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远回京之后还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在边关待久了,回来接任户部尚书的职位之后几乎被过来道贺的人踏破了门槛,一个月后,他府上才清静了起来。
沈清远终于松了口气,如今他要忙的事情不多,有宋远道这个前任户部尚书提点,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所以便抽出了一些时间陪家里人。
许淑芸也松了口气,原本那些官员只是上门道贺也没什么,谁知道竟然还想往沈清远府里塞人,这让许淑芸十分堵心,如今她的丈夫太过优秀了,要是真的想要往院里抬人,她也没有办法阻拦,就是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咬牙忍了,毕竟如今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十分寻常,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后院更是多人,但是跟沈清远在边关两个人朝夕相处了五年,感情已经十分深厚了,她自然不想再接受其他人插足进来,即使被人说成妒妇她也不怕,只是她怕沈清远动摇。
“怎么了?最近怎么心神不宁的,”沈清远见身旁的人又走神,便抬手给她测了一下额头的温度,也没有生病呀。
“没什么,只是一时还不习惯罢了,”许淑芸还是没对沈清远说出口。
沈清远只以为是最近累到她了,便心疼地搂着人睡了。
“唉!”许淑芸见人都睡熟了才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人,她才不想和别的女人共享。
沈清远这日府上竟是沈柔登了门。
“大姐,你来了!”沈清远很快便出门接待了她,一别五年沈柔身上的气质越发温婉了,也成熟了很多。
“跟你们舅舅打声招呼!”沈柔将身后的两个孩子拉了出来,两个小姑娘,还是双胞胎,如今也有五岁了,扎着小辫,穿着鲜艳的衣服,白白嫩嫩,十分可爱。
沈清远看着都舍不得眨眼了,这也太可爱了吧!
“给舅舅抱抱,”沈柔笑着道,那两个小姑娘虽然有些害羞,但还是凑近了沈清远。
沈清远直接一手托着一个,抱着她们走了进去:“娘,你看谁来了?”
“这两个小姑娘你哪里找来的,真好看,”陈氏和许淑芸在算账,听到声音便抬头看到了沈清远抱着的两个小孩儿。
“娘,我过来看你了,”沈柔哽咽着从沈清远身后出来,很快便与陈氏哭着抱成一团。
许久,两人才缓过来:“你这丫头,我和你爹都去边关了,最担心的便是你,你性子实在太柔了,有没有被婆家人欺负?”陈氏止住哭声便开口问道。
“原本当年生下双胎之后,他们家人对我还好,只是五年再无所出,他家里人便开始着急,想要塞人给他,好在他待我真心,一直在他爹娘面前周旋,才没让我和女儿受苦,”沈柔其实当年被婆婆针对心里也很苦,连回娘家诉苦都做不到,好在她的枕边人重情,不然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放心,如今你弟弟回来了,他会为你讨回公道,她们家要是容不下你,你便带着我的乖孙回来,我们养得起!”陈氏如今手里的钱比京中那些达官贵人还要多,自然不怕和他们撕破脸皮。
”娘,如今没事了,弟弟回来任职后他们就不敢再针对我们了,而且我相公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沈柔到底还是心疼丈夫,大不了到时候她问娘借钱,买套宅子带着仗夫和女儿出去住。
“姐,你不用顾忌什么,如今弟弟还是能护住你爹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沈清远此时也很心疼他大姐和一对外甥女。
“放心吧,你们回来了,我还有什么怕的,”沈柔此时总算展开了笑颜,这五年来,她才知道,原来嫁人了还要经受这么多磨难,好在她的相公不是薄情之人,不然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她弟弟回来了,如今还是大景朝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她婆婆如今在她面前都开始低声下气地道歉了,不过这些她可不稀罕。
沈柔在这里住了两天才离开,临走前,许淑芸还塞了一大笔钱给她,沈柔刚要拒绝,便被许淑芸制止了。
“这是相公让我拿给你的,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相公说你是他亲姐姐,他对你好是应当的,而且,你也知道,如今的凉州和苍州是相公建设起来的,如今已是大景朝数一数二的繁华地方,手上自然也不差钱,这些是他送给你和两个外甥的,大姐,你就收下吧。”
许淑芸这番话让沈柔眼泪又落了下来,两个小姑娘连忙拿着帕子踮着脚想要帮她擦眼泪,却怎么也够不上。
许淑芸被她们两个逗笑了,连忙道:“大姐可别哭了,都把我这两个外甥女急坏了!”
