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一番话说完,拂袖而去。
这人就怕带头,马老板这么一走,那两位也坐不住了,也连忙起身,借口告辞。
“石大人,徐公公,我的第十八房姨太太快要生三胎了,我得回去看看!”
“石大人,徐公公,我们家一万多只鸡还没人喂呢,我也得回去看看!”
说实话,剩下的这两个富商携手站起,纷纷离席。
这么一来,偌大的席面上,马上就冷清了很多,算上素心姑娘,只剩下五个人了。
刚才还收了李守心两张银票,脸上得意洋洋的神情还没下去的徐公公,笑容渐渐消失,眼神无比恶毒的看着离去的这三个人身影,恼恨的骂道:
“这世上,不晓事儿的人还是太多了,真没想到,你们这山西人还真不好打交道,都说晋商慷慨无私,在咱家的眼里看来,不过是外面的讹传而已!”
一旁的石茂华脸上也极其不好看,连忙劝道:
“公公,卑职实在是能力低微,扫了您的兴,您回去以后,跟冯公公讲,让他老人家千万别生气,我再找找别人!”
这个时候李守心不顾顾允成在桌子下拉他的袖子,连忙站起,妥妥的表态道:
“徐公公,这办大事儿不在于人多,有时候一人足矣,如今也没外人,这么着吧,徐公公直接开价,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答应,不过有个前提,不妨对公公明说,在您之前,邵大侠曾经找过我!”
说到这里他就不再往下说了,徐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了很多,募然问:
“看来咱家还是迟来一步,不过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也想告辞啊?”
“那倒不,邵大侠的面子我不能不卖,可冯公公的人品,才艺,让我十分仰慕,这样吧,我再挤出这个数!”
说着李守心拿起筷子,对着满盘的花生豆,拨出来十余粒,很是感慨的对徐公公说道:
“不能再多啦,小人我顶多只是这些!”
说着话,他又拨出了两粒花生豆,徐公公满脸惊讶: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可是太为难你了!”
“徐公公须知道邵大侠的能力吧!
小人我敢不卖他面子吗,我也不愿意,实在是没办法啊,本来我还想孝敬的您更多,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您说是吧!”
“在理,在理!”
徐公公到这个时候,这才破颜为笑:
“你放心,咱家回到宫里,一定对主子爷,实话相告,你放心,这一盘花生豆……”
他说这话时,用筷子指着大太监陈洪所占有的那一份,全部拨到李守心这边,笑道:
“有道是德不配位,又怎能长久?放心,等不了三年,这些都是你的!”
李守心心中惊骇莫名,要知道,大明皇帝一向有个惯例,一旦确立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绝少更换的。
这种破例也不是没有,除非因为此人年纪过大,或者是犯了重罪,惹了皇帝,否则绝少更换。
再有一条,那就是皇帝驾崩,重新开启一轮人事洗牌。
徐公公这无意之举,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了皇帝的死期。
莫非历史上的隆庆皇帝并非正常死亡?
尽管他心中惊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马上接过徐公公的话,用筷子将盘中的花生豆,又全部拨了过去,笑道:
“真要是那样的话,小人我愿意全部孝敬,一个大子儿也不留!”
“哎,那怎么好意思!”
徐公公又将盘中的花生豆,重新分配,拨出了近一半,又还给了他,笑道:
“临来之前,主子爷特意交代咱家,千万要宽厚一些,不怕您笑话,我们都是无根之人,再多的银钱,也无用,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啊!”
这桌子上的酒席,上面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谈判已经完成了。
素心姑娘的十面埋伏,也落入了尾声,最后琴曲换成了平沙落雁,也算是双方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酒席宴罢,送走了徐公公,石茂华意犹未尽,非常感慨的对李守心讲:
“老夫已经五十有四,料想致仕不远,可我大半辈子,尽管手中银钱过了无数,却很少想起中饱私囊……”
这时候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顾允成,猛然出言讥讽道:
“对,李代桃僵的事情没少干,光这一项,就够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了!”
李守心连忙阻拦:
“顾先生,石大人也有他的难处,过去的事情,暂且不要提了,说也无用,你不也是全须全尾,好好的吗?
再提这些有什么用,徒增尴尬!”
