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秦二世突闻报,刘邦所率义军已进入了函谷关,于是更加恐慌。入夜,秦二世梦见一只白虎咬着车驾上左边那匹马,鲜血淋漓,顿时惊醒,爬起来便感到心中忐忑不安,于是就命太卜前来占梦。
太卜占梦后奏道:“这是泾水河神作祟所致。为除去灾祸,陛下宜往咸阳东南望夷宫斋戒,祭祀河神,将四匹马投入泾河,献给水神。此灾自可去除。”其实,那占梦的太卜是秉承了赵高的授意。赵高早已将秦宫上下尽皆收买,赵高不过是借占梦者之口,实施自己的计划而已。
秦二世闻得占梦者如此说,竟信以为真,不敢怠慢,当下即让中车令备车前往咸阳东南的望夷宫,并带上随身侍从、宫娥美女,一连斋戒三日;又宰了白马四匹,投于河中,然后设坛焚香,亲祭河神。
赵高闻听秦二世已动身去了望夷宫,又知二世皇帝业已知晓义军逼近都城的真相,甚怕二世皇帝对自己动了杀机,于是便找到女婿、咸阳令阎乐和弟弟赵成,前来相府内室谋划。
赵高对阎乐和赵成说:“皇上不听劝诫,想加害我族。我想借机废掉皇上,改立有贤德名声的子婴为帝,尔后再自己登基为帝。尔等皆为大任!”阎乐和赵成本就是死党,自是沆瀣一气,一拍即合,哪有不允的道理。于是三人谋划既定,单等杀害二世皇帝这日的来临。
这天,阎乐领着千余甲士,假称抓捕盗贼,径直闯入胡亥行宫,杀死反抗卫士之后,往望夷宫而去。
其时,二世皇帝在望夷宫斋戒完毕,正与嫔妃嬉戏,忽见阎乐带甲兵前来,情知不妙,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似的。
阎乐也不与胡亥多言,当众宣布其罪状道:“胡亥骄横放纵,滥杀无辜,手段残暴,与天下人为敌,逼天下人反叛,现请自我了断!”
胡亥方知自己性命堪忧,甚至不保,于是就向阎乐央求道:“我甘愿退位,得一郡之地为王,可否?”阎乐不答。
胡亥又道:“我甘愿为万户侯,可否?”阎乐仍是不答。
胡亥又道:“我甘愿与夫人去做平凡的黔首,如何?”
谁知,阎乐已嫌胡亥啰里啰唆、恶狠狠地呵斥说:“我奉相国之命,替天下人伸张正义,怎能答应你这条件、那条件开释于你。还不早些伏诛,免受他苦!”说完,便命几个武士上前,捕杀胡亥。
胡亥自知难逃一死,但害怕被砍头,死得太难看,于是向阎乐请求,自行了断,阎乐于是递给他麻绳一根,胡亥哆哆嗦嗦将麻绳绕在房梁上,再往自己脖子上一套,阎乐很不情愿地派手下抱了他一把,但见那麻绳已经抻直,便一脚踹倒了那个抱胡亥的手下,让胡亥的身子**了起来。一会儿工夫,胡亥的脚就蹬直了。
其时,年仅二十有三,在位不过三年。
胡亥自尽之后,赵高一面命人以平民之丧将胡亥葬于他生前的欢愉之处——杜南宜春苑;一面又操持立嬴子婴为帝。
赵高的如意算盘是:自己刚刚斩杀了二世皇帝,复立自己为帝,必然招致文武大臣的不服,故不能草率行事,只能先用秦始皇嫡长子扶苏的儿子子婴做幌子,自己依旧大权独揽,那么皇位迟早归于自己。
于是赵高召集众大臣道:“今关东六国均已恢复原来的国号,秦国不能再挂皇帝空名,应像以前那样称王。国不可一日无主,我闻子婴素有贤名,可立为王。”众臣情知赵高连二世皇帝都敢加害,其他大臣更是不放于眼中,故不敢得罪,只好勉强同意。
子婴在朝中多有贤名,二世加害诸公子和蒙氏兄弟时,子婴也曾劝谏二世,但二世不纳。此次,赵高立其为帝,只是碍于朝中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子婴也深知赵高害死二世之后,想自己登基为帝,只是惧怕朝中大臣反对,才假意立他为王,故对赵高心存戒备。这天夜里,子婴将两个儿子和亲信韩谈找来,一起商量应对办法。