沈柔这才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泪:“快,给你舅舅和舅母说谢谢。”
沈柔等两个小女孩乖乖巧巧道完谢才离开。
住在沈府两日,她竟然感觉自己会到了当初还没嫁人的日子,那时候跟着陈氏一起做生意,忙碌却又满足,如今再回到这里,只感觉自己进了一个牢笼。
“回来了,你们爱吃的菜我都让人准备好了,哎呦,清清、乐乐,过来让祖母抱一抱,”何氏见她们回来,连忙出来迎接。
沈柔如今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当初生完双胞胎女儿后何氏便对她没了好脸色,更因为她肚子迟迟没怀而不断想要往她相公房里塞人,目的没达成便三番五次让她去立规矩,明明有下人,却偏偏让她伺候,无论是煮饭还是洗衣服,只要能折腾她的,何氏换着来,还是她相公为了护她拿分家要挟她才肯作罢。
如今这副装作亲近的模样不过是因为她有个尚书弟弟罢了,她可记得,那何氏已有两年没有抱过她的两个女儿了,这时候来亲近,迟了。
果然,两个小姑娘见对她们总是没有好脸色的祖母突然对她们这么热情,反而害怕了起来,缩在母亲背后不肯出来,何氏的脸顿时一僵,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老二媳妇,亲家那边如何了?可还好?”
“娘,还不快让弟妹坐下来吃饭,刚回来,多累啊!”可笑说这话的便是当初一直在何氏面前煽风点火说沈柔坏话的大嫂许氏。
“不必了,我们刚吃完才回来,先回去休息了,”沈柔不再理会这些人,带着孩子回院子里去了。
“呸!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罢了,仗着有个尚书弟弟就这副德行,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何氏见沈柔离开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娘,为了您孙儿的前途,您可要好好忍忍,程瑜如今还要靠着她那个弟弟找个好老师呢,您是不知道,这京城的人都势利得很,根本不会收他,为了我儿子的前途,我才愿意忍受这沈氏的刁难,她弟弟当初可是状元,肯定认识不少文人,到时候让他给咱们搭线,肯定能给程瑜找个好老师,”许氏丝毫不提自己儿子的问题,明明是她儿子太过顽劣才没人愿意收,到她口中却成了京城的文人傲气,看不起她们才不收她儿子。
可笑这何氏和贺家人都深信不疑,这可是她们贺家唯一的根了,那沈氏根本生不出儿子,所以她们只能护着这根独苗苗了。
贺程瑜看到许氏的暗示,便开始走到何氏面前撒娇,惹得何氏心软:“罢了,为了我乖孙,我就算豁出去这张脸也要给我乖孙挣个前程!”
“谢谢娘!”许氏连忙表态,许家大郎也极有眼色,连忙给何氏夹菜,何氏这才缓了脸色,这大儿子虽然没什么读书的才华,但总比她二儿子护着那个女人和她作对的强。
沈柔带着孩子回到院子没多久后,贺家二郎贺清辞也回来了。
“爹!”双胞胎一见她们爹爹回来,立马跑了过去。
“唉!”贺清辞将两个小宝贝抱起来,又各自亲了一口才来到沈柔面前,见她面色不错才放下心来。
“岳父岳母身体可还安康?”贺清辞轻声问道,他实在没有勇气去沈家,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做的事情,却因为孝道无法给妻女一个交代,只能护着她们。
“嗯,她们身体还健朗,相公,我们搬出去可好?”沈柔抓着贺清辞的手臂问道。
“阿柔,我也很想带着你们出去,可是京中的宅子,如今以我的能力还要一些时间才能买得起,”贺清辞一脸愧疚地看着妻子,他之前的俸禄一直被何氏管着,等他觉悟之后交给沈柔管,如今也只能让他们的生活宽裕一些,但是还远远不够买宅子的钱。
“我这里有,”沈柔将许淑芸给她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厚厚一沓银票,将贺清辞震住了。
“三十万两,这是我弟弟给我的,我们用来买个小一些的宅子足够了,”贺清辞望着沈柔亮晶晶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很久见过妻子露出这般轻松的笑颜了。
“好,我们搬出去!”
