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赵,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我骂道。
没错,我是不想生孩子。但我也不会傻到自己害自己啊!
孟婆给我找个合适的身躯,容易吗?
若是王兰因再一次没了,我就得老老实实回地狱蹲着了。
当下,得赶紧找出是谁害了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赵玄郎挨了我的骂,眼里的寒凉倒是褪去了,他仿佛从一个破碎的梦里醒来。
“汤是谁端来的?”赵玄郎环顾四周,道。
丝竹跪行上前,道:“回姑爷的话,是奴婢。奴婢是小娘身边的体己人。”
赵玄郎喝命随从:“将她捆起来。”
随从上前,捆住丝竹。
王府的人,皆战战兢兢。
丝竹哭道:“三姑娘,您明鉴啊,奴婢怎么可能害您?奴婢到映雪阁十年了,看着您长大的。闻听您嫁了个好姑爷,奴婢还去庙里给观音娘娘磕了好多个头。奴婢替您高兴,替小娘高兴。您熬出来了,奴婢也觉得脸上有光彩。三姑娘,三姑娘啊,奴婢纵是害自己,也不会害您……”
瘫在地上的章小娘,无比痛心。从听到大夫说我服下绝子药开始,她的手一直在抖。
此刻,她看向丝竹,道:“我一直守在小厨房,才离开一小会儿。你去端汤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人?”
丝竹竭力地回想,道:“林嬷嬷,奴婢端汤的时候,碰到了林嬷嬷……”
章小娘摇着头:“除了她,还有没有别的人?”
“没有了,咱们映雪阁的小厨房等闲不会有旁人过来的……”丝竹道。
“林嬷嬷是我的乳娘,章家颠沛流离时,家奴散尽,她也跟着我,不离不弃,后来,到了王府,她贴身照顾我,不可能是她……不可能……”章小娘喃喃道。
闻讯赶来的王夫人,听到这里,斥道:“章氏,你从未管过家,哪里知道刁奴的险恶?今儿个,新姑爷在这里,你还想遮掩家丑不成?快,去将林嬷嬷带过来!”
几个家丁答应着,去了下人住的房舍,不一会儿,回来禀道:“林嬷嬷不在!她房中的衣物用品也全都没了!”
王夫人道:“这不是畏罪潜逃,又是什么!章氏,你听到没有!这就是你的乳娘!这就是你口中不离不弃的忠仆!”
王饶素来是把脸面看得比天还重的人,今日,闺女回门佳期,出了这样的乱子,他本就窘迫,又害怕赵玄郎追责,忙道:“三姑娘喝下汤不久,想来,那罪人还没有跑远,全府的家丁都出去找,务必将罪人找回来,交给姑爷处置。”
“是。”
王府的家丁,倾府而出,浩浩****地出去寻人。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林嬷嬷终是被带回来了。
据找到她的小厮说,她已逃到了北安门,眼看着就要逃出城了。
王夫人道:“大胆罪奴,你为何要害三姑娘,快说!”
林嬷嬷张嘴,口中“呜呜”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爬到章小娘面前,一手指着王夫人,一手指着自己,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章小娘双手扶着她的肩,道:“嬷嬷,您别急,怎么回事,慢慢儿说。”
林嬷嬷仍是“呜呜”着。
她忽然扑向王夫人,被王夫人身旁的仆役拦下。
王夫人道:“这刁奴罪行败露,竟然还要攻击主母,祸心当诛。贤婿,你是行军打仗的人,不知后宅妇人的恶毒,依我看,不必脏了你的手,便让几个小厮将她在庭院里立时打死,一则,为咱们三姑娘报仇,二则,也好震慑府中其他奴婢,让她们不敢再起歹心。何如?”
