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胜天开始奔跑。
一步十丈的奔向李钰山。
每一步,起伏的山林都会发出一声闷沉的轰鸣声,抖一上抖!
带动着漫山遍野的树木,都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每一步,都有万千道土行元气,自大地之中析中,海乃百川般归于第二胜天之身。
将他本就魁梧的身躯,便得更加的挺拔、伟岸、厚重!
给人的视觉冲击。
就如同千丈巨人,以山岳为锤,以大地为鼓,擂鼓助兴!
又好似神龟霸下,负千丈巨碑行走旷野,虽慢,却无物可挡!
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渐渐变得肃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第二胜天下一击,必然石破天惊!
李钰山的脸色尤为凝重。
他没信心接下第二胜天的下一击!
但上一击,他占了上风,一枪将第二胜天击飞数百丈。
现在再想喊停认输,又哪有那么容易……
无奈之下。
李钰山长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将手中大枪插入泥土里。
刹那间,以李钰山立身之处为界,其身后的山林瞬间便静止下来,不再受第二胜天脚步影响!
下一秒,千百道土黄色的枪芒,在李钰山身后的山林中徐徐腾空而起。
相比赵明阳枪下,连目光所及都会觉得撕裂、刺痛的枪芒。
李钰山的枪芒,只令人觉得厚重……总觉得哪怕是身贯十八重重甲,也会被他的大枪抽爆的那种厚重!
说不上这二人的枪道,谁对谁错。
但毫无疑问,这二人都已将自己的枪道,走到极致!
张楚目不转睛的望着越来越近的二人。
这二人,乃是当世修土行真元的所有飞天宗师之中的佼佼者!
这是一场土行真元之间的顶尖对决!
错过这一场,再等十年!
众目睽睽之下。
二人同时一跃而起。
“喝……”
第二胜天怒发冲冠,暴喝着一拳轰出。
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土行真元,于他身后凝聚出一尊高达数十丈,通体土黄色,头戴旒冠,身披山川日月帝袍的神明虚影,随着他的动作,一拳浩浩****轰向蝼蚁般的李钰山!
张楚看得仔细,这尊神明虚影的长相,分明与变身后的第二胜天,一模一样!
这……就是第二胜天的飞天意吗?
“有我无敌!”
李钰山亦青筋迸发的扯着喉咙暴喝着,双手虚握,作挺枪刺击状,一枪刺出!
他手中明明空无一物,但他刺出之时,双手却仿佛有十万钧重!
霎时间,一杆形若孤峰的百丈土行元气大枪,宛若火山爆发般从大地之中突出!
针尖对麦芒的刺向神明虚影的拳头。
望着这一幕惊天动地的对决。
张楚觉得,自己可能练了假武……
大家都是练武。
大家都是二品。
凭什么你二人竟这种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儿?
你们不是练的武。
你们是修的仙吧?
不!
就这二人搞出的动静。
恐怕就是所谓的修仙者来了,也得被轰杀至渣……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跟这儿惊叹于第二胜天和李钰山动手搞出的动静儿之大。
却忘记了,他自己那一招四管齐下的天下太平,动轴卷起百丈刀龙,如擎天白玉柱,又如架海紫金桥,又能比这两位搞出的动静儿的小到哪里去?
“轰……”
万众瞩目之中,神明虚影的拳头,与孤峰大枪的枪头狠狠的对撞在了一起。
**开的土行元气风暴,如山崩,似海啸,遮天蔽日!
张楚和夏侯馥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不愿直面余劲浪潮。
“六哥,会败吗?”
夏侯馥目光焦灼的眺望着土行元气风暴中心,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
张楚知她是关心则乱,轻笑道:“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六哥已经赢了!”
“哦?”
夏侯馥凝视着那团根本分不清谁占据了上风的土行元气风暴,“何以见得?”
“单拼真元雄厚与土行元气的控制,六哥是不及李家老贼。”
张楚也眺望着那边,有条不紊地说道:“这老贼的底蕴,的确深厚异常!”
