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的敲锣声,响遍了大街小巷,有一对身着红衣的公人,敲着锣巡街大喊:
“朝廷钦犯丁茂春,与外敌里通外和,妄图出卖忻口城,罪证确凿,法无可恕,将在三天以后,巡抚衙门口开刀问斩,以尽效尤!”
又是一阵阵咣当咣当的敲锣声,街头上人声鼎沸,骂声不绝。
临街的一处酒馆里,李守心身旁的黑熊怪,钻地鼠,已经派出去打探巡抚大牢的地形,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身旁只留着一个枯树皮,两个人独自闷坐,喝着闷酒,相对无言。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大坛子烧刀子,几乎都被他喝了,枯树皮只是端起酒杯浅尝辄止,他因为心里烦闷,每次杯一到手,端起来就吞,不知不觉,一大坛烧刀子都快见底了,整个人脑子都晕乎乎的。
枯树皮见他心情不好,只是出言开解,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一会儿,他便借故离开。
李守心也不以为意,结果没过了一会儿,枯树皮去而复返,小跑着来到他面前,附耳过来悄悄对他说道:
“东家,外面有个人想见你!”
此时的李守心已经醉眼朦胧,没好气的问道:
“为啥他不进来?我就在这里,让他进来跟我说话!”
“东家,此人的身份比较敏感,就怕这店里面人多眼杂,他是牢房里的看守,人称牛把头,让人看见不好……”
牢房里的看守,李守心顿时酒醒了,一连几日,他已经雄心不在,只想着不论任何代价,救出顾允成后,也不打算再往北走了,将手中的货物,骆驼,全部便宜出手,拿着这笔钱,买上几十亩肥地,当一个富家翁也就罢了。
牢房里的看守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想尽办法买通此人,就有机会将顾守心救出。
当即他站起身来,结算了酒钱,马上跟着枯树皮出来见那看守。
枯树皮在前,他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着,一连转了两条街巷,哪知道枯树皮越走越快,自己到底是喝多了酒,脚步虚浮,明显赶不上,连忙出声叫住枯树皮:
“你且慢点儿走,我都快跟不上了,那人到底在哪,怎么会这么远?”
“东家你快点走,那人就在前面路口不远,他是府衙里的刑名师爷,认识他的人太多,不方便抛头露面!”
枯树皮说这话时,脚底下飞但不停,反而越走越快,李守心听他说的有理,也连忙加快脚步。
偏偏这枯树皮依旧是越走越快,转眼间,离他已经老远,此时天色渐黑,枯树皮的身影只留下远处的一抹灰影,他赶忙叫住:
“那你也稍等等我,我跟不上!”
让他意外的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枯树皮猛然向前跑了起来,跑到前面身子一拐,竟然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李守心这才突然注意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的街巷已经没有人声,连个鬼都看不见,这才注意到枯树皮竟领着他,远离城中热闹所在,这地方已经是极偏僻了。
他连忙大喊:
“你在哪儿?快出来,我迷路了!”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却没人应答,顿时就慌了,刚想往回走,却听见前面一声喊:
“东家我在这里,人家在这儿等你多时了,你快过来吧!”
李守心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长出了一口气,骂道:
“你为啥走那么快,害得我以为你抛下我不管了!”
说着话他便发足向前狂奔了起来,往前跑了没多远,就来到了一处路口,眼前是一个三岔口,哪还有人影?
此时月上中天,趁着月光清明,他这才注意到,这一片是废墟,荒草萋萋,冷风吹拂,他顿感不妙,刚想回头,哪知道后面风声起,背后挨了一闷棍,顿时倒地不醒。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感觉自己嘴里火辣辣的痛,连忙睁开眼,却发现眼前漆黑一片,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响起:
“妈的,冤家路窄,总算让我逮住你了,小子,你怕是没想到吧,那天我可是说了,此仇不报,老子我誓不为人!”
这声音他听着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忙问:
“你是谁?枯树皮呢!”
“我是谁?你可真是好忘性,那我让你好好想一想……”
话音未落,他的耳朵突然被此人狠狠的揪住,冰冷的刀锋一下子搁在他耳朵上,血热辣辣的留了下来,他顿时想起这是谁来了。
这人就是被他放走的牛二,吓得他心都凉了,连忙大喊:
“有话好好说,壮士千万要冷静,我可以赔你银子,千万不要割我耳朵!”