……
“你可算回来了,这京中我没个知心人,都要待腻了,”朝阳公主拉着许淑芸的手道。
如今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仍然没有成婚的打算,宫里的皇上和太后都要急昏头了,原本想让皇帝给她赐婚,结果朝阳公主硬是不肯松口,这才拖到了现在。
“怎么,一过来便这副神色?”朝阳公主虽与她分别五年,但是两人经常通信,感情丝毫没有因此而疏远,见她忧心匆匆的样子问道。
“说来也不怕公主笑话,我如今是在害怕,实在不想我相公后面纳妾 ,”许淑芸虽然知道纳妾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沈清远也这般,心里便十分难受,也不知道怎么了,原以为过一段时间便能忘记,然而这件事却一直在她心头堵着。
“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倒觉得你的想法没错,夫妻之前本来就应该互相忠诚,如果另一方嘴上说爱你,却不断纳切切,那只能不够爱,京中这样的男人太难找了 ,所以本宫住还是多赚些钱养老吧!”朝阳公主无奈道。
“你也可以问问你家沈大人,我觉得他与京中那些人不同,行了,难得来一次,便在我府上用饭吧!这几年我山庄里研制出了不少新菜,你今天有口福了!”朝阳公主很快便带着许淑芸来到了庄子上,如今正是桃花开放的时节,山庄里全都是前来观赏的人。
“呕!”许淑芸一闻到桌上的鱼便想吐。
“不是吧!这道鱼明明已经做得没什么腥味了,你这都闻不得,鼻子也太灵敏了吧!算了,把鱼撤下去 ,换一道菜过来,”朝阳公主朝下人吩咐道。
等鱼撤下去之后许淑芸便舒服多了,两人用了餐之后也各自回了府。
然而到了沈家用晚饭的时候,许淑芸闻到桌上的鱼腥味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快去请个大夫回来看一看,”沈清远见她难受的样子十分心疼,给她倒了杯茶水缓缓。
陈氏心头一跳,这架势怎么有点熟悉呢?
“这孩子跟你当年怀栓子的时候倒是像,当年我本来捞了条鱼回来添些肉菜 结果鱼一上桌你就吐了,后来才知道你怀了栓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淑芸这个架势让沈从林想起了当初陈氏怀沈清远的样子,因为他当时知道陈氏怀孕的时候十分欣喜,所以这件事他记得十分清楚。
此话一出,陈氏终于想起来不对劲在哪里了,许淑芸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像怀孕了吗?但是她此时也不敢确认,生怕是个误会,这孩子脸皮薄,要是误会肯定会过意不去。
陈氏佯装淡定,让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来之后把完脉便道:“恭喜沈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如今已经怀了两个月了,不过还请夫人平日里切莫忧思太多。”
大夫的一席话让众人都愣住了,还是陈氏本就有了底回神快一些,将赏钱塞给大夫送了出去,回来一看,还愣着呢!
“瞧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你们夫妻两人健健康康,怀孩子那不是正常的嘛,你这臭小子,都要当爹了,还愣着干嘛呢还不扶你媳妇儿去休息,还有你,你都当过爹了,还愣着干嘛?”陈氏一通挤兑,让这几个人回了神,沈清远连忙扶着人去休息。
等到了屋里,沈清远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许淑芸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神色,以为他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想到这里,心又闷了起来。
沈清远回过神来道:“不是,我只是害怕,都说女人生孩子就算过鬼门关,你才是我朝夕相处了五年的人,在你与那素未谋面的胎儿之间,我更怕你出事。”
许淑芸被这一席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人人都说女人应该做的便是相夫教子,传宗接代,但是她的丈夫却说更在乎她的安危,这让她得到了极大的安全感。
“相公,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我觉得我还是无法接受你纳妾,也许我确实是善妒,但是我不想让别的女人插足我们的感情,我是不是太坏了……”许淑芸说着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原来这些天是因为这件事一直在暗自伤神吗?看来确实是为夫太粗心了,当初那些人往我院子里塞人,我以为拒绝就可以了,忘记安抚你的心情了,是我不对,那今天就郑重地告诉你,我的后院有你就够了,不需要别人,以后也一样,就我们两个白头到老,怎么样?”沈清远看着许淑芸认真道。
许淑芸听了之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反应过来之后终于露出了笑颜,也许是她在许家遭受的磨难太多了,上天为了弥补她才会送来沈清远这么好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