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就好！”
聂小倩脸上露出笑意，当即转身，打开墙角的朱漆柜子，在聂长川略显呆滞的目光中，颇为费力地提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木质食盒。
“让我来吧！”
聂长川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
聂小倩也不阻拦，只是笑着递给弟弟，让他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砰！”
食盒落在桌上，发出声响，周围的碗碟和糕点都被震得抖了一抖。
聂长川打开盖子，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也太多了，我怎么吃得完啊！”聂长川忍不住吐槽道。
“知道你吃不完。”聂小倩笑着走过来，将盖子合上，“吃不完可以带上山去，让你师父师叔，还有师兄弟们也都尝尝！”
“山上不比山下，日子过得清苦，你把这糕点带去，也算是姐姐替你尽的孝心。”
……清苦吗？
聂长川面露古怪，想起了前段日子师父采来的黑松露和师叔打来的那头野猪精。
上好的松露，配上劲道的猪妖肉，再添上点自家后山种的辣椒和黑胡椒，那滋味，可比他在京城吃过的山珍海味强上太多了！
最难得的还是妖兽肉的滋补之功。
普通人只要吃上一块，立刻就红光满面，精力充沛，一口气上到茅山山顶都不觉得累。
望着姐姐脸上关切的神情，聂长川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默默收下了姐姐的好意。
“哦对，阿弟。”聂小倩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道，“还记得你傅家表姐和傅家表妹吗？”
“当然记得！”
聂长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傅家与聂家是姻亲，家主傅天仇的妻子更是聂长川母亲的孪生姐妹。
说来也奇，这两姐妹生下的第一胎女儿，也就是聂长川的姐姐聂小倩与表姐傅清风，两人自小样貌就极其相似，堪比真正的孪生姐妹。
小时候两家一起出去踏青，还经常会把姐妹二人搞混。
好在聂长川自小不凡，仅凭直觉就能精准辨认出血亲姐姐，这才没有出现抱错孩子的乌龙事件。
两家人本以为年岁大了，五官长开便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可谁知这两姐妹却是越长越像……
聂长川知晓剧情，明白这背后有‘编剧’这双命运之手在拨动，但聂傅两家毕竟只是土著，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的指使，想让两家结为永世之好。
于是，聂傅两家越走越近，时至今日，已经与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种家人般的感情，仅限于傅家与聂家其他人之间，聂长川并不在此列。
因为自十岁那年起，他便不顾家人阻拦，孤身一人离家出走，拜入茅山学习道术。
身为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聂长川知晓聂家将来会横遭大难，因而自五六岁起，便吵着闹着要上山拜师学艺。
聂家两代单传，无论出于怎样的考量，都不会允许他这根独苗出家为道。
但聂长川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在大难临头前拥有自保之力，那他这根独苗恐怕也难逃夭折的命运。
没办法，聂长川只能咬牙离家出走，而这一走，便是整整八年之久。
八年后，聂长川学成下山，化名忘川道人，于道畔拦下聂家回乡省亲的车队。
当是时，整个车队除了暗地里与他有书信往来的聂小倩外，没有一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聂父虽然觉得这年轻道人有些眼熟，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出于好心，答应了他顺路搭车的请求。
就这样，聂长川以茅山派忘川道长的身份，帮助聂家化解了兰若寺一难。
待车队回到京城，聂长川才改头换面，在聂父想要报答他时摊牌了自己的身份。
面对八年未见的亲儿子，聂父是又喜又怒，连抱带踹，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默认了聂长川认祖归宗的行为。
自此之后，聂长川便往返于京城与茅山，一边弥补家人，一边继续学道。
直到前天，听闻天下第二剑客夏侯出没于郭北县附近，聂长川觉得剧情差不多要开始了，于是再次下山准备前往郭北县外的兰若寺。
“你记得便好！”
聂小倩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清风妹妹当年不想嫁人，于是便学你拜入了峨眉山，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剑侠，现在月池妹妹年纪也到了，她也不愿意嫁给京城里的高门子弟，所以想托我问问，你们茅山……收不收尼姑？”
