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阿让重又被捕。
我们将那种惨痛的经过一笔带过,想必大家可以见谅。我们只想转录两则小新闻,那是在海滨蒙特伊的那件惊人事件发生之后的几个月,由当时的报纸登载的。
两则新闻相当简略。要知道,当时还没有《法院公报》。
第一则录自1822年7月25日的《白旗报》:
加来海峡省的一个县刚刚发生了一件罕见的事。一个名叫马德兰的外地人,利用新方法生产人造墨玉,几年间振兴了地方旧工业。他发财致富了,也应当说,地方也因此富裕起来。为了表彰他的业绩,他被任命为市长。不料警方发现,这个马德兰先生真名叫冉阿让,原是苦役犯,1796年因盗窃案判刑,刑满释放又违禁私迁。冉阿让又重被逮捕入狱。据说他在被捕前,从拉斐特银行提取存款五十多万,不过一般人认为,那是他在经营中所取得的非常合法的利润。冉阿让重又被押回土伦苦役犯监狱,但是他那笔巨款藏在何处却不得而知。第二则新闻略微详细,是同一天《巴黎日报》的摘录:
一个名叫冉阿让的刑满释放苦役犯,最近又在瓦尔刑事法院受审。案情颇为引人注目。该犯曾更名改姓,骗过警方的监控,居然在诺尔省的一座小城混上市长的职位。他在该城经营的企业规模相当大。多亏警方工作勤奋,不辞劳苦,他才终于暴露原形,被捕归案。他的姘妇是个妓女,在他被捕时因惊吓而死。该犯体力惊人,寻机越狱,三四天后潜逃至巴黎,当他正要乘上一辆往来于京城和蒙菲郿村(塞纳-瓦兹省)之间的小马车时,又被警方抓获。据说他利用那三四天的时间,从我国一家大银行提取大宗存款;又据起诉书称,那笔钱款隐藏的地点只有他一人知道,因而无法查获。总之,那个冉阿让已被押到瓦尔省高等法院受审,审他约八年前手持凶器拦路抢劫的那桩案件,受害者正是费尔内族长在他千古流传的诗句中所说的那种诚实孩子。
岁岁都从萨瓦来,
轻轻妙手善拂拭,
拂去长突厚烟炱。[278]
该盗匪放弃申辩。由于司法机构妙审雄辩,已确定是团伙抢劫案,冉阿让系南方一个匪团的成员。因此,冉阿让被判有罪,处以死刑。该犯却拒不上诉。不过,国王宽大无边,减判终身苦役。冉阿让随即被押赴土伦苦役犯监狱。
他们也没有忘记,冉阿让在海滨蒙特伊谨守教规。因而包括《立宪报》在内的几种报纸,还称这次减刑是修士派的胜利。
冉阿让到苦役犯监狱变了号码,他叫9430号。
此外,有个情况要交代一下,此后就不再赘述了。海滨蒙特伊的繁荣,随着马德兰先生一同消失了。那天夜晚他左右为难,忧心如焚,所预见的一切到后来都成了事实,的确,少了他便“失去灵魂”。他一垮台,就像霸业之主倒台那样,在海滨蒙特伊就出现了群私分割的局面,兴旺的事业分崩离析的这种悲剧,在人类社会中,天天都在暗自进行,而历史上只有一次最显著,因为那是在亚历山大死后发生的。部将们纷纷称王;工头们也纷纷充当企业主。于是,彼此猜忌竞争。马德兰先生的各个大车间全关了门,厂房坍毁,工人走散了,有的背井离乡,有的改了行。从此以后,一改大型生产,全都小规模进行;一改为了公益,全都争取高利。没有中心了,竞争四起,而且十分激烈。当初,一切事务全由马德兰先生控制和指挥。他一倒台,人人争抢一己之利,倾轧的思想取代了协作的精神,刻毒贪婪取代了团结友爱,相互仇视取代了创办者对所有人的关怀;由马德兰先生所织结的关系,全部打乱并中断了;生产偷工减料,产品低劣,丧失信誉,销路减少,订货锐减;这样,就要降低工资,工厂停工,终至破产了。结果,穷人再也没有指望,一切烟消云散了。
连政府也发觉,什么地方折了一根栋梁。高等刑事法院确认马德兰先生和冉阿让是同一个人,并判处他终身苦役之后不过四年,海滨蒙特伊地区征的税就翻了一番,而1827年2月,德·维莱勒先生在议会里谈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