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电视戏曲片《梁山伯与祝英台》摄制组
梁祝故事,一个古老的爱情传说,传烦千年,经久不衰,每每听来,仍叫人啼嘘涕泪不已。
上海电视台的女导演许诺极其敏锐而细腻地捕捉了这蕴藏于古老传说中的艺术魅力,决然执导电视戏曲连续剧《梁山伯与祝英台》,并开创电视剧创作中史无仅有的先例:同时开拍老、少两组演员的大、小《梁祝》。
有这个必要吗?“有”。许诺导演毫不犹豫地回答。
老《梁祝》。范瑞娟与傅全香,演梁祝演了二十多年了,那唱腔,抑扬顿挫、回旋起伏,那一晕一笑、一举一动都可说已达到千锤百炼、炉火纯青的境地。作为越剧优秀传统剧目的资料保留下来,不仅必要,而且很紧迫,范、傅两演员都已年满花甲了。
小《梁祝》。越剧拥有丰厚的观众群,然而随着现代艺术的不断出现和发展,越剧观众也存在着老化的现象。越剧剧种要发展,不仅演员要有层出不穷的新人,还要不断争取新观众,要与现代艺术争取观众群。
老《梁祝》比小《梁祝》演得深沉有蕴味,小《梁祝》比老《梁祝》外形秀美富于朝气。老、小《梁祝》同时开拍,相得益彰,此乃许导演的神机妙算。
同一部机器、同一个场景、同样的台词、同样的调度,两组演员,老演员拍了小演员再拍,最累最辛苦的要数许导演。许导演瘦了,嗓子叫哑了,不过仍旧不停地喊叫:“开始!”“重来!”“OK!”……
都说跟着许导演拍戏心情舒畅,别看许导演外表严肃,拍起戏来象指挥冲锋陷阵,心肠却很软(毕竟是女性)。她体谅老演员的甘苦,马上要告别舞台了,这个戏对于她们来说至关紧要……于是许导演破例,每个镜头拍成后让两位老《理视》过目。徜若她们对自己的形象或表情不满意,许导演总是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她们重拍。有笑话流于市井,说:“导演是‘骗子’,演员是‘疯子’。”实在不对,许导演和她的演员是知心朋友。
中午,小憩,许导演伏在场景内那张红木案几上睡熟了。这位中国第一代电视剧女导演,她拍的电视戏曲连续剧《漩子》誉满神州。她衣着朴素到了陈旧的地步,听说,她家中至今仍只有一只九时的黑白电视机……电视剧导演们排戏原本不是给自己看的。
是我的不慎的脚步惊醒了许导演,我虽然内疚,但实在很想间间她,关于……
许导演,您拍了沪剧《漩子》,又拍越剧《梁祝》,都是戏曲片,含有重复感吗?
《漩子》和《梁祝》完全不一样,不仅剧种不同,场景不同,时代背景也不同。一说戏,许导演又开始生龙活虎。
《漩子》发生在三十年代的旧上海,《梁祝》是古装戏,古老的传说,美丽而神秘。我想把它处理成象淡彩水墨画,虚实结合,要有浪漫色彩。
搞《梁祝》比搞《漩子》难,难就难在《梁祝》戏观众太熟,大段唱腔都背得出,所以不能从情节入手,要抓住抒情的特点,根据意竣拍出一幅幅引人入胜的画图。同时要增加许多内容,以适合电视剧的特点。譬如山伯临终,以前较简单,这次准备加一场戏。 山伯昏迷中仿佛听见喜庆的乐曲,仿佛看见英台穿着结婚服装向他走来,……这为化蝶作铺垫,即是人民的美好的愿望,也是梁祝本身“死也要与你同坟台”的决心。
许导演边说边手舞足蹈地示范给我看,俨然一个内行的戏曲专家。
也许是演惯了悲剧女子的缘故,傅全香老师神色沉静而略带优郁。
重拍电视剧《梁祝》,您一定很高兴吧?
