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扬面前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李守心送上两千两银票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张公公,俗话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小人来此地就是为了给宗主爷多捞钱的,当然了,这钱捞得多,对谁也有好处,可小人我在这里毕竟举目无亲,实在是势单力薄啊!”
张扬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嘻嘻一笑道:
“阁下说笑了,好歹还有咱家在这儿,在这杀虎口一亩三分地上,马总兵都得听我的,你尽管放手去干,怕什么?”
他就知道对方会这么说,心里想该怎样将麻贵安插进去,端起茶杯押了一口茶,略作思考了一下,笑道: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事事劳烦公公,再说了,那马总兵……”
说到这里他故意打住,张扬却神色警惕的问:
“他怎么了?”
“回公公的话,前几日在路上,几个大头兵在那闲聊,我也是听了那么一耳朵,他们都埋怨马总兵处事不公,难以服众啊!”
“这关你什么事儿?你只管做好你的买卖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你多想,想了也没用,朝廷用人自有法度,岂是你我能干涉的?”
张扬竟然会如此维护马总兵,他的脑子转的很快,马上就想到这马总兵肯定没少给张扬送银子,既然对方如此维护,想让麻贵取而代之,倒还是一件麻烦事。
他只好按先前定下的,而求其次,让麻贵当个副总兵,这总该可以。
“可是小人与这个马总兵还是有一些不熟识的,毕竟我也没帮过人家,不如这样,小人恰巧认识一位将军,此人能力突出,他叫麻贵,早想结识公公了,这是他的一点孝敬,还望公公收下!”
李守心干脆摊牌道,却没想到张扬一摆手,“慢,那个麻贵我听说过,是不是对面副总兵一职有挂念,你是想替他出这笔钱?
好说,四百五十两银子,童叟无欺!”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接,真的是公开卖官,这倒省了大事儿了,便点点头:
“没想到公公这么爽利,这样也好,这笔钱我替他出了,只希望公公照顾他一二!”
“谈不上照顾,咱家在这儿顶多再有一年,就该回宫里了,互市开放以后,希望你好好的干,你孝敬的宗主爷爷越多,我就越有希望留下来,再多干他几年,到时候你我二人通力合作,在这杀虎口,想要用谁或者不用谁,不就是你我二人说了算吗?
至于那个麻贵,他要是比马总兵还会来事儿,那咱家就把总兵这个官帽让他来带,大家共同发财,共享富贵,岂不美哉?”
说到这里张扬哈哈大笑,笑声有点干涩难听,在李守心听来却十分悦耳,对方一切都说的这么直白,只要银子到位,一切都好说。
送走了张扬,这件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此时的李守心已经是摩拳擦掌,一连包下了三条街的商铺,此时的杀虎口关城内,已经有一多半的商铺,全部归于他的名下。
也正因为李守心的到来,来满目疮痍的杀虎口,每天都在翻新建设,就如同一个大工地,三条街的商铺全部翻新修建,个别毁坏的厉害的,干脆推倒重建。
不光如此,临近春节,他干脆给本地明军还捐了一大笔钱,又送去了大批的猪,牛,羊,使得本地的大头兵们就算再混蛋,也不会有人去他的商号里捣乱,不光如此,副总兵麻贵每天拨出人马,为李守心的商铺守夜巡逻。
一切似乎顺风顺水,到了快过年的前几天,巡抚石茂华忽然写信给他,向他透露,恰好在明年的四月末,皇帝要举办征避大典,他已经举荐顾允成去。
所谓的征避大典,说白了就是朝廷直接选拔一些在民间颇有声名的优秀人才,举荐给皇帝,通过皇帝面试后,直接委任其官职。
这是一种独立于科举之外的仕途之路,不过由于每年选拔的名额极少,有时全国也超不出百余人,往往就是几十个。
读书人好面子,在大明,你要是不通过科举一步步上来的,往往会被同级官员看不起。
更何况征避大典的门槛更高,首先你得是知名人物,多少得有点名头,最次你也得跟地方官搞好关系。
因为举荐这一步,都是地方官的职责范围以内,光是关系好还不行,必须好到能穿一条裤衩,否则人家凭什么举荐你。
李守心要不是答应石茂华入股,也换不来对方给顾允成这次绝佳的当官机会。
他乐呵呵的将这封信递给顾永成看,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很感激他,哪知道,顾永成却倔强的说道:
“我是不会去的,这分明就是利益交换,根本显不出我半分才能,这完全就是欺君,我的脸皮再厚也不会去的!”
