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闿不是什么义士。

如果生在治世,他一定是频频生乱,剪径劫道的恶贼,但在乱世,张闿反而变成了一个纯良之人,他就算跳着高杀人,也不可能比诸侯随便一挥手杀的人多。

杀了这么多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张闿也厌烦了。

他现在已经造出了十几台织布机,马上就是成功的大商人,他也准备娶妻纳妾,过安逸的日子。

安逸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但他还需要最后的手段。

杀死郭嘉,将这个隐藏许久的祸患彻底歼灭。

之前郭嘉每次都被徐庶打的大败,徐庶军上下早就把他当成了笑话,对郭嘉有滤镜的艾先生也觉得这位宇宙战神不过如此,只有张闿没有放松警惕。

对一个专业的杀手来说,只要猎物还能喘息,就一定要当心他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尽管贾逵和赵俨都认为郭嘉就在阳城,可张闿偏偏不这么认为。

理由?

没什么理由,这只是杀手的直觉。

他背上行囊,没有直接跟赵俨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混入赵俨率领地士卒中,反正他高大魁梧满脸横肉的形象足够吓人,一般人也不会闲的没事问他到底是谁,从军厮杀的人,自己同伴有这样威武雄壮的确实是格外的有安全感。

赵俨片刻不敢停留,很快就率军抵达了此处作乱的阳城。

他自己是阳翟人,离阳城不远,此处的水土都不错,开春以来,这里的山也绿了,河水欢快地流淌,周围的田亩一片繁忙,一座座水车慢慢转动着,将河水不断输送到

在此地寻访的温恢也匆匆迎上来向赵俨行礼,诉说了眼下的情况——阳城北边,突然出现了一股强人,约有三五百人,众人都熟悉地形且作战极有章法,这引起了阳城百姓巨大的恐惧。

温恢愁眉苦脸地道:

“那些盗匪也着实可恶,偏偏就选择这春耕忙碌的时候抢掠,现在百姓都极其恐惧,纷纷建立坞堡,要……”

“县尉不曾率军征剿吗?为何要建立坞堡?”赵俨皮笑肉不笑地道。

温恢一怔,不解地道:

“修坞堡,没什么吧?”

赵俨笑道:

“曼基是外地人,自然不知,我是颍川人,自然知道这些贼骨头在想什么。

颍川当年闹黄巾的时候,这些人就以抵抗黄巾为名修建坞堡,实则藏匿逃犯、侵凌寒门、逃避赋税,却以为我不知?

当真是可笑至极!依我看,郭,咳,依我看这些贼人便是这些良善弄出来的!”

颍川当年是黄巾的重灾区,为了抵抗黄巾为虐,乡间的坞堡众多,之后大家都看到了甜头,这坞堡里完全就是一个小世界,在里面藏匿罪犯、隐瞒赋税、杀死奴婢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大汉的律法有没有说不能修坞堡,之前也没有人愿意管,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这么巧,几百個山贼打过来,又不是大队的黄巾,你们的县令、县尉、县丞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进山剿匪,反而张罗着要修坞堡,到底想做什么?

不好说啊。

赵俨冷笑一声,叫人去把阳城县令和县尉都寻来,他要问问这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温恢一动不动,周围众人也都一动不动,赵俨烦闷地道:

“去个人啊,不能我亲自去啊!?”

温恢叹道:

“之前县令、县丞、县尉等人早就逃得不见踪影,百姓无计,这才修筑坞堡自守。

赵别驾要是不来,怕是百姓都要逃了大半了。”

赵俨愣了愣,没想到这里的匪患居然如此厉害。

他沉着的点点头道:

“好,我知道,莫要再说了。”

县令要是逃跑,那估计是畏惧盗匪,可县丞、县尉在盗匪没有太厉害的情况下跟着县令一起全跑了,那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官都不做,这就跑,这是何人的影响力,不小啊。

温恢也看出有问题,但他不知道郭嘉的事情,所以一直目光呆滞,不知道具体是哪里出了偏差,赵俨没有解释,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问道:

“赵别驾,是不是此处出了什么……什么……”

“嗯?”

“什么山精野鬼之类的东西,所以要赵别驾亲自来剿灭?”

赵俨翻了个白眼,心道温恢的想象力还真的丰富,这种事都肯相信。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

“山精野鬼算什么,人才可怕,定要小心,怕是郭嘉已经藏在此处。

你要帮我挨家挨户搜索,若是有人藏匿郭嘉,定要灭其满门!”

“啊!”温恢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温恢现在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哪里能经受住如此震动,一时有点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郭嘉?

郭嘉?!

郭嘉!!!

不是,这怎么跟郭嘉扯上关系了?之前没有说啊。赵俨让温恢上前几步,撇下众人,低声说道:

“之前的事情贾使君还不好说给你,不过现在我也只能说给你知晓了。

不错,之前曹公麾下那个郭嘉现在还活着,而且我们都知道,他可能已经来到了颍川。”

“这……”

温恢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听到这样的朝廷大事件,赶紧压低声音,正色道:

“他想聚集乡间士人,并山贼造反?岂有此理,当真不知死活!”

