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此君这一段路像走出沼泽般艰难,索性没有希望的日子并不特别难过,难就难在曾经鼓起了希望又为之努力奋斗最终却彻底地破灭了,这日子如同地牢一般阴暗而窒息。韩此君用力推开美术馆的落地玻璃弹簧门挤出去,正看见辛小苦跨上石阶,便立定不动了。辛小苦见了他略有点不自然,掩饰道“韩老师,你这就走?你也是展主呀。我不高兴来轧闹猛,故意趁中午这段空档来看无极画的。其实我也可以算半个无极传人了吧?”韩此君并不接她的话,只直笔笔地盯着她看。辛小苦今天是一身漆黑的皮衣皮裤,单围了一条鲜红的羊毛长围巾,一张脸蛋映得像一颗晶莹的珠子在韩此君眼里她却已不是那么洁净无瑕的了!辛小苦被他盯得发J沐,故作天真,笑道“韩老师又许久不去琅歼山了,天是冷了点,天冷却有天冷疏旷的风景。什么时候你来,我给你看我的近作。书画出版社要给人选新纪元画展的人每人出本画册,我构思画一本中华女神, 已成了好几幅呢。”韩此君阴郁地问道“小苦,你跟我说实话,上次你拿来的五千块钱,真是我那幅《离骚图》。的价钱?”小苦勉强笑道“韩老师,谁肯白白送你五千块钱呀?普天下找不到这样的施主吧?”韩此君道“我看恐怕不是什么外国人买下的,否则,怎么不是付的外币?”辛小苦有点慌,随口道“我怕你急着要用,替你兑换成人民币的。”韩此君冷笑道“小苦,你实在不会撒谎,我看你脸都急白了。我晓得,这《离骚图》是你买下的呢,花五千块钱替你老公买回一幅新作,也太露骨了,竟在报纸上大言不J渐地吹捧起来!”辛小苦惨白了脸,咬了咬嘴唇,横竖已走到这一步了,退也没退路了,便冷笑道“不见得你韩老师能画《离骚图》,人家就画不得《离骚图》了!”韩此君道“我画的东西笔笔都有来处去路,决不会搞错的,你敢不敢把他的那幅《离骚图》拿来我看呢?这么说来,堂堂安子翼竟要靠剿窃维持声誉,终究也是江郎才尽了呢。区区一幅画于我是无所谓的,你真想要,明说了,我也会给你。平日你要什么我不是给你的了?我却万万没想到你辛小苦也干得出这等卑劣勾当,天下最毒妇人心啊!”韩此君这一叹息是将陈良诸也包括进去了的。这时,楼梯上簇拥着下来一大拨人,是厅长部长们跟了陈亭北一行,左右相随着马青城安子翼之流,笑意融融笑声阵阵,是一派春风得意。韩此君像躲瘟疫般地逃开了去,辛小苦也想躲的,却被马青城看到了,高声笑道“小苦来得正巧,一起聚聚,子翼兄平日总是金屋藏娇,来来来,我给部长厅长介绍一下。”小苦便走不得了,站着,矜持地浅笑着,等着那一群人一步步走近了来。

韩此君从美术馆逃出来在大街上盲目地走了一阵,难以排遣充斥于心的愤慈阴晦,便楚进一家酒楼,找个僻静的位子坐下,点了两只菜一瓶特加饭, 自酌自饮起来。这是家低档大众馆子,人很杂,吃三喝五的都有,闹哄哄乱糟糟,他却仍感到荒凉孤寂,心被掏空了似的。这世上他最信任的和他最钟爱的两个女人几乎同时背叛了他,抑或从来就没有真心待过他?他想他做人真是做得窝囊,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又想着回家如何应付殷殷期望的木莲?明日去学校如何跟陆校长胡教导交代?如何忍受得住同事们嘲笑的眼光?只有将那黄汤一杯一杯倒人口中。他觉得头胀欲裂,胃里拱动着一团东西要涌出来,他怕污了人家的店面,便支撑着走了出来。马路上冷风一吹,倒清醒些了,心想着虽是被你陈良洁耍了一回,那两套画却是要拿回来的,那是他呕出来的心血,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这么想着他便去了绿玉青影斋。