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成功、富足……是这个家庭的外粉刷,而内装修却是伪诈、狠琐和算计。
乔晴的脸上笼罩着浓重的积雨云,因此罗家的早餐会变得气压很低,湿度很大。
蚂蚁预感到要下雨,就会胡乱爬。罗冠雄也像敏感的蚂蚁,他坐在餐椅上,东张张西望望,清清喉咙抠抠鼻子,显得躁动不安。
乔俊怡然自得地吸着鲜果汁,他似乎对气压不敏感,或者说知道要变天,却明白与己无涉。他是游鱼,打雷下雨都不管。
罗琳是树上的雀鸟,天要下雨了,飞又不是,落又不是;飞也是湿,不飞也是湿,这让她很无奈,很压抑。
罗琳知道母亲会发难,没有人能阻止她。博雅艺术馆是怎么回事?易榴红是谁?我怎么知道的?看看琳琳拍的照片吧……
罗琳不想看到这场景,尤其不想自己掺和进去。大家都尴尬,大家都难堪。这是父亲呀,这是母亲呀,这是女儿呀,这是个什么家!
积雨云越积越重了,乔晴把银匙重重地放在细瓷盏里。当,那是终于砸落的第一个大雨点。
“冠雄,我听说,商都市有个博雅艺术馆?”
母亲一张嘴,罗琳的心就虚虚地悬吊起来。她偷眼看看父亲,罗冠雄不动声色,朝着乔晴点点头。
“这个艺术馆,离海关近吗?”
罗冠雄摇摇脑袋。
乔晴将下巴一扬,眼神就有了居高临下的味道。“那你去这个艺术馆干什么?”
罗冠雄将身子往椅背上舒舒服服地靠了靠,笑着说:“联系房地产开发项目啊。”
乔晴摆出个洗耳恭听的架势,“哦嗬?艺术馆和房地产开发项目也有关系吗?”
罗冠雄不慌不忙,显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仿佛是在给小学生讲课文。“当然有关系楼。小区开发要做绿地,绿地上要安放雕塑。这样才有品位,这样才上档次。所以嘛,就需要和做雕塑的沟通一下。”
“唔。”乔晴似乎无话可说了。
罗琳舒了口气。看样子,母亲不会把她再撂出来。
可是,乔晴显然不甘心。“那位女雕塑家叫什么来着?看上去很有风度啊。”
罗冠雄略感意外,他不自然地咧咧嘴,然后眉头一皱,以攻为守了。“你的消息,很灵通。”
“不不不,偶然看到的。”乔晴像打牌得了分一样,满脸得意。“那是,琳琳拍了照片。”
罗琳的脸顿时热起来。罗琳懂得妈这样做的意思,妈无非是要表示,儿女们都站在她这边。罗琳望望父亲,斟酌着该用什么词来解释。她想说,爸,我也参观了那个展览。爸,我真替你难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罗冠雄仿佛知道罗琳想说什么,他抬手示意,制止了她。
“今天,我还要再会一会那位女雕塑家。”罗冠雄用餐巾揩揩嘴,起身离席了。走出两步,他又回转身说,“哦,对,她的名字叫易榴红。”
罗琳心里憋呀,憋得她眼睛里含满了泪。
乔俊的胃口显然很不错,他笑嘻嘻地走到餐台那边取烤肉,然后来到罗琳身边说:“琳琳,今天的烤肉很嫩,汁很多,你不再来点儿吗?”
罗琳忽然觉得喘不过气,压抑得似乎要窒息。不好,抑郁症要发作,得赶快出去透透风!
牛仔裤、套头衫、休闲鞋,罗琳打扮得像个大男孩。叫作“家”的那幢别墅被她抛到身后了,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却难以抛开。
医生以为罗琳的抑郁症是因为学业太重压力太大的缘故,其实罗琳最了解自己的底细,这病症多半是因为家庭造成的。家里的隐私,只可与自己道,不可与外人言,都道给自己都压给自己,那还能不压出毛病吗?
幼年时,罗琳觉得自己的家很完美。渐渐长大渐渐懂事了,也就弄懂了家里的事。罗冠雄比乔晴小九岁,为了绿卡为了在美国站住脚为了……罗冠雄才和丧夫拖子的乔晴结了婚。乔晴当然也有收获,收获了年轻、英俊和才干。
乔晴像面包,身形早已发福变形,而罗冠雄像香肠,至今依旧坚挺。面包是一定要夹裹香肠的,不管罗冠雄把企业办到哪儿,乔晴一定会紧紧地跟到哪儿。香肠很无奈,而面包其实也很可怜。这个家庭的另一个成员乔俊,看上去优雅洒脱,骨子里却藏着鄙陋藏着玩世。
精明、成功、富足……是这个家庭的外粉刷,而内装修却是伪诈、狠琐和算计。
正因为身边是如此这般的氛围,罗琳才愈发向往另一种人格,追求别一番境界。求而不得,寻而难觅,让她心里恺闷郁结,难排难解。这是灵魂的抑郁,并非药物可医。
坐上出租车,罗琳竭力收拢心思,考虑起今天要做的广告策划。客户主营的保健品据说是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深海鳖粉”,它功效强大,能提高人类肌体的免疫力,补钙补铁补锌又补镁……罗琳心里有些纳闷,自己在美国多年,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风靡世界的“深海鳌粉”?
