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择小道绕至曲味巷的后街,这里是各个酒坊的后门入口。

因着大量客流聚集在曲味巷中,这条后街便只有酒坊中的小二与老板会从这里出入,是以不常见人。

初念找到那窈源坊后门,想进去瞧瞧,却见门上落了锁。

“你终于想起这儿还有个店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初念压下心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男子朝着她的方向说话。

她朝自己的身后四周都看了一眼,并无他人。

难道他是在跟她说话?

初念知道这名男子或许是将她误认成了这窈源坊的老板娘,于是她压了压幕离,应了声:“就是回来看看。”

那男子看穿着应是这附近哪家酒坊的掌柜,似乎还与这窈源坊的老板娘相熟的样子。

他走近了几步:“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竟不吭声的就将这儿给关了,要我说,就算家里出了事,也可以雇人给你做生意嘛。”

见他靠近,初念怕露出破绽,心一慌后退几步,身子不稳扶上了窈源坊的低槛窗。

那男子还在自顾道:“这整条街还有哪家比得过你梦娘酿的酒,你这店关的实在可惜,就真没想过再开回来?”

他说什么?

梦娘?

初念幕离下的面色一变。

原来这窈源坊的老板娘就是程忡口中的梦娘!

她心中一喜,却也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只暗自掐了掐指尖。

看来这趟果真不虚此行。

“我也为我这酒坊可惜,可实在是被家中所累,不得已啊,今日回来就是想看这酒坊最后一眼。”

初念既欣喜又忐忑,担心男人会听出自己声音的差别来。

但那男人似乎并未起疑,只是道了好几声可惜,便进了离窈源坊不远的一家酒坊里。

打发走那男人,初念才堪堪放下心来。

她收回扶在槛窗上的手,想去仔细查看那门锁是否能够打开。

可视线之余,她注意到了自己洁净不染的手指。

她方才明明扶了那槛窗,为何没有粘灰尘?

那窗有问题。

她又走回槛窗,试探的去推了推。

是松动的。

很明显,有人从这窗进入过窈源坊。

只是不知会不会是程忡。

贪这窈源坊一口酒的人不在少数,也不乏有嘴馋之人想半夜偷偷溜进其中,查看是否有存余。

槛窗不高,只需稍稍抬腿便能跨入,进到酒坊里面后,初念见到的便是摆在地上封尘的酒坛,和空气中隐约的酒香。

尽管这些酒已经被封尘,可依旧挡不住它们的香气,可见这个梦娘酿酒的手艺着实所言不虚,也难怪她开的窈源坊能成为这条巷子生意最好的一家。

她的美貌固然是吸引客源的一部分,但若想生意长久,无可替代的手艺与为人处世的方法也是不可或缺的。

酒坊内空间不大,酒坛子就占了大半。

初念摘下幕离,仔细查看这酒坊中的每一个物件,想发现是否有程忡留下的蛛丝马迹。

可这酒坊内就三个不大的房间,她都转遍了也没发现半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酒坊内无痕,外面的槛窗却有痕。

初念方才发现的喜悦被接下来的一无所获冲散,内心逐渐有些焦躁。

难道那外面的槛窗只是被人擦干净了而已,程忡并未来过?

想来也是,那程忡虽看似不着调,但在逃命的途中,就算他再怎么贪酒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喝这一口酒吧。

初念不禁有些后悔来了这地方。

倘若如此,那她这趟岂不是白来,还平白浪费了好些时辰,说不定时聿这时都已经将程忡抓捕归案了。

她在这不大的三个房间内来回不断焦急的踱步,不慎踢翻了一个酒坛。

那酒坛轱辘倒地,不断有酒从封口的白布中渗出,流向地面。

一时间,狭小的屋内酒香四溢。

初念急忙蹲下身,想去将酒坛扶起,可伸出的手忽然又顿在了半空中。

为何这酒就这么洒了出来?

一般封酒时,应该先封一层不易渗透的油布,再在油布的上面加之数层白布,这样封起来的酒才不会在时间中挥散。

梦娘作为酿酒的手艺人,怎会不知这一点......

除非,这窈源坊,当真来过人。

且那个人还开了梦娘封存的酒坛,喝了里面的酒。

既然如此,为何那人又在重封酒坛时将最重要的油布给漏掉了?

初念将酒坛扶起,拆开捆在坛口的麻绳,将那封布一层层展开数了一遍。

的确缺了油布。

那这油布去了哪里呢,方才她已经将这屋子仔仔细细查看了个底朝天,并未看见油布啊。

难道这油布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初念双眉微蹙,静谧的酒坊安静得只剩她的呼吸声。

日落西山,黄昏的光束照射进略显逼仄的酒坊,让空气中飞扬的灰尘无处遁形。

忽地,她后背一凉。

只因她突然想到,这消失的油布或许不是人忘了封回去,而是情急之下,漏了封回去。

而她,就是那个不速之客。

并且,那人并不想让她发现端倪,因此,才会想要还原酒坛,而急忙之下将油布漏了。

也就是说,那人在她进来这酒坊之前,便一直待在这里面。

这屋内不止她一人。

此时房梁上传来响动,光束中飞扬的灰尘骤然增多。

她倏尔抬头,正对上一双横眉厉眼!

从她进来到现在,这人竟一声不响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因着窗门都封闭,又值黄昏之际,屋内采光暗沉,初念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面貌。

她刚想出声询问他是程忡与否,可那人并不给她出声的机会,直接飞身而下,五指如鹰爪般朝她脖子伸来。

不等初念反应过来,脖间便一阵窒息。

她想说她并无恶意,可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抓着他的手臂胡乱拍打,却毫无作用。

“玄机营追逃犯竟连女娃娃都用上了。”他看着初念痛苦的神情缓缓出声。

他是程忡。

初念虽不熟悉他的样貌,可记得他的声音。

“只可惜,就算有本事找到我,也没本事将我带回去。”

程忡手上又多加了几分力,初念脸上已经明显出现涨紫。

“我不是玄机营的人,我是来救你的!”

初念想说出这句话,可是依旧张嘴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