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翼打量马青城虽作出推辞不得勉强接受的样子,却抑制不住地红光满面起来,心中暗暗好笑,便道“听说青城兄最近正紧锣密鼓创办《墨凹》画刊,此乃画坛一大幸事,不知创刊号何日能够问世?”马青城自然明白他的意图,方才刚得了人家一个好,也须得还人家一个好才对。叹了口气道“也是好事多磨,原只等魏老写篇卷首语,却不料飞来横祸。因为是美协的刊物,故而主编就由美协主席兼,下面也不要什么常务副主编之类的,机构太繁复只会扯皮,有一个编辑部主任就够了。魏老也欣然答应,还亲笔书写了刊名,现在他这么一倒,等于釜底抽薪呐。看来也只有再等等,视魏老情况而定了。”安子翼道“这么说近期一时还出不来?我都望穿秋水了呢。这创刊号里有些什么精彩文章不刊之论?”马青城道“不瞒老兄,我这本《墨凹》哪能跟你的《论丹青》相比?我们基本不登理论研究的长篇文章,只从娱乐性趣味性观赏性下手,努力做到雅俗共赏。好比你是阳春白雪,而我就是下里巴人。”安子哭笑道“青城兄是变着法儿骂我和者甚寡哆?”马青城道“绝无此意。还想请子翼兄代为撰写卷首语,也只有你安子翼方能代替得了魏子峰,只怕子翼兄不屑为伍啊。”安子翼却道“卷首语该由主编来写,我不是不屑为伍,而是名不正言不顺。”马青城马上道“日后或许就名正言顺了呢!”这话里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这便是马青城精心送出的一个好,安子翼却还不敢接下,笑道“我看还是再等等,说不定魏老突然醒过来了呢?”马青城知他心里是受用了,便转了话题,道“宋老太日日催问魏老的画展准备得如何,我只好胡乱搪塞一阵。今天去医院找你,老太太差点没吞了我,我又不好明说是上头决定拖下的。”安子翼长叹了口气,道“看看她们也可怜, 自我感觉怎么那样好?岂不知上头早就定了治丧委员会名单,只等着魏老双眼一闭就奏哀乐了呢!”马青城想着显赫一世的魏子峰落得这步田地,也是黯然。该说的都说了,晚上还要赴黄先生的宴,总该回家换身衣服,刮刮胡子,便起身告辞。安子翼送至门厅,笑道“青城兄,我们约定了,晚上联手把黄先生灌醉了,好谈条件。”马青城也笑道“我酒量不及你,这事全要靠你了。”便开门走了出去,忽又转回头,把半边身子塞进门里,盯着安子翼道“差点把这么要紧的事忘了,我告诉你,你到外面千万别张扬。有人写匿名信,说你文革 中画过江青像。我已把这封信压下了,只叫你留着点神。”看看安子翼不惊不乍,仍是一张脾院一切的笑脸,便知趣地抽身走了。
却说那辛小苦往自己画室里一关就是半日,先将韩此君那幅《离骚图》拿出来细细揣度,反复咀嚼,直至烂熟于心了,方才铺纸研墨,勾画女蜗奇妙之身。小苦画画更是独一无二,她将整张宣纸往地上一铺,一手擎墨,一手持笔,或双膝跪地,或盘腿而坐,更有四肢爬行,如此左右上下腾挪自如,或行笔如蛇,或泼墨如云,巨幅女蜗补天图便在她轻巧如燕的身下诞生了。小苦这才撑起身子,顾不得双膝麻木,头颈酸痛,便爬上书桌,俯视整个画面, 自己亦被自己的灵感迸发之作震撼了。
小苦此刻方觉得饥肠辘辘,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想到自己竟有近一日没吃点东西,便去厨房找点什么嗔肚子。却见安子翼对着翁开着的家门呆呆地不知在看什么,好生奇怪,走过去操了他一把问道“喂,门外头有西洋镜啊?”再仔细看却有点不对头,安子翼像是没听到她说什么,他的眼神定在空中一点,像把锥子往极深的深处钻去。小苦有点慌,摇摇他手臂喊“老安!子翼!你是病了还是痴了?”安子哭这才收回目光,勉强朝她一笑道“说什么话,病啊痴啊,多不吉利!”摇摇晃晃进客厅去了。