南关路119号,与火警号有缘的这家保健品商店还真是与消防队毗邻。女经理姓陈,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她身子胖笨,满脸横肉,嘴却很伶俐,说话嗓子尖得像童音。见罗琳来了,两人就坐下来谈要求、谈报酬、谈合同。
罗琳弄明白了,客户原先卖的是对付糖尿病的保健品,销路不太好,才又换了货。罗琳要接的活儿是重新设计店面的门头,客户的要求是醒目、好看,吸引人。
“要有个大鳖鱼,就这样张着嘴,远远地就能看清楚。”陈经理说着,自己先把嘴巴张大了。
“唔唔唔。”罗琳忍不住笑,连连点着头。
“姑娘你先打个草稿,我同意了,就预付一半钱。等全都改好定下来,余款再付清。”
“行啊,就按你说的。”罗琳无可无不可。
陈经理开始得寸进尺了,“付酬用实物吧,我给你‘深海鳖粉’,二十瓶,折合三千元哩。”
罗琳说:“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用现金结算吧,我好给员工发薪水。”
陈经理拍了拍手,“咱俩也别争,一半现金一半货,就这么定了。”
罗琳不争,就当长见识,就当寻开心。
要做设计,就得拍一张大鳖鱼的宣传照。瓶子上的鳖鱼太小,陈经理往头上指指说:“包装箱上面的鳖鱼大,到上面拍。”
店铺只有一间屋,店家搭了天棚,权且做库房。 自制的铁梯很陡,罗琳小心翼翼地攀着爬上去,拍了几张鳖鱼照,下来的时候,脚下一空,竟然跌滑在地上了。
陈经理连忙把罗琳搀起来,罗琳右脚还好,左脚却疼得不敢着地。
“不要紧,是脚威了。让隔壁姜嫂给捏一捏,一捏就好。”陈经理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搀着罗琳去了隔壁。
隔壁是一里一外两间房,外间的玻璃门上写着“推拿”“正骨”“专治跌打损伤”之类的字。陈经理在门外就喊,“姜嫂,给你送个伤号!”
“唉―”里边长长地应了一声,嗓音清润,犹如山间溪水泊泊地淌。
迎出来的这位姜嫂面容清瘤,头发灰白,一双眼睛也如山溪一般澄澈清亮。
罗琳平素每见浮躁焦灼的世相,而面前的这位大妈眉宇间却透着异常的平和与安详。罗琳心里暖暖的,她脱口叫了句,“大妈―”
“唉。这孩子,你是怎么了?”
话音里没有丝毫的虚应,满含着真切和质朴。
“脚。”罗琳只说了一个字,姜大妈已经扶她落座,并且把手抚到了罗琳的脚上。
陈经理嘴快,叨叨着方才威脚的事。姜大妈此时已经把罗琳的脚拉到了她的怀里。
温温软软的感觉传过来,罗琳仿佛回到了儿时。
“孩子,就疼一下啊,疼一下―”话未落音,“咔嗒”一响,罗琳的脚躁就复了位。
罗琳忍不住哼了一声。
“噢,不疼了,不疼了,给你揉揉,揉揉。”姜大妈一副心疼的样子,那神情像是慈母在哄自己的孩子。她在手指肚上捻了点绛色的药面,然后不紧不慢地在罗琳的脚躁上揉。
“这是展筋丹,活血止疼。”陈经理在旁边多着嘴,好像药是她家的。
“不疼了吧?”姜大妈慈爱地望着罗琳。
一种异样的温馨在周身流淌,恍然间罗琳仿佛回到了儿时,她被家人带进教堂,第一次望着圣母像。圣母的慈爱是凝固的,而面前的慈爱却是鲜活的。
揉好了,活动活动,居然能挨地走了―虽然有点瘸。
罗琳打开了钱夹。“请问,要付多少钱?”
