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彭城。

两年前影未失踪的地方也是彭城,陆槿为何要派他去彭城,而彭城到底有什么,竟然能让影未失踪?

“那段时间宁大人经常熬夜查案子写折子,叮嘱我们都要提起精神,说有大事要发生。”孙华垂头叹气,“没想到最后是司空府出了事。”

这时周子沐突然笑一声:“彭城?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酒儿疑惑地看向他。

周子沐解释:“彭城盛产铜矿,有小矿都之称啊,”他看向一旁的孙华,“孙大人别介意,生意人就这样。”

真是捣乱,酒儿看向孙华:“孙大人今日能来,是对当年的司空府案也有疑问吧?”

“我只是觉得蹊跷,也不相信宁大人会做那样的事。”孙华看一眼周子沐,顿了会又道,“公子刚才说的没错,彭城确实盛产铜矿,出事前,我还在宁大人书房看到过铜矿石,所以对他说的彭城才印象深刻。”

周子沐来了兴趣,坐直身子:“孙大人的意思是宁大人与铜矿有关?在大京私采铜矿可是死罪啊。”

孙华赶紧摆手:“我可没说宁大人私采铜矿,你不要乱说。”

周子沐:“孙大人急什么,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也觉得蹊跷。宁大人既然不可能私采铜矿,那就是所调查之事与铜矿有关。”

孙华沉吟:“我也不清楚。”

之后再问孙华其他,孙华都是摇头不知,酒儿就让他离开了。

周子沐睨着他离开后重新关上的门,道:“这人不老实。”

酒儿在他对面坐下:“我也觉得他有所隐瞒。”

周子沐一拍桌子:“我就说不能对他客气,当年司空府案发后,宁大人身边的很多人也受到牵连,他却能全身而退继续待在御史台,说明他精明得很。”

酒儿:“他如果不愿意说难道强迫他他就会说出来?说出来的你敢信?”

周子沐嘀咕:“那是手段用得不对。”

酒儿不与他争执:“他只是不信任我们,现在不愿意说,但他刚说的彭城得让人去查一下。”

周子沐点头:“我安排。”

但酒儿不放心:“要当心,彭城恐怕不简单。”

周子沐:“你既然这么担心,那我得亲自去。”

酒儿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还有那么多钱,也不怕万一自己没了,钱一分花不出去白送人。”

酒儿说完往门口走去。

周子沐反而高兴起来,对着她的背影喊:“你这是在关心我啊。”

彭城凶险,影未武功那么高,可两年前还是在彭城出了事。

周子沐虽然心眼多,可是功夫不好,她不希望他因为她的事平白丢了性命,他能帮她找到当年与司空府有关的人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樱落没有跟她进来,而是在轻风阁的后门等她。

酒儿从后楼梯下楼,准备去与她会合,刚走到楼梯口,却见淩王身披斗篷从拐角处走了上来。

酒儿赶紧退回去,想要退回房间,可走廊上的一排房间外面都是一样的,情急之下,竟然分辨不清自己刚才是从哪间屋子走出来的。

她正想着随便推开一间屋子进去躲一躲,突然身后的一道门打开,自己被一股力道带了进去,然后门迅速被关上。

“呜——”酒儿的嘴巴被捂住,手上刚要有动作,可看清眼前的人,立刻将手上的动作收了起来,本来拿着银针要扎下去的动作一转变成了攀住他的胳膊。

又是陆槿,真的是在哪都能遇见他,她怀疑他是不是在跟踪自己。

她眨了两下眼睛示意陆槿放开。

陆槿将她放开,低声问:“雨灵公主来轻风阁听曲?”

酒儿:“长宁侯不是也在吗?”

陆槿好笑起来:“我是来见人的,公主也是来见人?”

酒儿赶紧否认:“我就是来听曲看美人的。”

陆槿看一眼门外:“那公主为何要躲着淩王?怕淩王看见?”

“没有啊,”酒儿不承认,“我只是路过,是长宁侯莫名其妙地将我拉了进来,我还没问长宁侯你呢,你是在跟踪我吗?”

“公主多心了,我也是来听曲看美人的,既然公主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也就不必躲了。”陆槿说着伸手去开门。

酒儿吓得赶紧抓住他的手。

陆槿好笑地问她:“公主不是说不怕淩王看见吗?”

