,更是想一览雨灵公主的芳容。

酒儿盛装了一番,被迎入了皇宫之中,她踏上殿的一刹那,殿中的众人都是一惊,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叹和不可思议的神情,心中都各自震惊着。

未见过酒儿的惊讶她与长宁侯那位已故的侯夫人长得好像,而见过酒儿的人则心中惊叹,她与酒儿太像了,世上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可雨灵公主带来的惜山国书在此,他们不敢怀疑,而且当年酒儿被认出来是因为她后颈处天生的红痣,可雨灵公主今日头发高束的后颈什么也没有,不过大家都觉得今日长宁侯因为重伤没来参加宴会是好事。

酒儿将送给大京皇上的礼物呈上,是一株帝王凤梨花,十年一开花,而此时它的花开得正艳。

以前楼小蒙跟她抱怨宴会无聊,酒儿现在是深有体会了,真的很无聊,大家都是冠冕上的客套话,对她有疑却不敢质问,而且因为是自己挑选和亲对象,大家对她很是奉承,争相在她面前表现,要给她留下难忘的印象。

酒儿应酬了一番,带着樱落避开众人到一处亭子休息。

樱落给她沏上一杯茶:“殿下累了我们就回去吧?”

酒儿摇头:“再过会。”

“殿下,是想等大京的五皇子?”樱落问。

酒儿笑了笑。

大京五皇子俞承燹,刚才对她格外殷勤。俞承燹生母地位不高而且很早就死了,他是宫中的嬷嬷养大,从小受过不少欺负养成了乖戾的性格,长大后在众皇子中也不被皇上看中,可是他却是最希望被皇上看到的那个人,对她和亲之事他最殷切,因为他想借与惜山公主和亲之事在大京站稳脚跟。

刚才,酒儿特意对他表现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兴趣,所以他一定会独自前来找她。

酒儿之所以对俞承燹感兴趣,是因为他是李正裳的女儿李瑶喜欢的人。

就刚才自己多对俞承燹有意回应的那几下,李瑶在一旁看着就很不高兴,不过她要的就是她不高兴,自己这次本就是来搅浑这趟水的。

亭外一阵风吹来,酒儿觉得有些冷:“樱落,将我的袖炉拿来。”

樱落神色突然有些紧张:“殿下,身子又不舒服了?”

酒儿摇头:“没事,只是在这亭中觉得有些凉。”

两年前她在惜山醒来,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体内的千年蛊母也没了,自己保住了性命,可从此也落下了寒症,时不时就会发作,一发作起来全身畏寒、手脚冰冷。

在惜山时,惜山的气候偏热,发作的时候少。可大京不比惜山,这里四季分明,冷的时候很冷。

离开了一段时间,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地方,连身子都无法适应了。

她起身走向一旁的花丛。

惜山的花虽然也繁多,可还是比不上崇尚花木的大京,就像这株庭忧,在惜山就从未见如此艳丽过。

她抬手抚弄娇艳欲滴的花朵,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以为是樱落拿袖炉回来了,头也没回地将手伸向身后:“给我吧。”

手被握住,掌心没有袖炉却有比袖炉更烫人的温度,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掌心带着薄茧,不是樱落的手。

酒儿惊地赶紧要将手抽开,可手被握得更紧。

她转身看去,心中顿时一惊。

怎么又是陆槿,他今日不是不来赴宴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槿紧握住她的手,定定地打量她。

两人一时都愣住了,直到陆槿抬手要抚向她的脸,酒儿才反应过来,一边挣扎,一边将头偏向一边,怒喝:“放肆!”

陆槿的手在空中顿住,喊出口的酒儿也卡在了喉间。

这时,樱落取袖炉回来,见到陆槿将酒儿缠住,大喊着殿下,上前将酒儿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大胆,竟然敢轻薄雨灵公主,来人,将这登徒子拿下!”樱落大喊。

这时,其他人听到声音也走了过来。

众人见是陆槿,脸上的神色五颜六色,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李瑶见酒儿被陆槿缠住,得意地一笑,往俞承燹身边站了站。

大京这边自然是没有人敢上前抓陆槿,只有酒儿带入宫的侍卫上前。

陆槿却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樱落身后的酒儿。

青山见惜山的人要上前,也上前两步,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真是最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担心陆槿见到雨灵公主,却不想偏偏在宫中遇见了。

“雨灵公主?”陆槿轻声反问。

“不错,本宫正是惜山雨灵公主。”酒儿侧身而立,直视前方。

气氛僵持,最后淩王走了出来,笑着圆场:“误会,这都是误会。”

“这是大京的长宁侯,”他向酒儿介绍,“长宁侯初见公主,定是将公主认错了,还望公主别见怪。非本王冒犯,公主与已故的侯夫人长得却有几分相似,初见时本王也是一惊。”

酒儿从樱落身后走出来,脸色愠怒:“一句认错就能对本宫随意上下其手,大京就算再无视惜山,我也是惜山国公主,竟然遭这般羞辱。如果我二哥在这里,他的手早就没了。”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二哥就是两年前来大京的月彦,那人的难缠大家都领教过,而且就在雨灵公主出使大京的同时,那位惜山二皇子正在边境练兵。