一路上肠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开门进去便再也打熬不住,哗哗哗吐了一大堆秽物,也无力清扫,往陈良诸那张平整的小**合扑下来,当下呼呼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韩此君隐约听得门呼的一声,随即便有一女子的尖叫声“哎呀,什么东西,臭死了!”韩此君勉强撑开眼皮,昏灰的暮色中隐约见到一个熟悉的窈窕的身影,那张珠子似的小脸已凑到他跟前,轻声道“是韩先生啊,你在这里!”韩此君忽地伸出手捉住了那只常常可望而不可即的小手,心里竟像是舒展了许多,便慑懦道“小苦,你终于来找我了,你是来找我说声对不起的吧?其实,我也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能来看我真是好极了……”那女子使劲抽出了手道“韩先生,你恐怕认错人了……”韩此君道“我没有认错人,你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小苦,我死也不会认错你的。”便又伸出手去捉她,她退后了一步,道“韩先生,你病了,你躺躺,我给你买药去。”说着急忙往外走。韩此君血管膨胀开来,浑身焦躁难忍,扑上去将她抱住了,含混道“我不要吃药,你便是我的一帖良药。小苦,你是晓得我要什么的……”这情景是他千百遍梦里发生过的,他已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将她捧到**,将自己揉进她的身子。她恐怖地尖叫起来,愈是用力声音愈是发不出来,她拼命地挣扎,捶他、抠他、咬他、踢他,却无济于事,他气壮如牛、力大无穷,愈是挣扎便愈是被他深人了一步。她几乎绝望了,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忽然门锁格答一声响,她便拼足全力呼喊起来,接着蹬蹬蹬一阵脚步声,陈良诸冲了进来抓住韩此君衣领把他拽了起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沈玛莉哇地哭道“良诸姐!”陈良清面无血色,浑身颤栗着,默默无声地帮沈玛莉整理衣裳。原来,沈玛莉次日便要返回美国,从令舞镇赶往机场太远,便跟陈良诸说好,借她的绿玉青影斋睡一晚的。下午陈良清陪她上街买了点东西,要她先行一步,回来息口气, 自己去办一件重要的事,随后就到。不想有此番遭遇,气血淤结神魂颠倒的韩此君借着酒力把她当作了辛小苦强行求欢, 自此沈玛莉便将韩此君看得轻薄了,不再关注他的画,韩此君因此又失去了一个机会,这恐怕也是天意。

陈良诸帮沈玛莉舀了热水洗去泪痕,轻声道“玛莉,对不起,你去街上走走,散散心,让我跟这冤家把账了了!”沈玛莉走后,陈良洁关了房门,并不去看韩此君此刻的狼狈样,嘿嘿嘿一阵冷笑,阴沉道“好一个才华无伦的大画家,不想也有这偷香窃玉的本领,今日总算领教了!”韩此君此刻酒已醒, 自知闯下大祸,却并无多大懊丧,陈良诸对他是好是坏已没有多大意义了,便淡然言道“陈小姐,你已经看清楚了我,我也已经看清楚了你,我们两厢各不亏欠谁了。只是你该将被你换下的画还给我,我便将这扇门的钥匙还给你,从此便是天各一方的陌生人了。”陈良清忍住心口一阵阵刺痛,将那精致的锦盒取了出来,轻轻放在桌上,道“两套都在里边,若不信,打开看清楚了。”韩此君捏住那盒,不再多言,叭地将钥匙甩出来,便径直朝门口走去。韩此君刚要拉门,陈良诸凄楚地喊了声“阿竹”便泣不成声了。韩此君并不回头,闷声道“你何苦再赔这些眼泪?不是都趁了你的心吗?先生现在已是否极泰来,枯木逢春,你们陈家从此乘风扬帆,鸿运高照了,我还忘了向你和先生贺喜呢!”陈良清哀怨地望着他道“你原是极顶聪明的人,应该晓得我的难处,为何要这般狠毒地报复我?