对面的石茂华连忙拱手:
“顾先生惊才艳艳,状子写得十分精彩,可惜鸡蛋碰石头,这样吧,我会向皇上推荐你,最近朝廷将举行征避大典,本来有三十个人的名额,已经入选了二十九个,还差一个,我推荐你去!”
“那倒不必,小生不才,还不屑于那些旁门左道……”
顾永成刚说到这里,就被李守心打断道:
“你还不赶紧谢谢石大人,这是你应得的,如今已经得罪死了张家,算是我害了你,举业怕是无望,这也是你唯一的出头之路了,再者我还指望着你将来在朝中,为我传个风声!”
顾允成一听这话,再不坚持己见,算是默许了。
紧跟着李守心问石茂华:
“大人你直说吧,隆庆开关在即,你是不是也想分一杯羹?”
石茂华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云,尴尬的笑一笑:
“你也太直接了,好吧,老夫也绝对不是空手套白狼,这些年下来,我的积攒不多,这样吧,我愿给你投五万两银,算是入股,你看怎样?”
“当然可以,最好是多多益善,如若不够,不妨我再借给你几万两银子,利息免谈!”
李守心不假思索的答应道。
“不不不,那倒不必了,就这五万两银子吧,要不立个契约,我再找个中人?”
“那是当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石茂华没想到李守心又生出变数,满脸为难的说道:
“若是在老夫的职责范围以内,尚可以答应,如若不是,最好别说!”
“石大人你多虑了,我李守心从来不为难人,不过只需要你动动小拇指,一言以蔽之,将来的官办马场,还是让我来做!”
“你?官办马场?”
“对,官办马场肯定就在骡马市,这也是我提前布局的原因,只要你一纸聘书,不算为难吧?”
石茂华很诧异,“你怎么敢肯定朝廷选的官办马场地址,就会在你那里,万一不是呢?”
“不是的话,就当我这话白说!”
李守心的态度很是让石茂华感到惊异,最后非常感慨的对他说道: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好,就这样定了,不过有一个前提,你必须答应我,那就是,这事儿烂到你肚子里也不能往外说!”
石茂华非常认真的说道,李守心笑了:
“我当然知道大人的脸面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石茂华这时哈哈大笑,紧跟着李守心又问起了素心姑娘的来历,对方才把素心姑娘来历讲清楚,原来是大同府丽春院的头牌,可以说是红遍了北国。
也正因为此,素心姑娘的身价可不低,足足有五万两银子,这一次石茂华将素心姑娘找来,也只是租赁,压根没想着为她赎身。
李守心得知这前后因果后,便将素心姑娘的租凭契约,讨要过来。
石茂华也懒得问,巴不得给了对方,每天的租金可不低,足有一百两银子,反正已经达到目的了,也没必要留在身边。
每天一百两银子,就算当了巡抚的石茂华,也不免肉痛。
再次从石茂华的官邸出来以后,李守心在前,顾允成在后,最后跟着素心姑娘,还有一个小丫鬟抱着琴,紧紧跟随。
四个人,在两旁官兵的护送下,趁着月色往回走,顾允成早已经憋不住,快步走到他近前,冷声问道:
“你凭什么为我做主?
你就不相信,我万一在明年的会试中拔得头筹呢?”
“我相信以先生的才艺,不但能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即便在将来的殿试中,至少也是前三甲!”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阻拦我,非要让我参加什么征避大典,要知道我朝用人,还是重科举,不屑于这些旁门左道!”
顾允成非常不领情的说道。
李守心则停下,站在寒风中,面对顾允成冷冰冰的脸,笑着回答:
“顾先生还是没吃够亏吗?
我还是那句话,张家势力太大,你也瞧见了,人家能让一省的巡抚,石茂华那么正直的人,都能干出指鹿为马的事儿!
先生你何德何能,又怎么敢保证将来在会试的途中,不遭人暗算?
人家想动你,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张嘴,下面人只要看看人家的脸色就替他们办了,先生莫非那天进城之时所受的屈辱还不够吗?
我还是那句话,实力不够的时候,先生你需要夹紧尾巴做人,实力允许的时候,你再一个一个咬死他们!
远的不说,你看看今日的冯保,到了御马监的掌印位置,都要受那三个人冷落!
他和你我一样,也是潜藏爪牙,待得时机成熟,一定会反击陈洪,今日离席的那三个人,将来也一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