“少废话,我他妈也让你尝一尝,没耳朵的滋味儿!”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严霜偏打无根草,吓得他惊声尖叫,慌乱中,也没感觉到有多疼,就感觉热辣辣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到底割下来了没有,心已经凉了半截儿。
好在这时,一声厉喝:
“住手,谁让你动刀子伤他?赶紧放开他!”
那牛二这才猛的将他一推,他想用手去摸自己的耳朵还在不在,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捆住了手脚,浑身上下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蒙眼的黑布一除,眼前的景物渐渐由模糊,清楚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在一间黑暗幽深的牢房里,四处的墙面,因为潮湿爬满了青苔不说,空气中浮现在一股腐臭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
眼前正对着他有三个人,一个人居中而坐,看上去相貌堂堂,整个人即使坐在太师椅上,也和旁边两个人,身高相差无几。
旁边站着两个人是认识的,一个是面无表情的枯树皮,另外一个,则是一脸恼恨,整个脑袋像个鸭蛋的牛二,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满都是充满敌意,刻毒刁钻的眼神。
此时此刻的他心生恨意,非常不甘的望向一旁的枯树皮,长叹道: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何至于你如此出卖我?”
“东家待我很好,只是这位是我的主人,我事事都听命于他,更何况东家您现在的困境,也只有我家主人能够为您助一臂之力,些许皮肉之痛,还是值得的,还望东家好好跟我家主人道个歉,我家主人不会为难你的!”
枯树皮说这番话时,对那人非常的毕恭毕敬,全程都是看着自己脚面说话,眼都不敢抬起来。
“你家主人?”
李守心不得不重新审视椅子上这位,手上拿着把白纸扇,一身黑缎湖绸打扮的家伙,嘴上长着一对八字须,看他的眼光充满了戏虐,笑问:
“你是很聪明的,到现在为止,你应该能猜出我的身份,伤了我的人,却连一声道歉的话也不说,这样不好吧!”
他顿时心念斗转,失声叫道:“邵大侠,邵云芳?”
“呀哈,可以呀,你是怎么知道我真名的?行走江湖多年,我从未透露过我的真名,没想到阁下一口就叫了出来,我问你,你听谁说起过我的真名?”
对面的邵大侠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一下子让李守心犯了难,自己该怎么跟他说呢?
实话实说吧,怕是以邵大侠的认知,难以理解穿越这个概念,自己是不能告诉他,他也是从明史当中才知道,邵大侠的真名。
这也是一位在历史上曾经留下名字的布衣神秘人物,伴随着历史疑云,让后世的无数学者猜测不出此人的身份。
说这人很牛逼吧,此人的下场也很惨,最后被戚继光与张居正联手害了一把,说他倒卖给大同宣府,长城古北口,以及雁门关守军的棉衣,是黑心棉,确切的说里面都贴满了纸,而非棉花。
而且也确实产生了严重的后果,直接导致守在大同古北口的戚家军,冻死冻伤了一批人。
这件事情是在万历皇帝刚刚继位后,发生了一起极为严重的倒卖军需案,涉及到的人,甚至牵连到了万历皇帝的外公。
最后此事不得不草草收场,邵大侠邵云芳,在不经审判的情况下,匆匆勾决。
一代奇侠落幕。
听到邵大侠这样问自己,李守心一时反应不过来,急切间忽然灵机一动,“我曾经听张四象说过你的真名!”
“他?”
邵大侠脸上微露不悦之色,轻轻的嗤道:
“老张家还真是什么事情都愿意爱打听!”
“邵大侠不知道你把我请来这里当真是为了你的家仆报仇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请你的家仆快点动手!”
此时的李守心,也是这样出言试探对方的意思,总觉得这位传奇人物,找自己来,一定另有深意,绝不单单只是报仇。
邵大侠笑了:
“既然你这么说起来了,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不过眼下有个条件,你要是能答应的话,你的耳朵可以暂时寄存在你头上,而且我还能替你解决你现在的麻烦,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李守心一听这话,心中狂喜,脸上却不露声色的问道: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麻烦?真的愿意出手相助,那样的话我可感激不尽,只要救出顾允成,你让我做什么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