“嗯。”肯定回答,声音却很沉重,脸上闪过一丝悲哀。她想到了十年内乱中被耽搁了的艺术青春,被迫离开舞台去作田耕耘,重返舞台时已双鬓斑自了。
我喜欢祝英台,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傅全香老师深情地说。
英台对自己理想和爱情的追求是坚如磐石不动摇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立坟碑,立坟碑,梁兄啊,你红黑刻两碑,红的刻着我祝英台,黑的刻着你梁山伯。我与你生前不能夫妻配,死也要与你同坟台!”崇高的情操和气节,感天地,泣鬼神,流传千古美名……
所以我喜欢祝英台,多少年来越演越爱。
一个演员要创造一个角色,首先要对角色无限的爱呀。难怪傅全香老师演的祝英台会那么长久那么深刻地印在广大观众的心里。
场景:杭城书馆。窗外白莹莹的积雪中,一树红梅开得正欢。
祝英台正在窗前画梅花,望一眼窗外的梅花,凝眸遐想……挥毫点下几朵梅瓣,笔笔有致,娟秀清丽,好一个纯情又灵秀的英台女!
“OK!”许导演满意地叫了声。
傅全香老师放下笔,轻轻香恩了摇额头的汗。为了使祝英台的形象更加逼真,她坚持不用替身画梅,苦练了两个晚上,把那一树红梅点得斑烂绚丽。
傅老师在上戏时,录相机前有一个上了妆的年青姑娘, 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幕上老师的一举一动,边看,嘴中还不断地念念有词。
好生眼熟,哦―她不正是江浙沪越剧大奖赛三等奖获得者陈颖吗?小英台不就是她吗?
看傅老师拍戏,对陈颖来说是头等重要的事。任凭拍摄场外围观的游人成山成海,点点戳戳,议论纷繁。小陈颖毫不分心, 目光只落在傅老师身上。
拍电视片,高兴吗?
当然高兴,高兴得睡不着觉。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地要笑,一派天真模样。21岁的姑娘还不会掩饰情感。
那次大奖赛你演得正是楼台会嘛。
可是,有许多段落我从来没演过呀。又露出许多担优来。
有傅老师传带,你不用担心的。
我也不能和傅老师演得一模一样呀,我要演我自己的祝英台。好个小陈颖,还真有点勇气呢。这种勇气正是艺术中必不可少的。
傅老师可严格啦。她吐了吐舌头说。
怪不得现在观众叫你小傅全香!
喂,写文章时千万别把我讲得太好,不切实际嘛。人家看了难受, 自己也怪难受的。小陈颖千叮万嘱对我说。所以我只如实地记录下我所看到和听到的真实的她。
命运这个东西究竟有没有?
人人都说章瑞虹“福气真好!”
小章的父亲是绍兴越剧团的导演,“文革”中吃了苦,对戏曲失去信心,坚决反对小章学戏,只要她好好读书。然而小章偏偏爱唱戏,一有空就唱,唱得还蛮不错。父亲渐渐地默认了,后来还带她去杭州看戏呢。有个好父亲,这是小章第一个福气。
小章考取台州越剧团了。领导分配演花旦,她不喜欢。 自从看了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她就迷上范派唱腔了。 自己偷偷地学,学得还蛮象样。于是领导就叫她试试小生戏。浙江省越剧小百花会演,小章一出《楼台会》,得了奖。
在浙江艺校学习的时候,暑假里,戏校一个老师带着小章到上海,到范瑞娟老师家当面请教。当着范老师的面,她唱了两段,表演了一个回十八;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范老师一眼就看中了她是棵好苗子,一板一眼一招一式地教。范派唱腔音域宽广,小章嗓子还脆,太尖细,男子气少。于是范老师就领她到声乐老师那里去练声,天天去。
我真是好福气,遇上这么好的老师,那个署假,范老师每天陪着我,把精力全化在我身上了。小章真情地说。
小章考取了上海戏曲学校越剧班,一进校便排梁祝,不久便被选中来拍电视剧了。
小章真是一路顺风,那风便是可敬可爱的范瑞娟老师。
章瑞虹言语之间充满了对老师的敬爱,她长得也很象年轻时的范老师,化了装几乎分不清你我。
范派唱腔素以醇厚质朴深受广大观众喜欢,范瑞娟老师的人也如她的唱腔那样醉厚质朴,言语中没有丝毫的虚假。
范瑞娟老师,您以后还打算演什么新剧目?
我以后的工作主要在台下了,辅导学生,研究戏艺,把几十年的舞台经验记录下来,能对后辈有所帮助,足矣。
越剧要延续、要发展、要兴旺,老演员勇于给青年演员让台,亲手把青年演员捧上台,这是崇高的戏德、人德。
导演点老梁山伯上戏了。
梁山伯兴冲冲地沿廊走来.往窗内望了一眼正挥笔写梅的祝英台,然后跨进书房……
不忍心再打扰她们了,心中暗暗地祝愿:愿《梁山伯与祝英台》永存人间、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