“啊这……”
聂长川眨巴着眼睛，满脸无奈道：“理论上是收的，不过出家为道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以月池妹妹的性格，我估计她很难在山上待下去。”
“这我不管！”
聂小倩瞪了他一眼，轻哼道：“清风妹妹和月池妹妹都是你带坏的，你要么想法子带她上茅山，要么就帮我把她劝回来，让她老老实实跟高公子成婚！”
“高公子？”聂长川皱起眉头，“别告诉我是高家那个老二，他也配娶我月池妹妹？”
聂小倩反驳道：“他不娶，难道你娶啊？”
聂长川回过味来，苦笑道：“姐，我已经出家了……”
聂小倩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茅山不禁婚嫁，别以为我不知道！”
聂长川缩了缩脖子，嘀咕道：“知道不禁婚嫁，还托你问我，谁信啊！”
“你……”聂小倩一时气急，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轻哼道，“总之，这是你闯出来的祸，你必须想办法解决，但无论怎么解决，都不能伤了月池妹妹的心，否则，有你好看！”
“……唉。”
聂长川叹了口气：“行吧，你带我去见她，我想想办法。”
聂小倩脸上露出笑容：“好，你先收拾一下，一刻钟后，随我去郊外踏青。”
离开聂小倩的闺房，聂长川站在院中，望着悠悠苍天，怅然轻叹。
或许是蝴蝶效应，当年兰若寺一难，表妹傅月池也在车队之中。
受表姐傅清风的影响，傅月池自幼便向往江湖与侠客，见聂长川挥手间喝退鬼怪，斩妖除魔，当即便对他一见钟情。
后来知道他其实是自己的表哥聂长川，傅月池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喜欢了。
在这个世界，表亲结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身为后世之人，聂长川却心有顾忌。
毕竟姨娘与娘亲乃是孪生姐妹，两兄妹之间的血缘关系远超寻常的表兄妹。
聂长川不愿看到这段孽缘发展下去，因此一直有意冷落表妹。
可谁知这小妮子就是喜欢叛逆的高冷男，聂长川越是冷落，她就越是喜欢。
如今家里说了亲，一向听话的傅月池居然在婚期前擅自逃婚。
而他那个更听话的姐姐聂小倩，居然主动成为了对方逃婚的帮凶。
这真是……
聂长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确实不愿意娶自家亲表妹，但看着表妹嫁给那个高家老二，聂长川也有些于心不忍。
聂小倩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出手帮助傅月池逃婚，现在还想忽悠弟弟去城外见她，撮合这两个血亲之人。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入乡随俗呢？”
聂长川心里发愁，脚步颇重地来到了聂父的书房。
此时，聂父正在书桌上处理政务，见儿子推门而入，顿时放下手中的书卷。
“你来了……”
“嗯。”聂长川关上房门，转头道，“爹，找我什么事？”
“……”聂父瞥了他一眼，重新拿起书卷，一边看着，一边淡淡地说道，“你姐姐应该跟你说过月池那孩子的事了吧？”
“……”
聂长川嘴角一扯，无奈道：“我就知道，姐姐的手段肯定瞒不过您。”
“哼，废话！”
聂父轻哼一声，而后瞥着他道：“我知道，月池很听你的话，你想办法把月池劝回来，夫婿可以在高家另选，但这婚不能不结！”
聂长川皱眉道：“为什么？”
聂父放下书卷，解释道：“傅兄最近刚刚升迁，任礼部尚书，朝堂内外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犯错，尤其是礼教方面的错。”
“高家祖孙三代都在朝中为谏官，与他们结成姻亲，对聂傅两家都有好处。”
又是这套！
聂长川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姐姐，会尽量劝月池妹妹回来。”
“不是尽力，是必须！”聂父皱起眉头，强调道，“这关系到你傅叔叔的前途！”
聂长川摇了摇头，淡淡道：“老爹，我知道这桩婚事对我们两家很重要，但月池妹妹的态度对我来说同样重要，若是她真的不愿嫁入高家，我会带她回茅山……”
“聂长川！”
聂父猛地将手中书卷掷到地上，怒喝道：“你就这么喜欢跟为父作对吗？”
聂长川神色平静，并指如剑，轻轻一挥，书卷自行飞起，落回桌上。
“不是我喜欢跟您作对。”聂长川轻声道，“只是我觉得，在如今这个朝堂，单纯的政治与姻亲并不能真的帮到您与傅叔叔，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不知您想不想听？”
“……你说。”
聂父平静下来，面上看不出喜怒。
聂长川神色平静，语气淡然地说道：“您帮我放句话，就说，若是朝中有人敢针对聂傅两家，小心他们半夜全家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