此时淩王正从他们房前经过,等他走过去进了另一间房,酒儿才道:“我是不怕他看见,但淩王可能不想让我碰见他逛花楼。”

刚才两人争执间,靠得有些近,酒儿推了推他要离开。

可陆槿不放,仍然将她抵在门后。

酒儿以为他是要死缠自己,挣扎着要怒斥。

陆槿抬起食指放在唇边,看一眼屋外。

酒儿蹙眉,隔着门瞥一眼外面,果然有脚步声靠近,而且脚步声是朝他们门前来的。

“我今日约的是御史中丞卢大人,公主想让他进来吗?”陆槿问。

酒儿瞪大了眼睛,摇头,可外面的人越走越近,要是他进来看见她出现在轻风阁,又与陆槿在一起,这要如何解释。

酒儿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咬住了唇。

陆槿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眸色一暗,扶上她的后颈,微微偏头朝她靠近。

等酒儿反应过来,他已经靠得她极近,差点就要吻上来了。

酒儿睫羽微颤,双手抵在他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屋外卢品光已经走到门口,本来是他邀陆槿来听曲,自己却离开将他一个人留在了房中,太不应该了,他担心陆槿会生气。

可走到门口一看,见到门上重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他眉心一皱,抬头张望了下四周,没错啊,刚才与陆槿定的是这间房啊。

随即他明白过来,老脸红了一下,识趣地走开了。

都说长宁侯因为两年前侯夫人的死很是伤怀,今日到轻风阁能解开心结也好。

“公主用的什么香?”陆槿突然问。

酒儿这才回过神来,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她用力将陆槿推开。

陆槿刚才扶过她的手放在身后,手指轻碾:“公主不必谢,帮你是我自愿的。”

酒儿恼火瞪他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赖了。

等在后门处的樱落见酒儿有些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赶紧问怎么回事。

酒儿摇头:“没事,只是刚才差点被淩王撞见。”

上了马车,她有些不确定的问樱落:“樱落,你可闻到我身上有什么香?”

樱落轻嗅:“胭脂水粉的花香。”

酒儿抿着嘴点点头,陆槿一定是在炸她。

酒儿在等周子沐彭城的消息,期间去育王府看过育王一回,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腰侧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那日匕首上的毒有些奇怪,她怀疑那刺客并非普通的大京百姓,可自己才入大京,有谁会那么急不可耐地要行刺于她?

今日荣贵妃设赏花宴,算是后宫专为雨灵公主设的欢迎小宴,皇后让荣贵妃一应操办主持。

酒儿应邀来到宫中。

荣贵妃还像以前一样,岁月好像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痕迹,而且与高高在上的皇后相比,显得平易近人很多,难怪后宫之中她最受皇上喜爱。

而如今已经降为兰嫔的兰妃,明显苍老了些。

听说这两年她在宫中过得很不如意,一年多前被发现妄图毒害皇嗣,被废了妃位,还将养在她膝下的一个公主给了其他妃嫔,而她自己一直无所出。

这点在酒儿的意料之中,两年前她替唐筱微出头为难她时,她为求自保脱口而出的能解她身上的毒,并不是胡言,而是她真的中了毒。

当时她就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异香,那异香中参杂着一抹不寻常的味道,是六月霜。味道很淡,只是微毒,很难发现,可长久在体内蓄积却会造成很大的损耗,轻则难以受孕,重则侵入肺腑,药石罔医。

后宫之中本就水深,充满各种算计,酒儿不想掺和其中,而且兰嫔也是咎由自取。

而她的娘家林府这两年也不太平。

兰嫔的哥哥被发现贪污受贿,被流放,林府老太爷气出重病,几个月前刚过世。

谁能想到两年前那般风光的兰妃和林府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宫宴那日,兰嫔见到她脸上露出过十分诧异的表情,后面一直在旁观察她不敢靠近。

但今日再相见,她似乎已经接受了她的样貌和新的身份,自在了许多,还主动与她说话。

大家闲谈间聊起几日后的御澜山妆猎。

每年这个时候,大京皇家都会在御澜山进行狩猎活动,拔得头筹者皇上还有重赏。

“御澜山风景优美,漫山遍野的花,雨灵公主这次妆猎一定要去好好看看。”荣贵妃道。

李瑶却道:“不过是普通的狩猎活动,都是男人们争抢,雨灵公主应该不感兴趣吧?”

