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正是万家团圆之时。

李守心将大家伙都叫到一起,过个团圆的年。

如今他的手下,已经有十几个车夫,将近三十多个伙计,四个护法金刚,分别是黑熊怪,黄大虫,钻地鼠,枯树皮。

至于顾永成和嫣红,一个是他的副手,一个是他的贴身丫鬟。

他手下大部分人都回不了家,刚刚招纳的伙计,以及各店的掌柜,大都来自山西祈县,太谷等地,因为路途遥远,也只好留下来过年。

杀虎口的新年无疑是冷清的,偶尔零星外面有几声鞭炮响,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本地的住户,也刚刚从外地返回来,惊魂未定。

更多的,则是家家户户不放鞭炮不贴对联,全城死寂一片。

好多人家都贴着白对联,由于这次俺答人进犯,杀虎口首当其冲,死人无数,这个年可以说是过得凄惨的很。

全城都是如此,至于守边的明军,更是衣不解甲,比起平常还要紧张万倍,人人都防备,俺答人趁着节日,骚扰边境。

对于杀虎口全城的那些商号,都已经暗自得知,过了年不久之后,朝廷就要开互市了,早就已经暗中较劲儿,将手下的伙计掌柜,全部打发出去采买货物,都希望在互市开办以后,能够分得一杯羹。

李守心先知先觉,手里又有大笔的银子,自打来到杀虎口,就没有停止过收购。

原来杀虎口的商号老板们根本不知这其中的内幕,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好地段的一些商铺,几乎都被李守心抢走了。

凡是留下来的,大都是朝中有背景的,多少知道点风声,即便是知道也知道的晚了,再加上手里没有那么多的现银,无法跟李守心竞争,像盛义号这种,明明知道朝廷将要开办互市,也有心低价抢购商铺,奈何知道的太迟,手里并没有太多的银子,根本无法和李守心竞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地段的商铺,几乎以白菜价都被李守心抢购光了。

白银的调动不比后世,只需要划过去款项,那边就有银行汇兑。

一直到清朝晚期,晋商想要去口外收购货物,都得一车银子,一车银子的往过拉,更何况这还是在晋商发展之初的明朝,白银调动更是麻烦。

这就好比一大盘棋局,一开局,李守心等于是占尽了先手,这期还能怎么下,怎么下都是赢。

他现在的心情好极了,杀虎口关城内,紧挨着城门的三条街道,几乎都被他占尽了地利,剩下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才是那些后知后觉的,朝中有些背景的商人所占。

唯一能跟他勉强叫得起板的,也只有他对面的盛义号,奈何对方也只有三家临街的铺面,直到现在货物也没有齐备,而自己这边,差不多是对方的十倍。

三十多家临街的铺面,前前后后左左右把个盛义号围的水泄不通。

至于货物,最紧俏的砂锅,丝绸,茶叶,锅碗瓢盆,甚至是农耕用具,油盐酱醋,也都备得齐齐的,各个商号里的仓库堆放如山。

李守心乐呵呵的看着,对面的盛义号紧闭大门冷冷清清,反观自己这边,一白天都忙忙碌碌,掌柜与伙计们进进出出,为着开年以后的互市,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两边一对比,他心情大好,眼见快到了掌灯时分,他连忙招呼大家:

“好了好了,咱们大家都留下来吃个团圆饭,我已让后厨给大家包上了饺子,上团圆饺子以前,咱来个全羊宴!”

说到这里,大厅里欢声雷动,紧跟着顾永成站出来热情的对大家招呼:

“咱本地的伙计和掌柜,各位相与们,回去的时候,每人领五两银子的红包,外加米面油,还有半只羊,跟着咱东家一路来的,给你们米面油也没用,干脆也折算成银子,多领一份,每人十两银子,这是咱们东家的心意,千万要收下!”

一时间,每个人脸上兴高采烈,都纷纷致谢:

“谢谢东家,愿咱生意越做越红火!”

“财源广聚,大杀四方!”

“生意兴隆达三江!”

“……”

大厅内外包括院子,一下子排开了将近二十桌,没有一会儿功夫,每个桌上都支上了火锅,热气蒸腾。

众人一落座,嫣红竟然哭出了声儿,唬得旁边素心姑娘连忙安慰,旁边的顾永成一个劲儿的追问,嫣红哭的抽抽嗒嗒就是不说,李守心不免有些扫兴道:

“大过年的哭什么哭,有什么事儿就不能说出来吗?”