子婴道:“赵高谋害二世皇帝,又惧大臣诛杀,这才假装申明大义,立我为王。我若不从,必将也为其所害。为今之计,莫如先发制人,一举将赵高诛杀,以免后患。”当夜,子婴与二子、韩谈密议到深夜,将诛杀赵高的计划,定在自己登位的这一天。
子婴即位这日,赵高遣人前往宫中,催促子婴到宗庙接受天子玉玺。子婴称有病在身,不肯前往。赵高又多次派人去催,子婴都坚持不去。
赵高见子婴称病不往,不知有诈,只得自己亲自来请。孰料,赵高毫无防备地进入子婴行宫后,韩谈便率数十甲士突然一拥而上,很快将其党羽悉数击杀,最后将赵高击倒,赵高立刻匍匐于地,请求饶命,韩谈早已义愤填膺,哪容他再演“苦肉计”,手起剑落,便让其身首异处了。
子婴诛杀赵高后,即将赵高尸首悬于咸阳城门,而后又尽诛赵高三族。这时,军探来报,刘邦已率十万大军逼近咸阳。为挽救危局,子婴只得匆忙点上五万兵马,前往峣关,守卫京畿。
其实,刘邦早已率军抵近峣关,且用张良之计,先派人潜入峣关;再派兵在峣关左右山头遍插旗子,作为疑兵;又派大将周勃率军绕到峣关东南侧,趁关上守军不备,杀死守关将士,一举占领峣关,而后引军进入峣关。
待秦王嬴子婴遣五万兵马来到峣关,见刘邦军早已破关而入。
秦军在蓝田遭刘邦大军痛歼,子婴所遣的五万兵马,只有少数逃回了咸阳,刘邦率军追杀而至,子婴知道咸**本无险可守,嬴氏江山已不可挽回,只得向刘邦投降。刘邦闻信,则止住兵马,将其暂时驻扎于灞上,并约请子婴前来投降。
这天,是秦王子婴登基第四十六天,眼见爷爷创下的江山,败于自己之手,子婴不由痛心疾首,但大势已去,只得认命,带着文武大臣到刘邦军中请降。
那日,正是金秋十月,秋风宜人,天高云淡,丹桂飘香,咸阳城外,轵道周围,矛戈林立,寒光闪烁,旌旗蔽空,战马嘶鸣。
秦王子婴手捧秦国传国玉玺,以及秦朝兵符及节杖等,颈上系着素绢,从简车上颓然走下,亲率文武大臣三十余人,跪于轵道一旁,俯首请罪,向刘邦义军投降。
嬴子婴与群臣跪在轵道旁,迎接招降。刘邦受了玉玺,上前来扶子婴。只听身侧樊哙说道:“丧国之主,留之不利,不如杀了,免生后患。”拔剑要杀子婴。刘邦忙制止道:“古贤者不杀亡国之君,今我愿效仿。”将子婴扶起,并亲解其带,同乘一车,一齐入了咸阳城。众人随刘邦齐到咸阳宫坐定,子婴又率群臣过来叩拜。刘邦见子婴在下面一直战战兢兢,也甚觉可怜。正要发话,却听周勃道:“咸阳城虽下,然秦国地域广阔,不服者甚众。
若是秦人托词反叛,恐又要生起是非。主公何不依樊将军所言,将子婴杀了,不省却许多担忧?”灌婴、柴武跟着也劝。刘邦听了,摆手道:“这个使不得!当初楚怀王所以遣某向西伐秦,正是虑及本帅有宽容之心。今子婴已降,如再杀他,也是不祥。诸君切勿再言,请各安本分。”就在殿上废去子婴秦王位,贬黜为黎民百姓,暂留住别宫,待日后再行发落。
当初,有卢生向秦始皇献仙人之书,书中有“亡秦者胡”字样。秦始皇观后颇为不安,心中疑为北胡匈奴,于是就令将军蒙恬北征,拓地千里,将匈奴逐至塞外。从此,秦始皇便以为除却了心头之患,嬴家天下便可高枕无忧。岂料此胡非北胡,原为胡亥。此乃谶语也。子婴既向刘邦投降,大秦王朝遂也寿终正寝。
刘邦大军进至咸阳,将士纷纷进入宫中,抢取财物,闹得乱七八糟。刘邦令秦国故吏,不论高低,皆将户口、粮册、官符、印绶送来交割,钱物尽收入灞上的中军大帐。刘邦一时得意非凡,便将随来官员散去,自同樊哙、卢绾走马宫中四处观望。众将既没有约束,自然胡来,一概都奔到各府库内,将金银锦缎、珍珠玉石尽数搬出,坐地分配。