小苦正想跟着他去,一眼瞥着门边放雨具的桶里插着卷画,顺手拿起来,心里还想 安子翼真有点迷糊了,怎么把画乱插在这里?想着已将画卷展开了,眼珠子便不会动了,心口扑扑乱跳,紧着嗓子喊起来“安子翼,这画是哪里来的?!”声音又尖又扁,利刃一般。安子翼陷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道“人家拿来叫我鉴别真伪的。”小苦紧跟着又问 “人家说是谁画的?”安子哭冷笑一声,道“说是无极真品,嘿嘿,这世上真有韩无极其人其画吗?”辛小苦忽然惊恐地叫道“这分明是韩此君画的!”安子翼一怔,跳起来去看那画,看了一会,脸色变得刷白,双手揪住胸襟,人便蹲了下去。小苦痴呆呆地看画,听得咕咚一声,抬头时安子哭已经跌倒在地了,慌得不知所措,便去拖他。安子翼用力道“快,快去拿救心丸……,花木莲这一日是一会儿水里,一会儿火里,真是度日如年啊。早晨,她虽是一派宽怀大度的样子催促韩此君离开病房,不要误了去令舞镇的班车,韩此君看看小强,有点迟疑,木莲还推着他的背脊道“哎呀,小强有我在,你还不放心什么?”待韩此君真的走了,脚步匆匆的一晃就不见了,花木莲又一下子如同撕去了胸口一片肉,空落落的心慌意乱,J限不得追上去将韩此君一把拽回。她征怔地坐在小强病床边,眼盯着小强熟睡的面孔,浮在眼前的却是韩此君如何心急慌忙登上长途班车的样子,想到陈良诸含情脉脉殷勤款待,又想到他们俩一个画一个看一个说一个笑耳鬓厮磨绸缪缝蜷,那颗心竟是人油锅似的煎熬。花木莲只顾呆墩墩七想八想,小护士进来送药,惊叫起来“病人这般模样了怎么不早点讲啊?!”木莲一吓倒醒过来了,但见小强呼吸急促, 口吐白沫,面孔铁青,四肢抽搐,顿时乱了方寸,合扑上去哭道“小强,你怎么这样啦?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呀”小护士将她拖起,道“你不要乱动,我去叫医生。”木莲却一把拽住她恶狠狠地问道“你给他吃什么药啦?方才还好好的呢!”小护士甩开她跑出去,边跑边嘀咕“神经病, 自己打磕统没看好儿子!”木莲痛心疾首,懊悔自己分了神,小强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活头?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默默念道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小强醒转来,保佑小强度过这一关,花木莲宁愿自己做牛做马,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会儿医生就来了。,迅速检查了一下,便吩咐输氧输液,二十四小时心脏监护。木莲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慌得上下牙齿打战,问道“医医医生这这这小固还有救吧?”医生道“看这样子可能是脑内伤,最好做个脑CT,不过你要先付钱。”木莲道“我们已经付过三千块了呀。”医生道“这几天下来用药治疗,三千块肯定已经超过了。你们家属再考虑考虑,如果要做脑CT,快点来付款登记。脑子里的毛病是拖不起的。”木莲便呆住了,连医生走了都不知觉,只想着钱、钱、钱,叫她到哪里再去变一叠钱出来呢?这种时候求观世音是没有用的,情急中木莲便想到了瞿老板。她腾地站起身,对隔壁病床的家属托付了几句,便急匆匆出了医院。
