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在青州呆了许久,现在声势不错,威望也涨了不少。

因为之前的事情,袁绍对这位长子的感官好了许多,最近父子二人经常通信,让袁谭的心情极好。

到底是生父啊,之前被那个贱女人蒙蔽,见识到了我的本事之后还不是幡然悔悟,知道这大事最终还是得托付给我?

他志得意满,在听说袁绍准备大举南下之后,袁谭更是兴奋地眉飞色舞,常常把大事已定挂在嘴边。

袁谭微笑着往嗣父袁基的牌位前的香炉里插上三炷香,看着飘摇升起的烟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悠然伸了个懒腰:

“哼哼,还得是我啊,徐元直之后得大大谢谢我才是啊。”

袁嗣站在一边,笑呵呵地跟着袁谭一起拜祭袁嗣,闻言微笑道:

“显思,这是如何啊?”

“嘿,你看,叔父此番南下,要选何人留守啊?”

“这个,我真不知啊。”袁嗣当了个很好的捧哏,笑吟吟地捧着袁谭往下说。

袁谭志得意满地道:

“除了我,还有谁?之前叔父在信上连连感慨,说不该将我过继给我父,大有后悔之念。

袁尚之前被侠士殴打破了相,想来是让人厌恶,那毒妇又频频生事,惹人厌恶,此番除了我,谁还能留守邺城?”

袁嗣微笑道:

“既然如此……”

袁谭哼哼一声,笑吟吟地道:

“都是我父在天之灵护佑才有今日啊。

待我进了邺城,我先把那毒妇囚禁,再以兵马令审配等人降服。”

他一边说,一边又在袁基的牌位前拜了拜,一脸虔诚地道:

“父亲在天之灵护佑孩儿此番成功,要是成了,日后我袁家必然大兴,我袁谭必助袁家不可限量!”

袁谭之前考虑过,袁家想要代汉那是不可能的,这势必要被天下众人围攻,被戳脊梁骨,而且他自忖确实不是徐庶的对手,因此才彻底倒向徐庶一边,再不想什么反复之事。

但是袁谭终究还是有野心的,他要是从背后做些事情,等于帮助徐庶平定了青州、冀州、幽州,之后他再请求争辽东,他已经想好,袁家日后就永远镇守幽州,世代由袁家担任幽州牧便是。

到时候他的成就将远远超过袁家的列祖列宗,还能成全忠义之名,更是手握重兵,之后让儿孙世代与徐庶家、皇家联姻,袁家的地位将突飞猛进,这不比所谓的三公、清流名士好的多?

之前袁绍在书信上已经隐隐说了些事情,此番袁绍秣马厉兵准备南下,袁谭自然也是敲锣打鼓欢欢喜喜地准备,就等着去接任袁绍的位置。

“嘿,嘿嘿,嘿嘿嘿嘿。”

想到这,他口水都流下来,仿佛永镇守一方的诸侯马上就要到自己面前,这是何等快哉?

就在他准备继续给父亲袁基上香时,外面传来朱然沉闷的声音:

“袁将军,袁本初有书信送到。”

“啊?!”袁谭眉飞色舞,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声道,“快,快呈上来,快呈上来!”

他整了整衣帽,兴奋地飞奔过去,准备迎接这個激动人心的时刻,可走出帐门,却发现朱然清秀的脸上居然满是寒霜,一副死人一样的表情,看得袁谭心中一沉。

“怎么了?”

朱然干咳一声,叹道:

“袁本初令将军出兵先动,攻打泰山郡。”

“?”

袁谭当场石化,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

此刻他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被朱然、袁嗣等人的目光盯着,他都有一种被剥光了细看羞辱的感觉。

“不可能!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袁谭跳着脚,一把把书信从朱然手中抢过来,借着阳光细细看去,只见这字里行间确实是袁绍的笔迹,其中的暗记也确认无误,绝对是袁绍的手笔。

袁绍在信上依旧表达了对袁谭的信任,说袁谭之前屡立奇功,将刘备打的落花流水不敢北上,此番可以会同臧霸,再次进攻兖州。

他在书信上将授予官职的权力分给袁谭,让袁谭可以不跟袁绍商量自己表奏官吏(不是征辟青州牧的属官),而且袁绍还再次表示,袁谭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所以要把进攻兖州的大事全都托给袁谭。

上面字字句句说的都非常温和,如果是之前的袁谭估计还会有点感动。

可现在的袁谭满腔怨毒和不甘,看到这书信上的内容,袁谭感觉感觉自己胸中的血都要全喷出来,他举起书信,重重扔在地上,然后高高跃起,狠狠一脚踩在上面,又接连不停地猛踩了十几脚,将书信狠狠踏入烂泥之中。

