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到了主家之后,新东家虽然敲打了他们几句,待他们却是和蔼的,让人带他们洗了澡,又给吃了饱饭,一家三口慌乱无措的心才稍稍稳了下来。

现在又被叫上驴车,在山路上走了许久,三个人的心里又渐渐有些不安起来,庆收虽然被自己父亲叮嘱过好几次在主家面前一定要听话懂事,这会儿处在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害怕地缩进母亲怀里,不敢抬眼去看那被称为他们主人的一家人。

刘有金和姚三娘同样是心有惴惴,一路上都低垂着头,不敢说话,直到东家给他们的孩子介绍自己,还让孩子喊他们叔婶,两口子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原以为为人奴仆不受主家打骂已经是幸事,没想到郭喜安他们不仅没有轻视作践,还让孩子叫他们叔婶,这般和善的态度让两人鼻头有些发酸。

郭喜安瞧着他们无措慌乱的神情,笑了笑轻声道:“我们虽然在镇上有铺子,但真正的家其实是在村里,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是庄稼人,只是如今店里生意越发忙碌,以后村里的家里,还要劳烦大哥嫂子你们多照顾着。”

刘有金夫妇红着眼,很是受宠若惊:“东家哪里的话,我们是下人,帮主家干活是应当的,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

郭喜安知道他们心里的不安怯懦没那么容易消除,语气更轻了些:“大哥嫂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没有年长的长辈,除了我们夫妻,还有一个姐姐,下面就是五个孩子。”

“在村里,我们也就是普通人家,对外你们就是我们家雇佣的长工,帮我们照看宅子和田地,村里的人嘴碎,听到什么你们也不用放在心上......”

刘有金和姚三娘不住地点头。

这么一路说着话,刘有金夫妇忐忑的心放松了不少,到了天色将黑不黑的时候,一行人总算到了家里。

下了驴车,一家三口看着这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都是愣在了原地,跟着郭喜安他们呐呐地进了院子,便瞧见一个身着蓝布衣裙的妇人从屋内出来,见着他们高兴地小跑迎上前:

“喜安,你们咋回来了?”

孩子们飞奔着扑过去,围着郭喜春“大姨”“娘亲”的叫唤。

郭喜春笑呵呵地应和着。

屋里的三丫也听到声音,跑出来见着回来的一群人,高兴坏了,迈开小短腿哒哒跑到郭喜安面前,仰头叫了声“小姨”!

“哎!”郭喜安弯腰将三丫抱在怀里,面上都是笑意:“三丫在家里乖不乖啊?”

“乖!我还帮着娘亲去地里除草哩!”三丫双手环着郭喜安的脖子,回答得亲热又自豪。

刘有金一家三口瞧着他们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样子,站在一边局促又无措,不敢上前打扰。

一家子照面简单说了几句话,郭喜安就向姐姐介绍了刘有金他们。

郭喜春虽然吃惊,但也没有对他们投去异样的眼光,反而更是同情,他们都是穷苦人过来的,知道刘有金他们一家的无奈。

因为店铺一打烊,他们就从镇上回来了,一家子都还没吃晚饭,郭喜春赶紧招呼着他们进屋,和郭喜安围上围裙就要去厨房烧火做饭。

姚三娘赶紧跟上去帮忙。

瞧着郭喜安蹲在灶台下点火燃灶,她上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火石:“我来吧!”

郭喜安顿了顿,没有拒绝,把火石和干草芯递给她:“那就多谢嫂子了!”

烧火的活被姚三娘接了过去,郭喜安便去帮姐姐淘米择菜。

姚三娘开了个头,外头的刘有金也回过神来,四处张望着找活干,见程家博正从车上往屋里卸东西,他赶紧带着儿子上前帮忙,又帮着把驴车卸下,驴子赶到驴棚里去。

家里不缺应季的蔬菜,因为时间晚,晚饭也做得简单,但就是这对郭喜安他们一家来说算是简单的饭菜,姚三娘见了却是胆颤惊心。

整整一大锅大白的米饭,闷了一锅腊排骨不够,郭喜安还一连磕了七八个鸡蛋,用韭菜炒了一大盘的炒鸡蛋,又烧了个肉丸子豌豆尖汤。

瞧着这扎实的伙食,姚三娘心疼得不行,而且郭喜安炒起菜来,那油水和调料那是放得一点都不手软。

姚三娘虽然觉得心疼,可到底是第一天来主家,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并不敢多嘴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时候,刘有金一家却是说什么也不上桌。

“东家,你们对我家是大恩大德,可我们也不能不懂事,我们就在旁边吃就是。”

两口子心里清楚,遇到一个好主顾已经是一家子的幸运,但也不能因为主家人好、好说话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坚决不上桌和主家同桌。

郭喜安没有办法,只得从厨房里搬了张小桌子过来放在旁边,每样菜都各分了一份,给他们一家另外开了个小桌。

瞧着郭喜安端来的和他们自己桌上一模一样的菜色,姚三娘嘴巴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只心里的感激更甚了。

到了晚上,郭喜安给他们一家安排住的房间,家里房间虽多,人口也不少,现在空着的只有两个房间了,一个是做仓库,另一个是原先用来存放发酵变蛋的地方。

自从一家人在镇上住的时间多了之后,变蛋的制作也大多数转到了镇上宅子里进行,这会儿倒是能把放变蛋的那个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一家三口住。

屋子是有了,床却没有,原本是打算先把二丫房间里的床腾过去给他们先用着的,二丫到大丫房间里先住几天,到时候再找李老头打两张床来。

刘有金却是连连摆手:“东家太客气了,不用那么麻烦,给我们两张草席,我们一家先打地铺就是。”

二丫一听说要搬自己的床,本就不乐意,听了刘有金的话立马抢着道:“好,我去给刘叔你们找席子。”

瞧着二丫已经跑去抱来了草席,郭喜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行吧,你们先委屈几天,等新床一打好,就给你们换上。”

“不委屈,不委屈!”刘有金憨厚地笑道。

郭喜安又给他们抱来几床崭新的被褥,帮着他们把地铺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