他修《五方五帝混元功》,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极其敏锐。
方才第二胜天那一招的光影效果虽然爆棚。
但论真元总量以及对外界土行元气的控制,第二胜天其实是不及李钰山。
这很正常,李钰山毕竟长了第二胜天几十岁。
几十年的光景,只要没有虚度,哪怕是武道停滞不前,也总该有几分收获的。
“不过成也专注,败也专注!”
“这老贼太过醉心于枪术,无数年的光阴,都倾注到了他那一枪里,将其推演到近乎于道的地步!”
张楚有些惊叹,又有些惋惜的摇头:“可惜,那一枪再强,也只是术,而非意!”
顿了顿:“而六哥方才那一拳,却是集他一身武道之大成的具现!”
“这就好比两位武艺相当的武者对决,一者兵刃再手,一者赤手空拳,纵然赤手空拳之人,力气要比兵刃在手之人更大,但无论怎么看,显然都是兵刃在手之人,赢面更大!”
他说得笃定。
夏侯馥撇了他一眼,轻轻笑道:“你倒是看得清楚,那你自己的武道呢?是走偏了,还是走对了?”
张楚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我吗?”
他想了想,道:“应该还是有点偏吧,这次看了六哥和这老贼的对决,回头我抽个时间,好好调整一下。”
这一次观战,他的确收获良多。
习武之人,最忌闭门造车。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位武学大家,是比照着神功秘籍,闭门造车造出来的。
唯有常常与不同的人动手,不断反思自身武道,补齐短板,才有望练出个名堂来。
只可惜,飞天境之后,与人动手干系太大。
导致大多数飞天宗师都不得不闭门造车。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飞天宗师之间的对决,很少再出现气海境时那种在方才之间决胜负的精细操作。
飞天宗师之间的对决,大多数都是瞅准机会,就一股脑儿的把大招全轰出去。
轰得赢,自然皆大欢喜。
轰不赢,也好提桶跑路。
反正张楚见过的,敢在飞天境内秀操作的,唯有赵明阳一人。
那厮的枪法,的确是到了一个非人哉的变态地步。
一杆平平无奇的大枪在他手里,就跟金箍棒一样,可长可短、可粗可细、可轻可重,一品之下,在他面前,若无他的允许,能成功放出大招都算他输!
嗯,或许老三剑无涯也能做到这种地步,但张楚还没见过他动手。
是以,像眼下这种旁观两位同境界顶尖强者对决的机会,就尤其珍贵。
太弱不行。
太弱没收获。
太强也不行。
太强看不懂。
只有相差不大的对决。
才能有所收获……
……
云雾般的浓郁土行元气散去。
众人终于看见土行元气风暴中心的画面。
就见赤着上身的第二胜天悬浮在半空中,脸色有些苍白,强壮的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
但他身上的威压,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更加凶悍、霸烈了,张楚隔着老远观看,都觉得脑后汗毛直立。
地面上多了一个足有大半座足球场那么大,最深处接近两丈的巨坑。
李钰山瘫在坑底,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右臂形状畸形的耷拉着,脸色灰白的一口一口的吐着血……
不过落到这般境地,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只是笑得有些苦涩,有些无奈。
“果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本候,终究是老了……”
第二胜天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目光转向张楚:老二,怎么说?
张楚也在嗤笑。
技不如人就技不如人,扯什么老了。
当我们看不出来,你李钰山是什么状态?
飞天宗师的寿限,会随着境界提高而延长。
二品宗师,无病无灾的活到一百二三十岁很正常。
李钰山身为二品宗师,还未满百岁。
正是老而弥坚的时候……
张楚与夏侯馥徐徐飞身上前。
后方的天倾军大营中冲出一彪人马,一边拼命朝着这边狂奔,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张盟主,莫伤我家老祖宗,有什么条件,我李家都答应……”
张楚没回头,飞到第二胜天跟前,小声问道:“六哥,无碍吧?”