“这孩子,什么钱不钱的,不就是捏捏嘛。”姜大妈乐呵呵地笑。
“行了,姜嫂说不要钱就不要钱,姜嫂最爱帮人了。”陈经理在旁边插着话,她指着墙上说,“你看看,多少锦旗,多少奖状啊。姜嫂是烈属,觉悟高。”
罗琳把注意力转移到墙上,目光停留在两张带框的照片上。那是两位军人,看上去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英武。
“他们是谁?”罗琳好奇地问。
“这个是她丈夫,这个是她儿子。”陈经理抢着回答。
姜大妈自豪地点点头。看着这位陌生的大妈,莫名的感动在罗琳的心底升起来:这是一个简单的家,这是一种简单的生活,简单也能使人充实,使人满足啊!
“大妈,我能给你照张相吗?”罗琳拿起照相机。
“可以,可以呀。”姜大妈灿烂地笑了。
罗琳就把那笑收进了自己的镜头里。
早上跑操的时候,纪亦龙和沈立冬被中队长常名远特意叫出来,常队长让他们俩加练挂钩梯。
挂钩梯在练兵大赛中是最重要的一个项目,速度、力量、技巧、意志……全都包含其中,它是一个消防战斗员个人能力的综合体现。
挂钩梯四米多长,二十多斤重,战斗员要带着它冲过三十多米的距离,两次甩挂,把它挂到四层楼高的训练塔上,并且攀着梯蹬爬上塔顶。
整个时间要控制在三十秒之内!
纪亦龙的成绩通常在十六秒,沈立冬的最好成绩是十七秒,他们是特勤一中队的两个尖子。
中队长常名远嘴里含着哨子,手里掐着秒表,站在训练塔下。
沈立冬先做,哨音一响,他像猎豹一样冲了出去。
就在这时,纪亦龙的裤袋忽然震动起来,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小动物在闹事。
那是手机,夏雨花发短信了!
纪亦龙本能地侧过身,掏出手机扫了一眼。“亲爱的,我一睁眼,就在被窝里给你发短信。昨晚我梦见你了,你有没有梦见我?……”
纪亦龙还没看完,就听到中队长在训练塔那边喊,“一班长,准备!”
纪亦龙慌忙把手机放回裤袋,不等他稳过神来,中队长的哨子就响了。
还好,冲刺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训练塔下。举臂,挂梯―忽然间,纪亦龙的裤袋又震动起来。
纪亦龙稍稍分神,糟糕,梯顶的挂钩一歪一滑,居然没有挂住!
“晦―”纪亦龙又悔又恨地大叫一声,将挂钩梯再次举起,重重地砸上了塔顶。
虽然他拼尽全力想抢回时间,可是已经迟了。中队长宣布第一轮成绩:沈立冬十七秒一,纪亦龙十八秒九。
中队长朝着纪亦龙皱皱眉头说:“搞啥名堂嘛,这叫什么成绩!”
纪亦龙低下脑袋,无言可对。
第二轮一定要漂漂亮亮拿下来,纪亦龙在心里对自己说。
似乎是要和纪亦龙对着干,当哨音再度响起,纪亦龙的裤袋又震动起来。
纪亦龙望着沈立冬冲出去的背影,暗自咬了咬牙。他把手伸进裤袋,摸住了那个焦灼的小东西。这一次他没有拿出来,他把指头摸到关机键上,使使劲,按了下去。
二十轮比赛结束,十比十,纪亦龙和沈立冬打了个平手。
纪亦龙很沮丧,在这个项目上,沈立冬原本不是他的对手。
沈立冬信心满满地扫了一眼纪亦龙。挂钩梯是纪亦龙的长项,如果在长项上沈立冬能够胜出,那么各项的总成绩沈立冬就有了领先的可能。
一定要在挂钩梯这个项目上彻底战胜纪亦龙,这是沈立冬暗下的决心。
全省消防岗位练兵大赛定在省消防总队训练基地,为了让中队的两个尖子能取得好成绩,中队长常名远安排他们俩去基地熟悉场地。
两人出发的时候,沈立冬带了一个鼓鼓的旅行袋,说是顺便给家里寄点东西。于是,纪亦龙就陪他去了一趟邮局。沈立冬先填了汇款单,给家里寄了钱。然后打开旅行袋,把东西拿出来准备寄包裹。
怪,那些军鞋和军装,都是女式的!
纪亦龙脱口道:“喂喂喂,伙计,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托老乡,给女兵们换的……”
沈立冬只说了一句,就低下脑袋不再吱声了。
纪亦龙知道对方性格内向,自尊心很强,也就不再问。他不由得想起老兵退伍时,沈立冬曾经收了些他们不穿的旧鞋旧军装。而沈立冬自己总是穿得很旧,还因此被中队长批评过,说是影响军容风纪。
寄回去的女军鞋女军装,是给对象穿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象想必对军队还挺有感情哩。
想到这儿,纪亦龙又为战友庆幸了。
纪亦龙和沈立冬到了省消防总队的训练基地之后,不由得感叹中队长真是有远见。这里的跑道是塑胶的,跑上去的感觉和平时跑马路完全不同;这里的独木桥比中队的高,比中队的窄;这里的障碍板比中队的硬,比中队的宽;这里的挂钩梯是铝合金的,和中队的手感有差别:这里的训练塔和中队的比起来……总而言之,他们能提前到这里熟悉一下场地,对随后参赛大有裨益。
两个人借了器材,争分夺秒地练起来。
练累了,俩人就把挂钩梯往地上一放,坐下来歇息。
正歇着,沈立冬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班长,每个中队是不是只能选一名去上军校?”