这下你把沈玛莉得罪了,她原本很想帮你的呢!”韩此君不出声地冷笑着,现在他才不会相信谁的鬼话呢。他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用瘦骨嶙峋的背脊戳向陈良浩。陈良诸痛声道“你怎不想想,原是我腾出房间,逼着你画的《城春草木深》,是吧?也是我凑钱赎回了《天池长短歌》,对吧?我对你的心思你若再不体会,难道真要我把心掏出来吗?现在想来我是太急了点,一见有机会就想让你也跟着上,倘若那时悠着点,不要急于把《天池长短歌》挂出去,父亲也不会大发雷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地步。想想父亲大半世磋跄,年过古稀才熬到这个机会,倘若不幸败于你的笔下,你让他再怎么活法?我便只好依了他。我想你有才能, 日后机会总会有的,这次就让给他吧!”韩此君猛地转回头,几乎跟陈良清鼻尖对鼻尖,冷笑道“你怎不想想,我也是磋跄半世,整整等了三十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你为了你父亲就狠心把我给卖了!你要我体会你对我的心,这就是你对我的心,我便心领了。”陈良诸长长地幽幽地吐了口气道“你还是不体会我的心啊,我何尝不为你痛惜?我正想方设法为你弥补损失。方才我就去找了马青城,跟他挑明了,要他帮你把这两件作品推荐给眼下最走红的评论家郝固,如果郝圃肯为你写画评,不比在那展厅中挂多少时间都影响大吗?”韩此君包斜着眼冷笑道“那马青城最是八面玲珑的人,他跟你虚应故事,你却当了真。你以为你真有偌大的魅力让他对你言听计从吗?”陈良诸忍了忍,道“你说话是愈发地尖酸刻薄了! 自然不是我的魅力。你将人家看得奸诈,人家却真是赏识你的画,当下写了信给郝固,竭力推荐你,这也叫虚应故事吗?”便将马青城的信拿出来给韩此君看。韩此君略迟疑,仍展开看了。陈良洁道“你就拿着这封信,带着那画直接去找郝固。马青城说这个郝因虽有些狂妄,倒真有些艺术眼光的,有时候也肯仗义执言,况且他正求着马青城介绍他加人全国美协呢,想来是不会拒绝你的。”韩此君将信折起,插人信壳,递还给陈良诸道“就让我这么巴巴地投上门去,跟乞丐讨饭似的,我宁愿饿死了。”陈良诸气道“你这种豆腐架子趁早收起来,你饿死了不会有人来哭你的。亏你自诩学富五斗呢,韩信乞食漂母,甘受**之辱,勾践卧薪尝胆,替吴王尝屎测病。终成大业者,都是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待你扬名天下了再搭架子也不晚。”便将信又塞回他手中,韩此君便也不再推却,将信壳对折了,放到衣兜里。陈良洁叮了句“别弄丢了!”韩此君点点头。

两人都不再言语,也不动,默默地站着,暮色已浓,屋子里光线混沌不清,互相已看不清面容,只看到曲折的身影,听到煎熬着的喘息。许久,陈良诸吃力地开口道“我要说的都说了,现在你可以走了!”韩此君瓮声道“对不起师姐,我心里不痛快,多喝了几杯酒,便糊涂起来,方才的事, 自己也不晓得……”陈良洁忙打断了,道“不要说方才的事了。”停停,挨近了他,双手轻轻搭住他的肩膀,将头靠在他的背上,伤心道“阿竹,你不晓得这些天我避着你心里是什么滋味,你却狠心往我伤口上撒盐……”韩此君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在她仍旧光洁的额上轻轻地点了个吻,便松开手,拉开了门。陈良涪昏晕了一下,闭了闭眼,睁开眼时见他已走出门外,忙道“等等!”韩此君站住了。陈良绪将那锦盒递给他,道“别忘了,带着它们去见郝固。”韩此君接过锦盒的时候,感觉到垫在手心里有块冰凉的、硬硬的东西那是这绿玉青影斋的钥匙啊!