他有些不乐意了,无奈的问道:
“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想通过会试,殿试,拔得头筹,这才是你所愿?”
“大丈夫本应如此,靠人施舍算什么本事!”
顾永成大义凛然的说道,这让他很恼火,质问对方: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到如今你已经彻底得罪了张家,人家稍微给你下个绊子,就能断了你的仕途之路。
而这征避大典,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人不可能被提名第二次,你何必要浪费了这唯一的机会?”
“那我也是不去的,去了,反而遭天下读书人看不起,你也别劝我了。”
顾永成的脾气就是如此,李守心实在是想不通,不都是当官嘛,非要在乎哪条途径,这又是何必?
一时间也奈何不得他,眼见春节快临近,李守心打算过了年再讨论这件事情。
自从来了杀虎口,他几乎每一天都处在忙碌之中,料想到互市开放以后每一个细节,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提前设想的很好,计划的很好,可是到了跟前的时候总会有出人意料的反转。
自从蒲州出发,到了目的地杀虎口,前后足足耗费了快两个多月,一路上,一边采买,一边赶路。
遥想这一路行来,好多事都不在自己预料中,这让他也十分的感慨,并不是提前预知了未来,仅靠信息差就能成为人生嬴家。
为了过好这个春节,李守心特意提前给手下的伙计,车夫们,多预支了一月的薪资,并声明,只要是他顺风号的员工,一年能多领一月的薪水。
消息一传,引得杀虎口其它商号的伙计们无不羡慕,本来李守心给自己手下的薪资都比同行业多出一倍,其它商号的杂役,低等学徒,每月至多一两,他则多给一两,这么一来,好多能干的伙计,掌柜都想投到他名下的商铺里,偏偏李守心正处于扩张期,几乎来者不拒,直接导致其它商号出现了用工荒。
这一天,正是除夕,对面盛义号的张守仁正气不打一处来,他本以为自己手下的伙计都已经回家过年了,哪知道都跑到对面了。
就连自己卖盐的掌柜,胡三儿,也跑到对面卖盐了,眼见对面商号,每天人进人出,关键好多都是熟面孔,都是自己这边的伙计,再看自己这边,早已是冷冷清清,不由气得大骂:
“那李守心也太不守规矩了,咱晋商的商号里伙计死活就是一两银,学徒至多三吊钱,他倒好,一下子涨那么多,这可是坏了规矩,这事儿要搁以前,咱这商会的总会长肯定不会让他,奈何这杀虎口群龙无首,由着他折腾,长此以往,我看谁家能够付起这么高的薪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
旁边的刁师爷赶忙过来出主意道:
“掌柜的,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想办法联合其他商号的掌柜,给他施压啊,不能任由他这么胡来,眼下这买卖如此清淡,谁的手头都紧,我就不相信,别的商号就看得惯?”
“你说的倒好听,眼下他背后有监军太监,张扬给他撑腰,看不见那些大头兵,闲的没事都给他守着铺子呢,姓麻的那个副总兵,更是跑前跑后,就好像是他的家仆一样,看来人家这背后有人,实在是惹不起!”
张守仁长叹一声说道。
刁师爷忽然眼珠一转,马上小声附耳过来,朝他说道:
“掌柜的,目前咱的货物肯定是改年后是运不到的,就怕互市开了以后,咱无货可卖,全杀虎口的相与都看着他一家发财,换了谁能甘心,不如这样这样……”
张守仁一听刁师爷的话,立刻脸色大变,摆手拒绝道:
“不行不行,这可是坏了规矩,真的让老东家知道,非得扒了我的皮,违法犯罪的事儿绝对不能干,咱老张家又是耕读传家,怎能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儿?”
“掌柜的,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他李守心先不守规矩的,再说了,你只需要出钱,剩下的脏事儿,自有人去干,我相信别的商号,巴不得他倒霉呢,就算是碰见了也不会说,再说了,到时候,真要是把顺风号挤兑垮了,咱老东家夸你还来不及呢,还在乎背后这点阴私?”
刁师爷这番话说的这番话,张守仁的脸上神色犹疑不定最后一拍桌子狠狠的下了决心:
“那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