纪亦龙回答道:“不会,只要够条件,都会推荐的。”
沈立冬又说:“如果推荐,你肯定跑不了。”
纪亦龙笑了笑说:“推荐归推荐,还要考得上。”
沈立冬叹口气,低下了头。
纪亦龙知道,自己无意中刺伤了他。在特勤中队,沈立冬的文化水平最低,只是初中生。纪亦龙想安慰安慰他,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
沈立冬是不需要别人安慰的,他腾地从地上跳起来,抱起了挂钩梯。
“我听说,大赛得了状元,就可以立功。立了功,就能上军校了!”
话没落音,沈立冬已抱起挂钩梯冲向了训练塔。
出了总队训练基地的大门,有一排临街的小商铺。经过水果铺的时候,纪亦龙站住了。
“橘子多少钱一斤?”纪亦龙问店主。
“三块。”店主笑容满面地迎过来。
沈立冬伸手扯扯纪亦龙,“班长,别买,太贵了。”
又累又渴的,纪亦龙还是打算搞劳搞劳自己。再说,还有班里的那些同志。
纪亦龙对店主说:“给我来五斤。”
沈立冬见拦不住,就不远不近地站到了一边。
买好了橘子,纪亦龙剥开一个尝了尝。“嗯,好甜。立冬,你来吃呀。”
纪亦龙抓起几个,递给沈立冬。沈立冬连连摆手,不肯接。
“我自己会买,我会买。”
纪亦龙了解对方的脾气,也就不再勉强。他往旁边的铺子看了看,那边有甘蔗,于是就想到买几根回去,班里的同志们最爱啃。
纪亦龙去了那边的铺子,沈立冬也就站到了橘子摊前。
“咋样,也来五斤吧?”店主脸上的笑容,依然是可掬的。
沈立冬没说话,只是低着脑袋在橘子堆里挑,挑了又放下,放下又接着挑……
“哟,挑媳妇哪,”店主虽然仍旧是笑脸,那笑里却掺杂着厌烦,“慢点扒,慢点扒。”
沈立冬不扒了,秤盘里站着他挑出来的那个“媳妇”,又大,又胖,又圆。
“你就买一个?”
“一个就够了。”
店主敛了笑,拿起盘子一颠,把沈立冬挑出来的那个胖“媳妇”又颠回橘子堆里。颠完还不算,又顺嘴撂出一句话,“你这个当兵的,买不起橘子就别买。”
沈立冬认着死理,“我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你不卖?我又不是不给钱,为什么你不卖?”
店主口气很冲了:“我这儿就不卖,哪儿卖你去哪儿。”
听到这边的吵架声,纪亦龙连忙转回来。弄清楚事情的来由之后,纪亦龙赔着笑说:“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再买你五斤橘子,你把他刚才挑的那个橘子,卖给他。”
这生意能做,店主脸上又堆着笑说:“你看这同志,态度多好呀。行行行,看你的面子,我就卖给他吧。”
如此一来,纪亦龙就收获了十斤橘子和三根甘蔗,拿回班里,够大家美美地吃顿水果餐了。
沈立冬把他自己买下的那个橘子剥开,含了一瓣在嘴里,呜呜浓哦地说:“嗯,不错,是好吃。”
沈立冬吃橘子的方法很特别,那情形有点像孩子吃糖块,舍不得咬,舍不得嚼,含在嘴里慢慢地嘲。他一瓣一瓣地喇,一个橘子,整整吃了一路。
纪亦龙嘴上没说,心里却暗自思忖:怪不得常听战友们说沈立冬抠门,这抠得也实在出了奇。
累了一整天,晚上脑袋一碰枕头,纪亦龙就睡着了,朦朦胧胧地看到夏雨花那张俊俏的脸,眉宇间都是伤感和哀怨。你说话不算话,你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不回信息也罢,为什么还要关机?你你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纪亦龙急于辩白,一翻身,醒了,慌里慌张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果然一直是关着的。纪亦龙正打算开机,然后蒙在被窝里给夏雨花发个短信,忽然听到有人喊:“一班长,快起来。沈立冬受伤了!”
纪亦龙不由得转头看看旁边,沈立冬睡的那张床果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