花木莲冲进小蓬莱店堂的时候,瞿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柜台后数钱,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像黑蓬蓬两簇野**。听到脚步声瞿老板倏地挺直身子,老板娘喇地将钱将进抽屉。瞿老板笑道“木莲,今朝你老公并不在我们店里呀,早上我在车站花园练拳,看见他上了去令舞镇的长途班车。”老板娘白了她男人一眼道“木莲不能找我说说女人的体己话呀?不见得天下女人只跟着男人屁股转。”又对木莲道“木莲,我们楼上坐坐。”木莲却捂着脸哭起来。老板娘忙道“木莲,是韩老师欺侮你啦?我听人家说辛家那个小妖精也经常到琅开山画画去的。”木莲愈发哭得响了,两只肩脚像两只兔儿一拱一拱的。瞿老板瞪了老板娘一眼,道“木莲,是不是小强撞得不轻啊?”木莲这才分开手掌,一手一个捉住他夫妇俩,仰着张泪脸道“小强快要死了,医生说要做脑CT,立时三刻要付钱,我是来求你们借钱救救小强,我也只有来求你们了。”瞿老板道“上礼拜刚给韩老师带回三千块的,他没交给你?”木莲道“那三千块早用上了,否则小强怎么住得进病房。”瞿老板便骂道“这种医院哪里是医毛病的,倒像是喝人血的!”话没说完后背脊就被老板娘狠狠捏了一记。老板娘的面孔已经挂下来了,仍虚应着道“木莲,你也是急昏头了,你应该叫你老公跟他们学校头头去讲,要不我陪你去找工场间的邵厂长。我看他自己房间装修得跟五星级宾馆似的,职工有困难他就不管啦?现在报纸上天天有募捐攒钞票给什么人治病的消息的,你也可以写信到报社去,叫他们喊大家来募捐呀!”花木莲道“阿萍,你还不晓得,厂里面医药费已经半年没报销了。再讲,就算人家给你募捐,等钞票拿来小强早就不来事了,不是这生命关节我也不会求人的。瞿老板,我花木莲穷是穷,人做得怎么样这条天池街上大家都是晓得的呀!”老板娘一侧身将瞿老板挡到后面,十分知心地劝道“木莲,不是我说你想不穿,你那个小强原本就是个废人,他活着受罪,你们一家人跟着受罪,花这么多钱买罪受,何苦来着?依我看是老天爷怜悯你,帮你卸包袱来的……”花木莲没等她说完,便扑通给他们夫妻跪下了,哭道“瞿老板,你行善积德,一定会财源亨通的,我花木莲不会忘记你们的恩德的。”老板娘连忙别过身子,那口气就难听了“这算哪一出戏呢?分明是逼我们吐钞票哆!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今天赚明天亏的,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啊?”瞿老板却将老板娘往后一拽,又狠狠地弹了她一眼,赶紧伸出手搀起花木莲,道“木莲,你不要这样好吧?这真是叫我们上天无路人地无门了。我想了想,倒是有个办法,你不是说过,韩老师临过好几张宛转女郎吗?我再买下一张,价钱肯定比上一回多,这样你也不用背债了,你看如何?”花木莲虽是记得韩此君关照的话,想到生命垂危的小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跳起来道“自然是好,瞿老板,我这就回家拿宛转女郎去!”并不看老板娘一眼,扭转身就走。
木莲救子心切,急步如飞,快到家门口时听得背后有人喊,回头看,却是瞿老板骑着摩托车突突地追上来了。瞿老板驶到她跟前停住了,跨下车道“木莲,我把钱带来了,跟你拿了画,我驮你去医院,救小因要紧。”花木莲眼泪汪汪望着他道“瞿老板,我真不晓得怎么来谢你。”瞿老板盯着她的脸道“木莲,你应该晓得我的心的,我也是没办法,要是不拿你一张画,她不晓得要闹成什么样子。这种女人,不是因为小莉早就把她蹬了。”花木莲慌得垂下眼帘,她自然懂得瞿老板的话外之音,但是为了小强,也只有挺而走险了。便一把推开家门,喊了声“妈”没有应声,木莲朝**看去,外婆奄奄一息靠在枕上,面孔白无常般地吓人。木莲吓得扑上去摸她的鼻孔,手心里凉丝丝地一线,气是有的。忙倒了杯温开水,舀了两勺白糖进去,搅匀了,一只手托着外婆肩脚,将白糖水徐徐灌人她口中。不一会外婆脸色回转了些,嘴巴瘪叽瘪叽动起来,动了一会出声了“是木莲啊?小强救回来没有啊?”木莲道“小强没事了,过两日就好回家了。
