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轩总经理刚走,孙杰璐就进了房门,神情严肃地坐在舒亦凡对面:“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在常人看来,舒亦凡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俊逸更潇洒。只有老同学知道,他表面上镇静自若,内心却在波浦起伏。常务副总经理肩头上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公司里的人谁也没法分担。上半年的利润直线上升,几乎完成了年度计划的三分之二,但他本人却屡遭非议。事情总是这样,每当胜利在望的时候,便会有人在背后捣乱。如果挑不出眼前的毛病来。就会追溯到源远流长的历史上,甚至翻出根根梢梢。
舒亦凡面部毫无表情,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病休在家的老总吴轩刚才突然大驾光临,已经把种种阴谋与暗算抖露无遗。他知道上级部门的不少人只是在趋炎附势,小题大作,真正铁腕死硬的对手还是公司里的第三号人物,地位仅次于自己的另·副总麦俊庭。那是个严厉老练,遇事从不手软,颇有决断力的人物。在公司创业初期他们曾携手共事过,近年来,两个人的观点分歧及明争暗斗却是众所周知,使得其下属中也各成一批追随者。而眼前这位公司里职务最高的女性孙杰璐,则被大家划为他这一方营垒的忠诚分子。
“好吧!”他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耸耸府,“有什么话尽管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亦凡!”孙杰璐皱紧了眉头,责备地看着他,“你总是这样,天塌下来,也照样这么口若悬河。”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嘛。”他飞快地抽出一张便笺,又抓起一支笔在那上面划拉着,时而看看表,一副刻不容缓的样子。“你得快点。我上午还要去见三个人,开两个会。”
“应该给你配一个秘书了。我毛遂自荐吧!”她平静地说。
“那可不敢当!”舒亦凡诙谐地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那样你定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不准我会见任何人,甚至喧宾夺主,代我处理日常业务。那我就什么事儿也甭想干啦!”
“贫嘴!”孙杰璐黯然地叹了口气,这才书归正传,“我早就说过,我不喜欢麦俊庭这个人。他成天阴阳怪气的,肚子里像是包藏着祸心,总算计着在别人背后捅上一刀。可是在提拔他当副总经理时,你却投了很关键的赞成票,相当于给自己树了一个对立面嘛!”
舒亦凡慢慢呷了一口茶,目光严峻地望着她:“因为我想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去战胜他!”
“但你怕是没有这个作战机会了,你从前的努力也可能付之东流。”这位兼管人事的办公室女主任指出,“整党工作还没有结束,上级部门有人抓住你的历史问题不放,党委书记吴老都顶不住了!麦俊庭却上窜下跳,煽风点火,巴不得给你扣上三种人的帽子,他好取而代之……”
舒亦凡平静地打断她:“中央文件明确指出,区分是不是三种人的根据,基于对人民造成危害的事实,而不是文革中的头衔或参加了哪一派组织。证据确凿的犯下过历史罪责的人当然应该清除出党,这点我举双手拥戴。至于我本人是否在此之列,相信是非自有公道。”
“公道?”孙杰璐摇摇头,嘴角叼起的笑容里隐含一丝同情,“看看这些转下来的材料吧,看这里面有何公道而言!”