旁边的素心姑娘,连忙说道:

“东家怕是有所不知,嫣红姑娘怕是想家了,想她的父母,你也不要怪罪她,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人之常情!”

旁边的顾永成一脸奇怪的问道:

“她父母都把她卖了,那么狠心,她还想啊?”

素心姑娘却白了顾永成一眼,不满道:

“你们男人家懂什么啊,一个个最是心凉,她父母也是出于无奈,世上哪有不是的父母,能够做出这举动也是没办法啊!”

李守心看着素心姑娘对顾永成的神情,顾盼流连之间,竟然多了一丝丝熟络,咦,这俩人啥时候勾搭上了?

他对老实的顾允成便有了一份担心,素心姑娘久经风月场,顾永成如何是她的对手?

联想到前几天,顾永成婉拒了他的好意,竟然放弃了征避大典那么好的机会,心想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心里怎样想,脸上从来不表露,李守心已经练就了这一手功夫,脸上依旧笑盈盈的拍了一下嫣红,说道: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这样吧,过了年以后,我派人将你的父母,哥哥,一并接过来,家里那地种不种吧,在我这里寻个差事,多少也比种地强,一家人团圆岂不美哉?”

嫣红听了这话,这才破涕为笑,紧跟着李守心挨个儿给大家发红包,先是给黑熊怪与黄大虫夫妇俩,每人一百两红包,两个人连连推拒,黑熊怪刚想张嘴,就被旁边的黄大虫,伸手拍打了后脖子,怒道:

“有我在你就别说话!”

黑熊怪连忙闭嘴,李守心看到这一幕都想笑,就听那黄大虫很是诚恳的讲道:

“东家这里外里又是二百两银子,还能干点别的事儿,您待我们夫妇俩已经是够好的了,之前已经有了十两银子的红包,更何况,每个月的月银,我们两人都将近五十两,已经很知足了,这笔钱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要!”

“一码归一码,尽管收起就好,以后咱们的生意扩大以后,你们两个人以后也得当掌柜,得帮我照管铺子,从今以后也得学着点做生意,能够独挡一面,总之一句话,跟着我这个东家,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好好干,肯定有肉吃!”

夫妇俩连忙致谢,跟着他也给了钻地鼠一百两银子的红包,钻地鼠却说什么也不肯要,红着双眼答道:

“东家之前为我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如此大恩,我就是粉身难报,怎么好意思再要银子?”

“快别这么说,你也帮过我不少,只是你以后,手紧一些,我知道你这人好赌,手里不能有闲钱,赌钱这玩意儿你最好还是戒掉的好,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咱这生意能不能长长久久红火下去,还很难说,趁着我有钱给你,你手里得积攒一些,以防养老!”

钻地鼠也千恩万谢的领了这一百两红包。

至于枯树皮,他只是远远的推过去红包,对方也是只做略做谢意就收下了。

素心姑娘也想上去讨要红包,自己不好意思来要,在桌子底下,只拿胳膊捅顾永成,顾永成却脸红脖子粗,半天才来到他面前,红胀着脸皮,小声提醒他:

“素心姑娘是不是也该要一份红包?”

李守心心中不悦,白了顾允成一眼,呛道:

“她想要红包,怎么不自己来,你又为什么替她要,我不为难你,这是给她的红包!”

紧跟着厚厚一叠的红包,鼓鼓囊囊沉甸甸,交到了顾永成手里。

但当素心姑娘背地里,喜滋滋的一层一层的打开这红包后,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块板砖,上面竟然写着一句话:

“劝你离顾永成远一点,你的终极归宿是冯大太监,望你好自为之!”

素心姑娘顿时脸色铁青,旁边的顾永成不明就里,连忙追问怎么了?

她却笑笑:“没什么的!”

说完这话,素心姑娘的眼圈竟然红了,眼中泪光闪动,等一下让顾永成反倒有些坐不住,连涮羊肉嚼在嘴里,都感觉没滋味。

李守心才懒得管他们,连忙招呼大家,一起举杯,他刚想站起来说几句,就在这时,忽然大门咣当咣当的被砸响,声音极为急促。

众人非常诧异,有人不满的说道:

“这是谁啊?这么没规矩,哪有这样砸门的,在我们杀虎口,只有死了人,才这样砸门!”

这话一说,李守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会有事发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能会发生什么事儿?

他连忙命人开门,却没想到门外不是别人,这人正是对面盛义号的学徒刘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