人冬以来天气并不见冷,连霜冻都很少有,这样的暖冬据说历史上还是头一回。地球变暖了究竟是好是坏?一些科学家环境保护学家向人类提出了危言耸听的警告,似乎地球随时随刻都有因此而毁灭的可能。辛小苦却十分喜欢这样不冷的冬天,冬天原本就是她喜欢的季节。她喜欢冬天的萧疏清朗,虽然它冲淡平和却也让人有所期盼。不冷的冬天更好,用不着勾头缩颈,用不着开暖气,用不着电烫婆子焙手,头脑清新,灵感迸发,又舒展得开这是老天爷在助她成功呀!她要在春节前完成这本《中华女神》,而且每一张都要像《女蜗》那样精彩,这是书画出版社社长给她定下的原则。辛小苦不敢怠慢,将自己关进画室,三餐已简化为两顿方便面或者面包饼干或者巧克力水果,胡乱能充饥就行。她梦寐以求了多少年的东西不经意间突然就放在她面前了,这不是那个卖火柴的女孩从火光中看到的幻影。火柴燃尽了便会消失,这是实实在在签了合同有法律保护的东西,只要她努力一下便可抓在手中了。辛小苦不怕吃苦,她不能错过这个机遇。少小的时候她从天池街地泉坊那些过于热心的街邻口中断断续续零零散散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领养她的那个皮肤粗糙没有文化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她本不该生活在这狭窄嘈杂的弄堂破旧阴暗的小屋里的。她的母亲是名望族的千金,是一个美丽高贵而才华横溢的女画家,她是她的私生女,一出世便被她抛弃了。小苦曾经许多次梦到过自己的母亲,她刻骨铭心地想她又咬牙切齿地恨她。少小的时候她便暗暗对天起誓,一定要走出天池街,一定要做像母亲那样美丽高贵的女人,一定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女画家,要让那个狠心抛弃她的女人为她的行为感到痛苦、后悔、羞愧!辛小苦现在已经走出了天池街,已经跻身于这个城市的上流社会,她却并不满足,她渴望辉煌,哪怕像颗璀璨的流星,辉煌之后便是毁灭也心甘情愿!

这一日小苦正画西王母,作了好几幅草图都不满意,犹豫不决,不知该把王母娘娘画成瑶池蟠桃会上善气迎人的样子,还是投替成河分离牛郎织女时正颜厉色的样子?韩老师已不再去琅歼山了,她也无脸再去叨扰他。徘徊片刻,便抓起几张草图去找安子翼。这一段安子翼破天荒地安分,除了给研究生上课,其余时间几乎足不出户,躲在他的画室里画他的《上下五千年》,也跟着辛小苦一起吃两顿方便面饼干巧克力。其实这一段画坛正是热闹非凡,无极画旋风席卷省城,陈亭北重执牛耳,在各种重要社交场合及报纸电视上频频亮相,并且已托人四下物色房宅,意欲迁返省城定居。马青城更是全知全能,上蹿下跳,到处代表美协出席种种会议发表宏言阔论,一副美协新当家面孔。他那本《墨凹》杂志铺天盖地占领了大街小巷的报刊门市部和个体书摊。墨凹堂继“民间藏画精品展”后又推出了“名家新作展”和“世纪末印象画展”,听说还在紧锣密鼓筹办艺术品拍卖活动。安子翼却是不闻不问,按兵不动。开始小苦替他着急,疑疑惑惑地问他“你是谦让还是认输,僵旗息鼓退避三舍了?”安子翼勾起食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笑道“难得夫人为我操心,近来画这《上下五千年》,倒让我参悟许多,与其争那个头面光彩,不如画几幅传世精品出来,这也是跟我夫人学的呀。”小苦道你真这般想了?真是阿弥陀佛了!”却是不信,冷眼观看,他似胸有成竹,又似心事重重。因为急着要画《中华女神》,也顾不上往深处探究了。

辛小苦穿过客厅走到安子翼画室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刚要推开,却听安子翼跟谁说话,嘟嘟浓味的,听不清说什么,不时发出短促亲昵叹息般的笑声。辛小苦昏晕了一下,这种笑他跟她**时才有的!忙朝里望去,却见安子翼斜靠在单人沙发上捧着个话筒亲嘴呢!辛小苦猛然醒悟他说的是英语,不觉怒火中烧,呼地推开门大声道“好啊,你又给她打电话!上个月电话费一千多块还是我替你付的呢!”安子翼忙对着话筒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笑道“嗒咯咯,又说这种难听的话,钱我交给你还少吗?电话你也打的呀。”辛小苦气得发抖,道“你今天跟我说说清楚,你跟那个杂种小女人究竟什么关系?