袁嗣和朱然一脸木讷地看着袁谭发呆,知道这种事劝不住,也只能让袁谭先自己发泄一下。

袁谭像一条野狗一样嗷嗷大叫,尽力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血丝已经遍布他的眼球,让他看起来格外狰狞。

良久,他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瘫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是谁!留守的人是谁?”“袁熙。”朱然言简意赅地道,“河北诸士一致推举袁熙留守,审配辅之,现在袁本初正秣马厉兵,准备率领大军倾巢而出了。”

朱然毕竟是在袁术帐下出来的,因此话音里对袁绍也没什么太多的尊敬,他冷笑着道:

“邺城现在都在传闻袁本初患病,可能时日无多,因此才准备最后一搏,做出些大事。

可笑啊可笑,他之前在并州打不赢,还死了沮授,现在换到这里,便能赢了吗?”

袁嗣颇为担忧地道:

“还是要千万小心,若是果真如此,袁本初殊死一搏必然厉害无比。

尽力智取,莫要拼命才是正道。”

朱然冷笑道:

“他要是早点南下,还有刘表曹操为援,现在刘表束手,曹操远遁,袁绍若是知道天命,当学刘表披发入雒阳拜见天子,仍不失封侯之位。

现在?呵呵,现在纵有兵马百万又能如何?”

说到这,他又冲袁谭道:

“袁本初既然已经把举荐官吏大权交给袁将军,袁将军恭敬不如从命,不如立刻接下,也好师出有名!”

之前有件事让袁绍非常上头,消灭公孙瓒后他找朝廷要功劳,徐庶直接将这个踢回来,让袁绍自己报个名单,袁绍斟酌了许久,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直不知道报谁好,又怕这一报过去得罪人了,因此一直耽搁下来。

现在好了,这举荐官吏的权力直接交给了袁谭,这当然是弥补一下对袁谭的愧疚,可袁谭哪是这点小恩小惠可以弥补的?

他生气啊!

非常生气!

袁谭虽然早就决定背叛袁绍,可打心眼里依然想要得到袁绍的认可。

他觉得我虽然是想要背叛你,但是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好不容易斗倒了袁尚,现在又来了袁熙!?

他凭什么跟我斗?

他凭什么跟我斗,他哪一点比我强?

袁谭已经气的失去理智,袁嗣不想看着他在帐外士卒面前丢人现眼,赶紧给朱然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起把袁谭架着返回军帐中。

朱然按着袁谭坐下,袁嗣取来一壶酒,袁谭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完,这才稍稍恢复了一点冷静。

他抹了抹嘴,看着帐中父亲袁基牌位前缓缓升起的烟,感觉心又沉静了些。

哼,我袁谭是忠良之后,袁绍现在还要行叛逆之事,我何必要听他说什么。

他定了定神,又道:

“魏文长何在?”

朱然如实回答道:

“还在贩马。”

“好!”袁谭恶狠狠地道,“贩马好!贩马好!咱们跟他们好好斗上一斗!”

·

袁谭现在手下的头号大将就是魏延。

魏延一开始来的时候也不明白自己为啥变成了这种任务,不过他发现一旦熟悉了这种设定……嗯,好像还是挺有意思的。

现在,郭图、焦触两人仍然屯在黎阳,因为之战双方一起作战的良好关系,他们的战马买卖更加顺畅,完全不吹牛的说,魏延现在已经拥有了一支超过三千人的精锐骑兵,而且甲具精良,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顶级强兵,跟任何精兵斗他都完全不惧。

魏延以青州监军的身份,魏延现在已经成为实际上青州军士的统帅,远处的臧霸只听他的,对袁谭的命令也只是听听而已,近处的众多青州兵、甚至焦触也是唯魏延马首是瞻,这对要面子又极其上进的魏延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处。

为了让自己立下更多的功劳,魏延主动学习兵法,勤练武艺,一身本事比之前大进太多,他深感徐庶的关照,更准备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之中大显身手,给袁绍军一点来自荆州的小小震撼。

很快,魏延就有了出手的机会。

他手下人来报,说袁绍已经决定南下,可能要大军囤驻黎阳——之前郭图攻打白马等地的成功让袁绍非常满意,他此番准备南下再次复制郭图进攻的方向,而郭图也雄心勃勃,准备作为先锋,召唤魏延等人一起南下,进攻徐庶军因为与刘备交接而守卫薄弱的区域。

只要攻破此地,许县就一马平川,打掉这个关键的所在,就能截断徐庶雒阳、兖州二地的联系。

此地有个著名的名字——

官渡!

尽管现在还寂寂无闻,可魏延敏锐地意识到,这里怕是要有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