舒亦凡接过那一叠沉甸甸的材料,随手翻看了几页,立刻感觉出它的分量比掂在手里还要沉重。这叠材料详细罗列了他在“文革”中所犯的严重错误,举出了他担任勤务组一号成员的“八·一八”组织在P市发起的历次武斗,以及这些无情的厮杀和疯狂的毁灭给P市带来的经济损失,甚至连流血事件中的死亡名单和伤残人数都一一标明了……
舒亦凡捧着材料的手不禁战抖了一下,似乎真有一座大山要在眼前崩裂开来。但他很快就镇定了自己\从容不迫地将那叠材料放在办公桌上,手指还顺势在桌上敲弹了几下。
“你就是最了解内情的人,还用我自己说什么吗?”他肖光灼灼地望着老同学。
孙杰璐笑盈盈地站起来:“我知道在这些武斗发生时,你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根本不可能亲临指挥。但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谁都想抢着为她梳妆。尤其是一个人的历史,更容易湮没在浩如烟海的时代洪流中。时间久了,就谁也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了。为了把自己从这些别有用心的白纸黑字中解脱出来,你还是详详细细地写一份申诉材料吧,我负责送到中组部去。”孙杰璐的父亲离休前恰在中组部任职,于是她带着这种施舍般的快感离去,把舒亦凡独自留在一片不寒而栗的回忆和无可名状的愤慨里……
历史仿佛一下子倒退到那个口号凌厉、铁器铿锵、血肉横飞的时代。畸型的狂热在死亡的阴影下膨胀,生存的本能通过残忍的力度表达出来,政治变形为训练有素的派系格斗,在“誓死捍卫”的旗帜下,释放出一次次红色的能量。而原本渴望生活的热烈奔放的灵魂,却在权力斗争的驱使下,化为一具具腐败伤残的躯壳,发出对生命的不幸和痛苦的诅咒……啊!他舒亦凡竟敢在这恐怖的阴影笼罩中,步人经典著作和革命理论的原始森林里苦苦探索,寻求着一条联系历史与现实的正确道路,而后一夜之间,就将反对中央文革的标语和传单贴满全城……当他被投进四壁坚固、气味腐臭、令人窒息的监狱时,他才在烧灼和沉痛的思想中沉默了。而当他获得自由时,又久久地徘徊在“世界革命中心”那空阔的广场上,仰视着巍峨壮丽、高耸人云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流连在代表中华民族文化的宏伟建筑之间,求索着历史的沉疴和世纪的进程……精神上的桎梏是终究要打破的,人们灵魂上的懦弱与蒙昧,也必须在思想的自由驰骋中得到沉淀和澄明。在肉体的痛苦中认识到谬误与虚妄,又为粉碎这种痛苦而殒身捐躯,方可称之为追求真理的勇士。舒亦凡认为自己敢于直面人生,否则,他就不会从1968年的痛苦时代,走进1988年的改革时期,进人一个全新的经济领域,而且得心应手地开始了真正的拼搏。
然而无论你是怎样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坦**,仍旧被历史牢牢地划进了那个圈子里。你不但要去维护事实,还得去保护自己。否则没完没了地暗算别人和被别人暗算,又会构成一种新的尘世的生存威胁,而且最终堕进庸俗的痛苦与烦恼之中。
房门外响起了有礼貌的叩门声,接着,麦俊庭穿过逐渐飘散的岁月向他走来,那一道声音也像是发自渺渺的天际:“喂!我们云帆的灵魂,又在思索什么创业大计?”
舒亦凡抬起头来,嗔觉灵敏地认识到,正是这个所谓“灵魂”的称谓,在对方眼里燃起了熊熊妒火。他笑了笑,站起身给来人让座,两人坐到办公室一侧的转角沙发上,仍在暗含敌意地傲视对手。
年届四十的麦俊庭有一张棱角分明的长方型脸庞,眉目像女人一样清秀,肤色在男人中也是少见的白皙。然而这副面孔上的线条却冷竣严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妥协。尤其是那道笔直峭立的高鼻梁,更显出一份尖酸与刻板。此刻他正在细细地咀嚼着刚从吴总那里听来的消息,嚼碎之后才又当成无数颗隐形的子弹喷射出来:
“我来这里是要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同意你那个进军西部的决定。以前我们曾讨论过这个问题。你知道那里投资回报低,政策也谈不上优惠,出售土地使用权又没有明文规定……我还得提醒你一句:现在我们正紧锣密鼓地在珠江三角洲及沿海地区发展实业,资金上也拉扯不开。你这个风险冒大了,会把全公司都拖进去。别忘了你在海南的教训!”