三日两头越洋热线,说话的腔调肉麻得叫人浑身起鸡皮,你不要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安子翼仍笑道“隔着个太平洋你还吃什么醋?我连汗毛都碰不到一根的。女人嘛就是喜欢听肉麻的话,我是故意说给她听听的。”辛小苦冷笑道“就像从前你说给我听的一样,对吧?”当初安子翼在书画出版社美术工场头一次见到辛小苦后,便三日两头给她打电话,说的话也一点点肉麻起来,辛小苦是领教过安子翼肉麻话的魔力的。安子翼嗬嗬笑了起来,伸出手要拉辛小苦,辛小苦赌气地甩开了。安子翼便道“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我当初给你打电话,为的是把你引到我的**来,现在我给她打电话,为的是让她死心塌地帮我在海外扩大影响。”辛小苦骂了句“卑鄙!”气却平了许多。安子翼道“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有时是要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所谓兵不厌诈嘛。果然奏效了,小苦,你该祝贺我搞劳我呢!”辛小苦没好气地道“你不过熬不得嘴馋,想着法儿讨餐好吃的罢了。”安子翼却腾地站起来,双手握拳挥了挥,又原地转了个圈,很激动的样子,立定了,双目炯炯地对辛小苦道“方才那沈玛莉打电话来,她将我的《上下五千年》推荐参加了香港冬季艺术品拍卖,竟创下中国画拍卖的世界纪录,两百三十万港币成交!”辛小苦一听愣住了,疑惑道“你的《上下五千年》不在这里吗?还只是个半成品呀。”安子翼仰面哈哈大笑,道“小苦,不想你那样精怪的人也会被我蒙住,真正的《上下五千年》早就完工,悄悄地让沈玛莉带出去了,这里的是原先的草图呀。”辛小苦J匪忡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捏拳在安子翼背上猛一阵捶,跺着脚道“安子翼,你是个大骗子,你说好这幅画具我们两个名字的, 去口瞒着我偷偷送了出去,弄张草稿来遮人眼线!”安子翼笑道“我是怕什么事事先一张扬,惹人眼热,总要坏事,才瞒着的。至于具名,却有个前提,那张《女蜗》也具我们两人的名字。事实上《女蜗》我并没有具名,这《上下五千年》你自然也不用具名了,对吧?”辛小苦道“上头规定评委的画不能参加评选,我有什么办法?何况《女蜗》完全是我独立创作,而《上下五千年》中你拿了我许多构思,女娟的形象更是原封不动照搬上去了。”安子翼道“你听听你这话叫人多寒心,讨个功名心太。重的老婆就是这点不好,处处跟你争多论少。这么算的话,你现在画的《中华女神》,从内容到形式几乎都是从我这儿拿去的呢,我什么时候跟你计较啦?同在一张**睡同吃一锅饭,总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嘛。这样吧,这两百多万港币分给你一半,挂存在你名下,如何?”辛小苦一皱鼻子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你的钱啦?”安子翼道“你不稀罕我也要送给你,算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今日索性出去好好吃一顿,给你过生日,也为我庆贺一下。”辛小苦这才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点安子翼倒是年年不忘的,总会想出点小花招讨她欢喜。她却没有心情,一则《中华女神》尚未构思得满意,二则新纪元画展的名单送部厅领导审批迟迟没有音讯,让人提心吊胆。安子翼《上下五千年》拍卖成功的消息愈发刺激了她,心中焦灼骚乱,只想钻进画室泼墨挥彩宣泄一下,便道“生日便不过了,都说越过越老的,要庆贺也等那新纪元画展正式展出再一起庆贺吧。你却是大功告成了,我还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的,不跟你哆嗦了。”也不提西王母如何造型的事了,方才安子翼说了句《中华女神》从内容到形式几乎都是拿了他的,辛小苦便存了份戒心, 自己躲到画室里苦思冥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