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吧?小箔没给你做点稀饭?”外婆缓缓地摇摇头道“小箔没有在医院里陪小强啊?昨天一个晚上也没有回家。”木莲心里格登了一下,却道“哦是的,小绮陪着小强呢。妈,我先给你热点泡饭, 肉松过过,点点饥,好吧?”外婆道“随便弄两片饼干嚼嚼好了。”木莲便去热泡饭,烧滚了盛在碗里,再用凉水浸得温了,端给外婆。一直站在门口的瞿老板不由得叹道“木莲,你是太苦了。”外婆没有听清他的话,却听到了声音,忙翁开眼皮笑道“这不是阿萍的男人么?也是稀客呢!是来找阿竹看画的么?”木莲道“妈,他是来买阿竹的画的。你自己吃,我去拿画给人家。”便一撩门帘进去了。外婆叹息道“阿竹的画终于有人买了。当初我是替阿竹算过的,他不是命不好,是运不到,现在运总算到了。”
木莲进了里屋,便去平日堆画的搁板上找宛转女郎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想到一定是被韩此君藏了起来,便从床底下拖出那只破皮箱。木莲打开箱盖顺手拿起一卷画,展开一看,密麻麻的房子和人群,不是宛转女郎了,待卷拢放回箱子,背后冒出个声音道“等等,木莲!”木莲吓了一大跳,原来瞿老板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正贴着她背脊站着呢!木莲捂住胸口慎道“你要把我吓死啊!”瞿老板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画卷道“木莲,不要找宛转女郎了,就这几张画也行。”伸手将画抽了过去。木莲将信将疑道“宛转女郎比这好看吧?”瞿老板道“韩老师不是不让你卖宛转女郎吗?”木莲忖忖也是,省得他回来哆嗦。这回要讨个好价钱,让他惊喜一下。便道“瞿老板,上回那张宛转女郎你付了三千块,这卷画里有许多张呢。”瞿老板数了一下,道“共八张,实际上裱起来是一个长卷。不过那张宛转女郎是当张大千的画卖出的,卖的是张大千的名气。不瞒你说,韩老师还有一批画在我店里存着,很难脱手。木莲,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就开个价吧。”木莲心里也没个准,犹犹豫豫道“一万块钱总归不好少的吧?”瞿老板笑道“我带出来两万块,就给你两万块,我们算成交了。”木莲没料他这么好说话,两万块钱对她来说真是个大数目啊,心里毛算算,付了小强医疗费,还可有一笔结余,家里要花钱的地方真是太多了。不觉露出喜色,笑道“瞿老板你可不能反悔呢!”瞿老板道“木莲你说这种话我可要哭了。我跟你说过,要不是家里那头母猪要闹,这点钞票我就送给你了,拿几张画回去只是堵堵她那张臭嘴。”说着便从皮夹克胸兜里掏出一只牛皮信封,道“你拿去点点,两万块。”木莲捧着信封不知所措, 自出娘胎起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啊。瞿老板见她惶恐,心中生有许多爱怜,拍拍她肩膀道“木莲,小强做脑CT要多少钱?你先点出来。”木莲被他点醒过来,小自翼翼地抽出一叠子百元大票,一五一十地点起来。瞿老板看见她低了头,露出一截玉柱般的颈脖,心想“这么个好女人,让韩此君那种穷酸书呆子占了去真他妈的糟蹋了!”心里痛惜得不得了,忍不住勾下身子去亲她的耳根。花木莲刚点清了钞票,忽然被两张滚烫的大手捂住了胸脯,后颈脖落下雨点般的亲吻,经受不住,一瞬间竟昏晕过去,待清醒过来,已被瞿老板翻倒在**,压在他身子底下了,木莲要骂要挣脱,又怕有点声响被一墙之隔的外婆听见,只好狠命去拧瞿老板结实的背脊,却愈是引得瞿老板不屈不挠不肯罢休。