“海南跟西部地区又有所不同。”舒亦凡针锋相对地反驳,“海南这几年虽然引进了众多的人才搞经建设,但我们别忘了它曾是个孤岛,原有的旧体系一时无法和新的形势相适应,难免出现暂时的地方保护主义。然而这些人为的约束一旦打开,海南的地产房价就将成倍上升,并且迅速形成蓬勃高涨的投资热。而西部地区的房地产开发却是方兴未艾,虽然也呈现出市场活跃、行情看好的初步势头,但这种繁荣尚不足以吸引本地与外埠的投资者。也就是说,正是我们参与和进军的良好时机。”
“哼!那是因为内陆省份受地域限制,连土地隐形市场都未形成。”麦俊庭别有用心地扫了他一眼,“既然那里的地皮炒不热,你还去干什么?去进行非法交易?去给公司制造新的危机?”“所谓非法交易,也有可能在条件成熟时,逐步进人正当交易的轨道。地域差别,更是我们必须正视的逐步开放的格局。”舒亦凡冷冷地说,“在市场竞争中,抢先一步就步步领先。现在全国的投资环境当然数沿海城市最好,但资金都集中在那里,也有可能造成收益下滑,向不利的方向转化,因而有必要开辟另外的市场。如今的局面是危机与机遇并存,不主动抓住机遇,等来的才是真正的危机。”
麦俊庭笑了笑,站起身来:“我不反对你捷足先登,尤其是当你不动用大款项时。你的某些非经济的问题,有可能使你的经济活动受到限制,这点你一定也很清楚。”
这位仁兄在公司里分管财务,对此也有很大的决定权。他话里的含意再明确不过,舒亦凡考虑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说:“刚才吴总跟我谈过话了。他说组织上的审查是正常程序,希望我能继续大胆地开展工作。”
麦俊庭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嘲讽地笑道:“我觉得你对西部地区情有独钟,但愿你不是在感情用事。”
罗婷的电话偏巧在这时打来,舒亦凡听着话筒里那道快活的女声,简直哭笑不得。女记者似乎故意捣蛋,竟选择这个时刻,淋漓酣畅地侃起了西部见闻。麦俊庭的两只眼珠仍像鹰隼似的盯住舒亦凡不放,使他只得含糊不清地答应了罗婷的要求,下班后与她共进晚餐。
罗婷为自己赴宴的服装苦恼了很久,最后才选中了一套高雅清新的时装:白色的绣花衬衣,黑色的多层褶裙,黑色绸领带在颈下扎成一朵蝴蝶结,再配上一双白色的髙跟鞋……她梳洗完毕,站在镜子面前反复打量着自己,突然想起这正是舒亦凡赞扬过的配色。去见这个男人似乎是她生活中最重要的内容,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平时的审美直觉了。
坐上出租车去云帆大厦的路上,她仍然感到六神无主,欢乐和忧虑如同暴雨云团,在她心里阴晴不定地翻滚,刺激着她原本就亢奋的神经。才一个月与舒亦凡没见面,就已使她倍受煎熬,这样想起来,就会明白在海南时他的不辞而别,曾使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那天晚上,他们在海湾的简易板棚里谈了很久,似乎把自己的一生都倾诉给了对方。
临近午夜的海湾颇不平静,四处有人在喧哗笑闹。远处的沙滩上篝火熊熊,约有二三十个游客在跟着欢快的音乐起舞,火焰把晃动不停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别有一派绚丽多姿的自然风光。他们就是在这样生动、热烈的氛围下,把对彼此的认识深刻地印人脑际。
夜深人静后,他们才轻步漫行上了沙滩,呼吸着海边清新凉爽的空气。闪烁的繁星在天幕上顽皮地眨着眼睛,一片稀薄的云彩缓缓地在浩渺的苍穹里游弋,大海的涛声在堕人爱河的人听来是那么美妙,那么**人心魄……
“啊!亦凡……”她满怀深情地依偎着他,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热切的光芒,“即使我没有像现在这么了解你,我也会对你一见钟情……”
“爱不需要了解……”他的声音犹如耳语一般,被微风吹拂着飘**开去。