每年妆猎都是大家在皇上面前展示的好机会,育王一定会参加,以前都是她陪着育王去的,所以她不希望酒儿也去。

但酒儿偏不如她愿:“狩猎我倒是很喜欢,在惜山时我二哥就常带我去狩猎。而且我也听说过御澜山的风景甚美,寻常人都看不到,我也想趁着这次妆猎去看看。”

“雨灵公主也会狩猎?”荣贵妃问。

酒儿笑着道:“我二哥教过我一些,只是我的箭法不太准,为此我二哥还经常笑我,但每次大哥都会帮我。”

荣贵妃:“公主兄妹间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李瑶又插嘴:“姑母,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姑母与我父亲的感情不是也很好吗?”

李瑶事事都要与酒儿比,想尽办法要将她比下去。

这时有人在旁边附和:“可不是,贵妃娘娘与李将军的兄妹感情才让人羡慕,李将军又护卫宫中,深得皇上的信任。”

荣贵妃笑了笑。

有人又提起陆槿,说以前妆猎的时候他都在外面,甚少参加,不知道今年的妆猎他会不会去。

李瑶听见了,不怀好意地看向酒儿:“今年长宁侯在都城,想必是一定会去妆猎,雨灵公主还是要去吗?”

酒儿淡然地看她一眼:“李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我早就听闻长宁侯勇猛无比,也想看看他的风采。”

“可——”

“瑶瑶。”荣贵妃叫住李瑶,李瑶这才住了口。

酒儿以为今日的小宴是荣贵妃一手操办,皇后娘娘也在,自己最多被李瑶挤兑几句,不会闹出其他事,也不会有人敢闹事,可没想到自己赴的还是一个鸿门宴。

那是在饭后,荣贵妃命人端上来一道冰镇雪莲羹,而酒儿的这一碗竟然有毒。

酒儿用勺子舀起雪莲羹假意闻清香辨别里面的毒药,这毒药倒要不了她的命,只是不知该说下毒的人蠢好还是胆大好,竟然敢在这样的场合,这般明目张胆地下毒。

她环视一圈众人,大家似乎都用心品尝着雪莲羹。

酒儿神色未动,将雪莲羹一点点舀入口中,甘甜冰凉,还挺好喝,她甚至为了让下毒之人放心,将整晚雪莲羹都喝了。

“这雪莲羹我倒是喜欢,冰甜沁口,喝下很是舒心。”酒儿将碗放下。

荣贵妃的雪莲羹只喝了两口,放到一边笑着说:“公主喜欢,我让人送些过去。”

“多谢娘娘。”酒儿起身想要行礼感谢荣贵妃,可未站直身子腹部突然一阵绞痛,她捂住肚子,跌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顿时慌了。

樱落赶紧上前扶住她:“殿下。”

酒儿满脸痛苦,看着桌上盛装过雪莲羹的碗,颤声道:“雪……雪莲羹有毒……”

其余人又是一慌,有的还正喝着雪莲羹,听酒儿这样一说,吓得赶紧将碗扔在地上,用手掩住将嘴里的吐出来,一边惶恐已经喝进肚子里面的,担心自己也会中毒。

也是皇后着实镇静,只是舀雪莲羹的动作一顿,然后眉心蹙了一下,将碗轻轻放在桌上。

荣贵妃看她一眼,又看向酒儿,大喊:“快传太医。”

酒儿没有留在宫中医治,而是被樱落强行带出了宫。

酒儿中毒后,她的态度就极其强硬,面色冷厉,言辞也很不客气,说就是大京人想毒害公主,而皇宫中都是大京人,她不相信他们。

皇后与荣贵妃的脸色很不好看,可这件事确实是错在她们,她们只好让她带着酒儿离开。

酒儿中毒的表现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中了毒。

两年前她在惜山醒来,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体内的蛊母也没了,她变回了寻常人,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虚弱,还落下了寒症。

体内没有了蛊母,她自然也不再是百毒不侵了。

回馆驿的马车上,樱落给她擦额头的汗。

“殿下,解药在哪里?”樱落问,樱落知道这毒药酒儿绝对有办法解。

酒儿因为腹中的绞痛脸色都白了,她咬牙摇头:“现在还不是吃解药的时候。”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