木莲支撑不住,眼睁睁便要让他得逞,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问道“韩小箔家里有人吗?”瞿老板一愣,停止了动作,被木莲用力一推脱了身。外婆叫道“谁呀?等一息息,就来了。”又喊“木莲,快去开门。”木莲顾不及斥责瞿老板,慌忙应道“暖,来了。”一边整理头发和衣衫,便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来人是小鸽的班主任,很洁净很端庄的一个年轻姑娘,木莲开家长会时见过。忙让座,倒茶,忐忑不安地提防着门帘里面的动静,用力咧开笑颜道“张老师,难得休息天还来家访啊?小箔她……她去医院陪哥哥了,她哥哥被摩托车撞伤了……”张老师“哦”了一声,道“原来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她跟老师说一声就好了。我想近来她怎么老是神思恍惚,上课打磕耽,本来成绩还不错,这一段却一落千丈往下滑。”木莲听了心倏地往下沉,却又不敢流露,只勉强应付道“张老师,小箔还要你多关照些。你看我,老的瘫小的病,实在是顾不过来。”张老师隔着镜片的眼睛有点湿润了,点点头道“小摘妈妈你不要急,等小箔哥哥好点了,我会专门帮小箔补课的,小箔这孩子很聪明的。”外婆插嘴道“这小姑娘小时候就蛮懂事了,乖巧得很,讨人喜欢。倒是这两年人长大了,脾气也变了……”木莲忙打断道“谢谢张老师,回头我会跟小箔说的。”张老师便起身告辞,木莲千谢万谢地送出门外。等张老师走远了,木莲脚骨软软地转回来,外婆数落道“你这样包庇小摘,倒是害了她。你当我不知道?她哪里会去陪小强?要去医院也不会打扮得那样花蝴蝶似的。”木莲道“妈,你见了怎不问问她到哪里去呢?”外婆道“又是我不好,我哪里喊得住她?就恨自己两条腿动弹不得。”木莲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眼一闭什么都不晓得反倒清爽,老的小的没有一个让她放得下的!便道“妈,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只好先把小强的命保牢了再过问小箔的事呀!”外婆长叹了一声道“花家原本是阴盛阳衰的,眼看着阿竹运道转了,不成反倒冲了宅气?”木莲哪里还有心思听她析命,只顾去里间拿钱,瞿老板正撩开门帘出来,两人正撞上。木莲哦哟哟揉着撞痛的额角,恨得牙根发痒。瞿老板忙赔笑脸道“木莲,脑CT的钞票我替你点出来了,其余的塞在枕头底下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医院吧。”木莲垂着眼皮不看他,抓过钞票塞进包里,只对外婆道“妈,要是小药回来,叫她不准再出去,等我回来有话问她!”
木莲出了门闷着头往前冲,瞿老板急忙骑了摩托车追上来叫道“木莲,快坐上来。”木莲不理他,愈是加快了脚步,瞿老板便开了慢挡,缓缓地跟在她身后,木莲恼恨地立定不走了,瞿老板也刹住车,涎着笑脸道“木莲,我求你了,快上来吧。”木莲想想他这般牛皮糖腔调让天池街上人看到不定编出个什么荒唐故事来,又想想小强的伤拖不得,便大声道“瞿老板,谢谢您了,我就照出租车起步价付你车钱。”她是说给路上的人听的。跨上摩托车,瞿老板侧过头笑道“木莲,抱住我的腰,当心甩出去。”木莲正色道“瞿老板,你再这样我便下去了!”瞿老板不响了,猛地开了车,哩地窜了出去,木莲没提防,一个翅超扑倒在瞿老板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