“那倒不是。”

温恢这才舒了口气:

“我就说,此人哪有这般胆量,这不是以卵击石,找死吗?”

赵俨点头道:

“我等接到可靠消息,此人是要掘开黄河,还得小心提防。”

“蛤,挖黄河啊,挖……挖啊……”温恢的表情逐渐凝重,难以置信地道,“挖黄河的意思是,他想挖掘黄河冲毁某处?”

“嗯,要把整个豫州连着兖州、徐州都冲毁!”

“……”

温恢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再残酷的战争,一郡一州生灵涂炭,百姓迁移也就是了,郭嘉居然能想出放黄河水造成这般巨大破坏的主意,这还是人吗?

“为什么?他们又不在此处厮杀,放水这是为何?

而且……而且足下都知道此事,为何不赶紧带着百姓一起逃走?

先躲躲也好,不如先把百姓都迁移到河东,并州也行啊!”

年少的温恢并没有经过太多世事,这次遇上这种大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一时慌了神。

赵俨悠然长叹,苦笑道:

“朝廷有朝廷的考量,我等也是无奈。

现在……现在县令既然不在,曼基能否暂代县丞,先署理本县种种,助我等揪出郭嘉,莫让此人生出大祸?”

温恢闻言,肃然道:

“赵别驾看得起我,温恢自然竭尽全力,绝不让赵别驾失望!”

赵俨轻轻颔首,严肃地道:

“我现在就率军入山寻找那些贼人,你来挨家挨户寻找郭嘉,绝不可让此人藏匿在民间。

我等内外夹击,我看此人究竟能藏到何处去!”

“喏!”温恢振奋地道,“都听赵别驾的!”

远处,张闿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目光也有些凝重。

这个郭嘉,到底藏在何处啊?

·

河北,袁绍在歼灭公孙瓒之后,也开始迅速整顿兵马准备南下。

田丰劝说袁绍稍稍冷静一下,刚刚得到幽州不久,现在不是用兵的机会,最好再休整一两年,之后才有决战之力。

理论上田丰说的不错,可袁绍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果断拒绝了田丰的建议。

一来是袁绍得到消息,听说马超已经攻破定襄,绕到了鲜卑军的侧面,现在步度根大怒,认为自己遭到了侮辱,现在正在紧急调集鲜卑兵马准备与马超决战,目前马超首尾不得兼顾,最多只能守住上党,不可能在袁绍南下的时候攻击袁绍侧面。

二来,刘备军已经全军转移到了河东,徐庶要接收刘备的徐州,不是旦夕就能做到,此刻要是出兵,刘备接收徐州的兵马未必能及时调过来参战,还有兵马要去接收荆州,占据的地盘太多,稍稍哪一处防守不顺都是巨大的失败。

三来……

三来,袁绍感觉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

他本来以为开春之后天气转暖,自己的身体会有好转。

可春暖花开之后,袁绍的身体居然每况愈下,尤其是双腿越发沉重,他现在跪坐在坐席上都感觉是一种难言的煎熬,大部分时间都要坐在胡**,或者直接躺在榻上。

这种痛苦的感觉让袁绍不能忍受,听说雒阳现在一片繁荣,大汉再次露出峥嵘的时候袁绍更是不能忍耐。

他要拼死一搏,绝不能让徐庶好过。

前两点,他还能给众人解释,只有最后一点,袁绍必须藏在心中,因此,他没有给田丰解释太多,直接命令众军做好准备,为南下做好准备。

田丰并不知道袁绍的身体状况,听说袁绍居然一意孤行要南下,田丰非常愤怒,在袁绍面前喋喋不休的碎碎念,更是连结河北众人企图一起给袁绍施压,别的压力不好施展,河北众人直接找到了一个袁绍不能拒绝话题——

出兵就出兵,你留谁镇守河北呢?

沮授已经死了,袁绍之前准备调袁谭来邺城留守后方,可田丰等人坚决反对,他们认为之前许攸事件,孟岱传回来的消息已经基本证实一点——袁谭有问题,绝不能让袁谭当袁绍的家。

河北众人一致认为袁谭靠不住,如果让袁谭率军到来,他们绝不会听从袁谭的任何指令。

众人的态度让袁绍火冒三丈,气的半天说不出话,可更让他无奈的是,他的夫人刘氏也站在这些人一边,为了展现自己的高风亮节,刘夫人还提出一个让大家都不能拒绝的建议——

让刚刚在击败公孙瓒的战斗中立下大功的袁熙来做留守,都督袁绍走后的身后诸事。

袁绍又气又是无奈,可军情如火,为了抓住战机,袁绍也只能无可奈何。

“好,那就如此——我军速速准备南下,让显思挥军进攻兖州,其他兵马,与我一起直奔颍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