第二胜天没答话,只是笑着指了指下方的李钰山。
张楚笑着朝他挑了根大拇指,然后低下头看着下方的李钰山,轻声道:“我若是宰了他,六哥你不怪我吧?”
他本没有杀了李钰山的想法。
没这个必要。
李钰山也不好杀。
可眼下李钰山都已经半残了。
再这么傻乎乎的放虎归山……
太愚鲁。
也太愚蠢。
既然如此。
左右梁子都已经结下了。
就此作罢,李钰山也不可能不找他太平关和北平盟的麻烦。
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
第二胜天习惯性的拢起双手,才发现自己的衣裳没了,没地儿拢,只好抱起两条膀子,淡淡地说道:“你拿主意,我来动手吧。”
张楚笑了笑,抱拳拱手道:“六哥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人既然是我想杀的,后果自该由我担……”
第二胜天与李钰山是公平对决。
现在李钰山战败重伤。
他再动手捡便宜……
传出去,于他名声自是有大碍。
当然,若是由第二胜天来动这个手,自然就没这个顾虑。
可第二胜天已经帮了他大忙了。
再让第二胜天来帮他背杀李钰山的恩怨。
说不过去。
问心有愧。
这口锅,份量可不轻。
恩恩怨怨即江湖。
是以,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穷尽一代人、两代人,甚至是数代人之力,只为报仇的事例。
……
马蹄声正在飞速接近。
张楚蹲在李钰山身畔,认真地问道:“李侯爷,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李钰山看着他,吃力的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没说话。
但张楚明白他笑里的意思。
无外乎是“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这类败犬的哀鸣。
张楚其实挺在意这些的东西的。
是以,他做事总是会留一线,很少把事做绝。
但你李钰山,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东西呢?
你们李家的天倾军,席卷西凉州时,多少受旱灾波及活得生不如死的平民百姓,才你们的铁骑前零落成泥,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儿吗?
你们做事的时候,都没有在意……
凭什么轮到我了,我就得在意呢?
张楚淡淡的笑了笑,轻声道:“既然没有,那就请侯爷上路吧。”
李钰山看了他一眼,再抬头,目光越过张楚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灰暗的天空。
真不是闭眼的好日子啊……
他脸色嘲讽意味越发浓郁,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他不是没有暴起一击的力量。
但那点残存的力量,在张楚这个同品强者面前,无异于自取其辱。
他选择保留最后的尊严……
张楚面无表情的扬起手,以手作刀干净利落的划过李钰山的脖颈。
适时,马蹄声在大坑边缘响成一片。
张楚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一片赤红的面容,重重的点头道:“不用怀疑,人就是我杀的,要报仇,尽管冲我来!”
“杀啊!”
“血债血偿!”
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和轰鸣的马蹄声中,赤潮如同泥石流一样淹向张楚。
黑色的光束,宛如利剑从赤潮之中迸发而出。
半空中,夏侯馥望着下方的张楚,叹着气直摇头:“这一入局,再想脱身可就难了啊……”
第二胜天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儿说道:“现在才马后炮有什么用?方才你怎么不拦着?”
夏侯馥叹气道:“你们爷们做事,哪有我们女人说话的份儿……”
“哟!”
第二胜天来了精神,阴阳怪气儿的调侃道:“现在知道自个儿是个娘们儿了?以前不总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我们能做到的事你也同样能做到么?”
夏侯馥横了他一眼,嘿嘿地笑道:“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大姐!”
第二胜天脸色一变,然后就立马强装镇定道:“你敢告我的歪状,我敢就上你家去,让你爹给你准备嫁妆,到太平关提亲!”
夏侯馥的脸瞬间就红到的耳朵尖尖上,旋即横眉瞪眼怒喝道:“呔,狗贼吃我一拳……”
第二胜天一见她绯红的脸色,忍不住一愣,不可思议道:“难道我说中了?你还真想老牛吃嫩草?”
“哇呀呀呀,狗贼给我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