“即使我知道了你有妻子,我们不能结合,我也不在乎。由于认识了你,我的一生都变得重要起来,生活对于我来说,又有了崭新的意义……”她还在继续剖白心曲,只觉得这类异常真实的情话正绵绵不绝地涌出舌尖。
“爱也不需要剖白。”他轻轻摇了摇头,笑容在星空下显得更其神秘。
突然之间,他就把她揽进了怀里,将她小巧的头颅紧紧贴在自己胸前。而她则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就想这么永久地靠在他怀里。待他搜索到了她温馨湿润的嘴唇,她的呼吸也融人了那强烈的男子汉的气息,触摸到了他身体里的阳刚的力量。她渴求着这摧人酥软的力量,而他向往着她轻柔曼妙的身体。
“我们回到板棚里去,好吗?”他说’蓦然感到喉咙一阵干涩。
一种美妙的感情升腾起来,震颤着传遍全身。她的允诺成为喃喃呓语,或者说,语言在这时确已成为多余,她心甘情愿地向这感情缴械投降,让出自己一向防守严密的城池……
罗婷现在回想起这情景,内心仍旧激**着那股热流,仿佛心爱的人的手指,正在自己身体上弹奏着妙不可言的乐曲。
啊!如果在这世界上没有和他相逢,生活决不会这般美好!
谁知她当天早上醒来,舒亦凡却已经离开了板棚,只给她留下了一纸短笺,从形式到内容,都像是在报复她昨天的任性行为。
然而罗婷知道,这并不是过去的生活,它将永远呈现在眼前,代表着明天的爱的艰难。
她带着这种爱的感觉走进云帆大厦,发现心爱的那个人无所不在,她的城线所及,处处都是舒亦凡的形象:他在和港澳及海外投资者洽谈磋商,风度翩翩,魅力无穷;他在全国各地的新开发区签署投资合同,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这些照片被精心地放大,装在考究的镜框里,挂满了大厅一侧的幽静长廊。罗婷甚至有点儿恼恨摄影师,这出色的技艺更使她为一个男人而神魂颠倒。
但她仍然久久地凝视着这些照片,瞧见四处无人,甚至还近前用手去摸了摸照片上那人的脸。被静止和凝固了的他毫无生命,只有宽额头下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照旧放射出神气的光芒。等她叹息着转回身来,舒亦凡正好就站在她面前。罗婷倒抽了一口冷气,似乎眼前的人影也是幻觉,而不是活生生的现实。
“你在这里干什么?”舒亦凡奇怪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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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新星啊!”大厦的主人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明天我告诉办公室,把这些捞什子都收起来。还嫌我树敌不够嘛!”
罗婷紧跟在他身后去了餐厅。或者是他亲昵随便的口气,或者是地毯的柔软舒适,她觉得脚步格外轻盈,心也忽悠悠地快活地乱颤。他又来到了她身边,而她又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奔放、勃发的生气。她需要他,她想了解他的生活和进人他的生活,这种热烈的愿望胜过了世界上的一切。
云帆餐厅真是个理想的社交场所。高雅的天花板雕刻着精致的图案,花团锦簇的转角沙发围绕着铺了白色台布的方桌,把餐厅摆设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格局,显得既清爽又富丽堂皇。
“这里很安静,平时没有什么人。”舒亦凡满面笑容地把菜单递给她,“职员们的工作午餐在二楼进行,大堂餐厅一般只用来接待客人。”
“这地方真好。”罗婷由衷地赞叹着,“你们公司拥有这么一栋大厦,可真算得上独立王国罗!”
舒亦凡快活地笑起来:“不能算王国。这栋大厦只是座写字楼,很多房间对外出租。看来你对我们这种性质的公司还不够了解呀!”