“岳母不必着急。小婿什么腌臜的手段都见过,不怕脏了手。”
赵玄郎起身,走到林嬷嬷面前,林嬷嬷激动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王夫人忙道:“贤婿当心,莫要让罪奴暗害了。”
赵玄郎道:“她被毒哑了。”
林嬷嬷拼命地点头。
府中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章小娘的眼泪涓涓而下:“兰因,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兰因……怎么嬷嬷也遭了毒手……”
赵玄郎将章小娘扶起,目光凌厉地看着屋内的人,道:“嫁祸于人,又将人毒哑,使其无法招供,罪名便可落实。王府后宅的水,当真是深得很。”
王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王夫人道:“贤婿,此事宣扬出去,难免让外人揣测。你位高权重,又初初成婚,若让人议论家宅不睦,倒平白惹人笑话。不如,将这罪奴打死,一了百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吧。”
这话,深得王饶的心,他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忙道:“是是是,事已至此,体面要紧。”
“本将军不怕人笑话。”赵玄郎掷地有声,道:“夫人平白遭此磨难,怎能一了百了?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继而,他吩咐随从,道:“去开封府所有药铺查问,王府中,有谁近日到药铺抓了明矾、生地、白芍、川芎、雷公藤等药。此人狡诈,有可能是分散着抓的,但凡有一味与之相关,便记下药铺的口供,报与本将军知道。”
随从领命去了。
映雪阁,众人各怀心思,等待着。
一个时辰后,随从回来报:“禀赵统领,药材确是分开抓的。每家药铺,抓一味药材。每一味药材,都无毒,但用在一起,便可害人。去抓药的丫鬟,皆是夫人王氏房中的人。”
王夫人镇定道:“老身近来身体不适,抓药有何错?凭甚说与三姑娘被害有关?”
赵玄郎道:“明矾是清热消痰的,生地是治风湿的,白芍是调经的,川芎是治心脉淤阻的,雷公藤是消肿的……怎么,王夫人生了如此多的病么?”
王夫人道:“就算老身没有患这些病,府里仆役众多,亦有患这些病的。王法昭昭,老身竟不知,抓药犯了哪条律法?有何证据证明,是老身派人给三姑娘下毒?”
赵玄郎沉声道:“那便将所有抓药的丫鬟,都送去大理寺。大理寺的刑具,会让她们说实话的。”
“啪”地一声,王饶重重一巴掌打在王夫人脸上:“糊涂妇人!”
王夫人捂着脸,哭着与王饶撕扯:“你打我?王饶,你这老不死的,我是你的结发妻子,你居然打我?为了一个庶女,你打我?那庶女抢了咱们梅因的夫君,你屁都不敢放一个,只会窝里横,算个什么东西!”
王饶猛地将她推倒在地,转身,向赵玄郎哀求道:“贤婿,不能送去大理寺,不能啊,王家的体面……”
我骂道:“王饶,你这黑心肝的!王兰因不是你的亲闺女么,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体面!”
赵玄郎一把抱起我,往外走去。
王饶跟在身后,道:“贤婿,贤婿啊,不能这样做……兰因,你替爹求求情啊。你嫡母一时糊涂犯了错,若闹到官府,叫主上知道了,爹真的没脸了啊……”
赵玄郎并不理睬他,将我抱到马车上。
那厢,随从带着王府的婢女,去往大理寺。
王饶又惧又无奈,跌足叹息。
马车上,赵玄郎紧紧抱着我。他身上的草青气,清冽又汹涌。
我与他逗闷子。
他抿着嘴,什么话也不说。
回到赵府,他命人将开封有名的大夫都叫了来,又嘱副将,告知各州郡太守,找寻医道高深之人。
我没有想到,他如此在意我能不能生孩子这件事。
他在榻前守着。
我闭上眼,睡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王兰因,你不要再妄想了。我不会休了你的。你醒着的时候,总是那么讨厌,睡着了又似乎不讨厌了。你要留在我身边,让我一直欺负你。”
老赵啊老赵,真是一个负气的孩子。
他将面孔贴在我的手心:“王兰因,我会找人治好你的。有了孩子,你就舍不得离开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