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对未知的黑暗时,人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

那黑暗里的......是人,是动物,

还是......鬼?

初念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心中浮现的是从小市集上说书先生口中的恐怖怪谈,还有聊斋志异里的那些精怪故事。

是的,她怕鬼。

但这三个猜想之中,似乎只有鬼才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声音逐步逼近,直到停在了初念眼前最近的那片黑暗里。

它停下了。

她有种预感,她正和黑暗里的那东西对视,可她看不见它,它却看得见她。

四周又恢复了极致的宁静。

她不敢先有什么动作,只是异常紧绷的,死死盯着眼前的那片黑暗,心快要跳出胸口。

忽然,眼前那片黑暗里凭空燃起一团火焰!

鬼......鬼火?

“啊——”

初念本能地尖叫一声,立刻缩成一团捂住眼睛,再也不敢去看,生怕再看到什么亡魂生前残破的面孔。

她不想看到鬼长什么样。

“冤有头债有主,谁杀了你你就去找谁去,我只是个路过的,求求你不要害我,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我不能死。”

忽然,她又想到书里曾说,像这种在山中的鬼都是被困此处的,它们会想占用路过活人的身体,借机离开。

“鬼先生,你若是想借我的身体离开这里,也请你让我先找到我的兄长再上我的身吧。”

“你们鬼魂不是都有特殊法力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兄长到底在何处,这样,你帮我找到我兄长,然后你在占用我的身体,也算平等交易如何?”

初念口中念念有词,一口气说了一连串,也不见黑暗里的那个它有什么动静。

空气沉寂了一会。

“若是想找你兄长,何不来求助于我?”

耳边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初念猛地抬头,看见那团‘鬼火’照耀着一张昏黄朦胧的帅脸。

“时......时聿,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堆砌的所有恐惧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时聿给她带来的天然的安全感。

她也不知这股安全感从何而来,或许是藏在她身体里的记忆。

“我奉命来调查这里的官银。”

时聿朝初念走近,她才看清原来那团‘鬼火’是时聿手中拿的火折子的火焰。

初念堪堪松了一口气,外头全是玄机营的人在驻守此地,也不奇怪时聿会出现在这里,反而是她出现在这里有些过于奇怪了。

“起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司空滕的王府。”时聿朝她伸出一只手。

“我不回去,我要找到我兄长。”

不知怎地,一想起时聿瞒了她这么久他要监斩父亲的事后,她就一肚子的火,方才看到他的那些安全感也全部被怒气冲散。

她无视时聿朝她伸出的那只手,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腿早已软得一塌糊涂,手臂也摔麻了。

“扑通——”

站立不成反扑在了地上,但她还是执拗的想自己站起来。

就在她要尝试第二遍的时候,胳膊和膝盖下便架起了时聿的手。

时聿看不下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是那股熟悉的冷柏香,只不过在这山洞中呆久了,沾染上了一些泥土的腥潮气。

初念揽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小声呢喃着:“别送我回王府,我的倚靠只剩兄长,兄长也只有我了,他现在不知所踪,我若不去找他,又有谁会在意他的死活呢。”

司空滕也入宫许久寻不到人影,就算能寻到他,也不能完全指望他,毕竟只是一层挚友的关系,难道就能够将生死性命之事寄希望于这层关系之上吗?

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

时聿听完她的话,沉默了片刻道:“好。”

出了山洞,外头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傍晚的微光。

初念手脚也恢复到了能行走的状态,跟着时聿身后。

外头的甲卫见时聿出来了,压着被绑起来的娃娃上前去:“督虞,我们在山洞里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是就地斩杀还是压入大牢?”

“压入牢里审问。”时聿冷冷丢下一句。

“别,她不是有意进来的,她是被我带进来的!”初念连忙拦在时聿身前,祈求道:“放过她吧,让她回王府。”

“放过她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让我跟你一起去找初源。”

时聿知道,现在的初念对他颇有怨言,甚至是恨意,不愿意和他再有过多接触。

可他还有私心。

初念就这么被时聿拿话架了起来,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她神色似是漠然,又有些无奈,朝时聿淡淡道:“你是一贯善于达到自己的目的的,我要你的人送娃娃安全回到王府。”

时聿嘴角微勾,“那是自然。”

一部分玄机甲卫兵分四路,分别从山顶,山脚,四周村庄,洪水的方向开始寻找。初念换上了干燥的衣物,也和时聿顺着洪水的方向一路向下寻找。

这洪水是从远处连绵的山顶冲下来的,直到现在雨停了,还在不停的蔓延,兴许是上方哪处的水坝也被冲塌陷了,这才导致山洪源源不断的流淌。

哟哟山三面环山,洪水被分支成了许多股,最大的一股是一处人烟稀少的平原麦田方向。

初念思考了片刻,还是决定先顺着最大的着一股洪水方向寻找。

越往前走,天色也接近垂暮。

二人只能靠手中的灯笼来照亮脚下的路。

“这里原本是一片麦田,现在竟然都被洪水冲毁了,到处是坑洼沟壑,还卷来了大量山上的泥沙和碎石。”

现在时节接近仲夏,麦苗正是一片盎然,蓬勃生长的时候,如今却是一片凌乱不堪的景象。

“好好的一片庄稼,全糟蹋了。”初念满眼心疼,“来年这里的农户该如何生活?”

时聿回答:“既然是天灾,那么朝廷会出台相应的减免政策来应对的,不用担心。”

初念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时聿,眼睛里是灯笼的光亮在闪烁:

“天灾,你真的觉得是天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