罗婷重又感到自己与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那是金钱、财富与社会地位所造成的鸿沟,当然还有智慧与知识的隔膜所凝结出的屏障。她抬起眼睛看着舒亦凡,他正朝她鼓励地笑着,这使得她重又鼓起职业勇气,兴趣盎然地打探情况:
“你们公司的发展势头很好啊!祚为一个企业带头人,你将如何看待这种辉煌?你对前景还有什么美妙的设想?有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好了,别来那一套陈词滥调啦!”舒亦凡陡然间便心灰意冷,怏怏地挥了挥手,“我只感觉到累得慌。好比千辛万苦地爬上一座高峰,抬头一看,我的妈呀!还有一座更高的山峰,什么时候才能攀上那最高的峰顶啊?”
“这么说,你也感觉到实业界强手如林罗?”女记者甩了甩头发,俏皮地逼问:“那么你还想不想攀登高峰?是不是打算就此滑坡啦?”
“哼!我这个人呀,对手越强越有劲,那才叫竞争呢!”舒亦凡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有如许复杂的世情百态,“我最恨的不是面前挡道的敌手,而是从背后戳刀子的小人。尤其这握刀的人还打着同盟军的旗号,真让你防不胜防了。”
“哇!我知道了,这是指你的同事。”罗婷格格地笑起来,把菜单随手一撩,摆出个神气活现的姿势,“能不能告诉我,是女同事还是男同事?要是女的嘛,你就别发愁,只要多看她几眼,多抛给她几个笑容,或者多跟她聊两句,敌意自然就土崩瓦解。若是男的嘛,问题就严重了!”
舒亦凡觉得这年轻的女人就像一只羽毛鲜亮的小鸟,飞到他面前叽叽喳喳地唱着欢快的歌。或许在她眼里看去,生活只是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彩虹,而非其他的更为深沉浓重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活泼轻松的言词也使他的心情变得松弛愉悦,思想格外地活跃和开放。于是他便跟着打趣了一句:
“哦,请你千万别把严肃的政治斗争庸俗化。我倒是想知道,如那敌手是个男的,你又该出什么高招?”
“那我就狠狠地给他登一版,让他曝光!把他搞臭!让他今后只敢夹着尾巴做人!”罗婷耀武扬威地挥着小拳头。
“我的天!”舒亦凡猛吃了一惊,随即又诙谐地拍拍手,“这下我可认识你们新闻界的威力啦!不分青红皂白,就来一颗原子弹哪!”
“哇!这是吓唬你的核武器。看你今后还敢不敢随意遁逃,无影无踪!”罗婷摇头晃脑地说,“告诉你,对付你这种阳春白雪洁身自好的男人,我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呢!”
绕了一大圈,她才打出真正的横炮。舒亦凡不想替自己的行为作任何解释,便微笑着抽出菜单,告诉在旁等候多时的侍者说:“就来个涮羊肉吧!算是给这位小姐赔礼道歉。”
那侍者笑着一躬身退下,这边罗婷又嚷嚷起来:“吃涮羊肉和赔礼道歉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自己利欲熏心,这阵又摆出人情味儿十足的样子来。”
舒亦凡绷紧了面孔,严肃地看着她,“别不知足,我可是推掉了香港巨头的大餐,来陪你吃这道风味小菜。”
“我敢打赌,这道风味小菜比那香港巨头的大餐更有价值。”罗婷憋住笑意,正色道,“你想不想在我们江都,也拥有这么一栋摩天大楼啊?”
舒亦凡开始没听明白,待他弄清事情的原委后,不禁欣喜万分。凭着在商界的灵敏嗅觉和决策中的良好判断力,他立即认定这是一个平步青云的契机,可为本公司进军西部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最妙的是,这一切竟得来全不费功夫。
坐在他对面的罗婷却不无懊丧,甚至暗暗后悔不该这么早就抛出绣球。只要这个男人的事业能够发达,她什么事情都愿为他去做;然而这个男人却显然把雄图大业顶在儿女情之上。她已经隐约感觉出,就像舒亦凡在海南时,因为一桩有利可图的地产生意,便轻而易举地斩断一次恋情那样,这次他获悉天座云楼大饭店即将上挂的信息,又会把两个人重逢的快乐置之度外。这么一来,她精心挑选的时装也无法引起他的注意,更别说她还想要投人他温暖的怀抱,想得到他甜蜜的亲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