此刻,偏有一人,独独视而不见,只顾往丞相府里来。此人姓萧,单名一个“何”字,乃是沛县丰邑人,与刘邦同乡。先前在沛县做吏掾,他律法纯熟,刀笔精通,做事向来谨慎,极能把握分寸,凡经他手的诉讼案情,不论大小,从来就不会出差错,满县人没一个不服。朝廷监御史曾来泗水郡考察官员政绩,行到沛县,县令设宴款待,让萧何在一旁作陪。谈到国家法度,正合萧何心意,他在座上论起律令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监御史大惊,不想小小沛县,竟有如此精熟秦法之人,深以为奇,赞不绝口,便有心征他入御史府。萧何是何等聪明之人,知秦朝难以久远,便找些托词,婉言谢绝。监御史见他不肯,也就作罢。从此萧何声名鹊起,不久便升迁做了主簿。此刻,只有萧何先至秦朝丞相府内,把有关户口、地图等文书档案收起保管。
刘邦春风得意,在众将陪同之下来到阿房宫。众将勒马细观,只见眼前到处是雕栏玉砌、曲榭回廊、三步一楼、五步一阁,流光溢彩、富丽豪华,当下不由得惊羡不已,叹为观止。见宫中立着无数娇艳嫔妃,一个个宛若天仙下凡,亭亭玉立,妩媚多姿,真如风摆杨柳,顾盼生姿。刘邦本为好色之人,此时又见了这些美女,觉得身边女子无法与之相比,竟迷糊糊地向宫中走去。
樊哙见刘邦进宫后许久不出,遂即闯入宫中,劝谏刘邦道:“沛公是要得天下,抑或是要当富家翁?这些奢侈之物,使得大秦帝国遭到灭亡,如今对泰朝还有何用?我看还是赶快回营!”
刘邦闻听大怒,回身斥责道:“连你也来败我的雅兴!你可知道我梦寐以求了多少年?你若到我这般年纪,便知及时行乐,时不我待!且让我先在此歇息片刻!”
樊哙自知劝不动刘邦,当下也不敢再言,径往张良帐中而去。
张良闻听樊哙等人之言,心知刘邦必是旧病重犯,又见众将劝谏不住,只得亲往宫中,婉劝刘邦道:“古人云:‘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望沛公能听从樊将军与诸将之言。”
刘邦一向信任张良,并对张良素来言听计从,当即也便省悟过来,于是便下令将士封存所有仓库,而后带着将士回到灞上。
后来,刘邦听从了萧何等人的劝告,颁布命令约束士卒,严明军纪,不可再行抢取财货之事;张榜安民,以慰民心,同时发布《入关告谕》。告谕载明: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去秦法,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灞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
稍后,刘邦还让各县父老和原秦国官吏到咸阳附近,宣布此三条法令。关中父老得知刘邦废除暴秦严刑苛法和“约法三章”
之后,无不拍手称快。大伙争先恐后拿着牛肉、羊肉、酒,前往刘邦军中慰劳义军将士。刘邦见此,劝他们把东西拿回,并对关中父老说道:“关中父老向来辛苦,且我军粮食充足,眼下无有缺少,就用不着父老破费了。”
由此,刘邦也给关中父老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关中父老对刘邦感恩戴德,甚至都巴望着刘邦能留在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