“樱落,我们走。”酒儿对樱落道,转身时看了俞承燹一眼。

俞承燹追上去:“公主,我送你。”

没想到欢迎宴会最后会变成一场闹剧,酒儿回到马车上后,才敢真正地放松紧绷的神经。

她只觉得身上发冷,心中发颤,将手中的袖炉紧紧抱住。

樱落看出不对劲,赶紧握住她的手,手上冰凉。

“殿下。”樱落担忧地喊。

酒儿笑了笑:“没事,赶紧回馆驿。”

也许是刚才陆槿的手太烫了,现在抱着袖炉都不觉得暖和。

回到馆驿,樱落让人将刘玉华偷偷带了来,刘玉华一把酒儿的脉,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酒儿窝在厚实的棉被里面,闷声说:“大师父,你不要这副表情,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死不了的。”

刘玉华皱眉:“可你身上的寒症一直拖耗着你的身子——”

酒儿:“我知道,可我治不好我自己,不是回来找你了吗?我知道你刘神医一定有办法。”

刘玉华无奈地叹口气:“你以后要当心些身子,思虑不能过重,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他转身过去给她写药方。

陆槿回到侯府后,立刻让人调查雨灵公主。

惜山国却有一位雨灵公主,一直养在宗庙中,十五岁才被接回皇宫,因为她被接回来的那一日,干旱了两个月的惜山突然下起了雨,于是惜山王赐她雨灵公主,深受惜山王喜爱。

可是,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雨灵公主与酒儿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两年前,月彦来大京就是想将酒儿带回惜山,两年后又突然出现一个与酒儿如此像的公主。

陆槿看一眼一旁的青山和君柒:“你们都知道雨灵公主的事?”

君柒冷着一张脸,青山点头。

陆槿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青山忙解释;“爷,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昨日我去找雪宝,见到雨灵公主的样貌也是吓了一跳,君柒是我告诉她的。我们怕你想到酒儿姑娘伤心,所以一直没敢说。”

“苓儿也知道?”陆槿问。

青山点头。

陆槿睇他一眼:“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报,自己去领罚。”

“是,”青山答应,“可那真是酒儿姑娘吗?”

陆槿眸光暗沉地看着前方。他心中也有疑,雨灵公主与酒儿长得太像,他不相信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而且他希望那是酒儿。

他对今日的宴会并无兴趣,本不打算参加,可皇上知道他已经回了都城,昨日又传出他在城中受伤的消息,定要他入宫。他去的晚,故意错开了雨灵公主觐见的时间,却不想正遇见她。

如果不是无意中的巧合,自己就会回了南汐,就会与她错过,从不信神佛的他觉得或许是老天爷在帮自己。

酒儿要愁死了,自己尽量避免与陆槿碰面,却不想还是被他撞见了,而且他对自己的身份明显生疑,恐怕一时是不会离开都城回南汐了,他如果对自己死缠烂打,会对自己后面的行动造成很大的困扰,而且他不像周子沐,可以直接对他坦白身份。

周子沐见她这样,忍不住道:“我说酒酒,你这个样子就是还没有完全放下他。”

酒儿双手支着下巴,看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周子沐将趴在他身上吃东西的雪宝放下:“你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惜山国的雨灵公主,压根就不认识陆槿,更不知道酒儿的存在,你只要端正你现在的身份咬死不松口,还怕他做什么。”

“你现在应该表现出来的是一个女子对一个陌生男子将自己错认成他人,还对自己动手的愤怒,恨不得要砍了他头的那种,而不是畏缩在馆驿内不敢出门。”

酒儿不服:“我才没有怕他不敢出门。”

周子沐:“对,就是要拿出这种气魄,这才有惜山公主的样子,你看你那二哥,以前他来大京是多嚣张,你也得嚣张起来。那陆槿不就是一个长宁侯,你还是惜山公主呢,你比他矜贵。”

酒儿点头,底气瞬间足了。

“你现在是恨陆槿的对不对?”周子沐问。

酒儿略微迟疑,点头。

周子沐:“那就拿出你的恨劲。”

酒儿抿了抿嘴,点头:“周子沐,我现在是惜山公主,你以后都要以公主相称,不能再酒酒的叫。”

“酒酒,你可不能这样拆台啊。”明明说的是他人,最后落到自己头上。

酒儿站起身:“小周子,快退下吧,本宫要出门去赴五皇子的约了。”

周子沐眉毛一挑:“五皇子俞承燹?酒酒,你想从他下手?”

酒儿:“准确来说我是想从李瑶下手。”

周子沐折扇轻摇,上下打量酒儿:“可是你并不是俞承燹喜欢的类型啊。”

酒儿皱眉:“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周子沐神秘一笑:“他喜欢的都是浓魅妖艳的,而且——”

他招手示意酒儿凑近。

酒儿赶紧凑过去,越听到后面眉头越紧皱,没想到俞承燹是这种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