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关头,他仍然心软。

“做帝王,要么仁慈,要么狠毒,最忌讳的就是在仁慈和狠毒之间来回徘徊,左右不定,你既然决定谋反,就不该再顾及你我的父子之情,你及顾及你我的父子之情,就不该再对这江山痴痴渴望,恒儿,你终究是错过了朕给你最后的机会。”

恒王在这一瞬间才终于懂得了皇帝的话。

腹部锥心般的疼,他不由地缩成一团,痛苦地吐着鲜血,嘴角却勾起一丝释怀的笑意。

“儿臣,终究是让父皇失望了。”

若他刚刚没有心软,没有喝下那杯毒酒,那是帝王之位,就是手到擒来。

可他心软了,那便不配在觊觎这个位置。

下一秒,恒王便脸上含着笑断了气。

季淮安和张将军杀了重重叛军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恒王已经断了气躺在地上。

而皇帝坐在龙椅上,在他们进来的瞬间,身体也终于坚持不住,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后,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而在皇帝的手里那些一张圣旨。

若恒王将自己杀死,那便由恒王继位,他定然也能成为一名杀伐果决的好君王,若是自己同恒王一同惨死,那就由晋王继位,晋王也定然是一位仁爱天下的明君。

彼时的另一边,段欣喻就这样在门口来回踱步了一晚。

天刚亮的时候,季淮安骑着马的身影,才匆匆地从街边出现。

到了门口,他猛然下马,和门里的段欣喻两两相望。

在看到他安全回来的那一瞬间,段欣喻的眼眶忍不住地红了。

他和季淮安相视而笑,这一关,他们终于挺过来了。

新帝登基。

晋王的确不负众望,成为了一名十分贤明的君主。

一登位,就大赦天下,还减轻了百姓一半的税收。

京都的天,也终于算是静了下来。

段欣喻同季淮安也终于认清了彼此的感情,好好地过日子。

这一日,季淮安同段欣喻一同回门。

段欣喻去了大娘子院里请安,季淮安则找借口留在了祖母高氏的院里。

“你这小猢狲,非要留在我这,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季淮安搀扶着高氏坐在椅子上。

“祖母,我同欣喻结婚结婚已有一年,却鲜少听她说过小时候的事,欣喻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

高氏没想到他会来找自己问这些。

便将段欣喻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了季淮安。

段欣喻的母亲,本也算是富家小姐,后来家族衰落。

为了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她才不得已被卖给了段府做丫鬟。

但她才貌双全,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很快便被段安看上了,作为良妾纳入府中。

段欣喻的母亲向来都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可样貌实在可人,也的确得到了段安的宠爱。

可是大宅院里,受到多少的宠爱,就要承受多大的危险。

这大宅院里不只有她一个小娘,还有以为徐小娘,也就是段欣吱的生母。

看到她受宠,另一位岂能安生。

便明里暗里三天两头地找麻烦,在生段欣喻的时候,林小娘又身体落下了病根子。

此后便犹如病西施一般,看着更是我见犹怜,惹得段安更是疼爱。

这大宅院里向来都是子平母贵,母亲受宠,段欣喻小时候也算是得到了父亲的疼爱。

一直到六岁之前,她都可以说是一个有父母疼爱的姑娘,众人在家中是庶女,却一点也不比嫡女日子过得差。

直到六岁那年,林氏病重,偏巧家里没人。

高氏去了寺庙祈福,段安公出,大娘子赵氏又回了旬阳老家。

只剩下徐小娘和林小娘在家。

林小娘在这个时候病重,徐小娘怎么可能诚心地为她求来良医。

这病便一直这么拖着,最终林小娘还不等大家回来,就咽了气命丧黄泉。

徐小娘还找来的一个江湖道士,利用段安心中封建的软肋。

说林小娘是不祥之人,死的也对段家不利。

段安纵然疼爱林小娘,却是个十分利己的人,自那以后,不但不追究林小娘的死因。

甚至对段欣喻也不理不问。

段欣喻那时候只有六岁,根本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就不要自己。

加上丧母之痛,便一病不起。

命悬一线之时,是高氏救了她,毕竟她一直养在膝下,还为她安排了这桩婚事。

听了高氏说的这些,季淮安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段欣喻好像都和自己不亲不近。

面对自己的疏远,她处境不变,面对自己的示好,她也从来还有过多的反应。

大概是她真的怕了,怕了对她好的人突然不要了她,所以就封锁自己的内心,对谁都不远不近。

只要一想到这些,季淮安就觉得打心眼儿里心疼。

高氏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变化。

便安慰道:“当初把欣喻嫁给你,我也是想着,夫妻之间若没感情,做不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也是好的,却没想到你们两个真的交了心,你如今平乱有功,已经是三品官员,将来是宰辅之才,祖母不要求你对欣喻一心一意,但若是有一日你厌倦了她,不要强她的心,你只管把她领回来,还给祖母就是。”

听了高氏的话,季淮安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请祖母放心,我定待欣喻一心一意。”

看着季淮安这副认真的样子,高氏才算是松了口气。

而彼时的段欣喻刚从大娘子那里请完安回来。

一进门就听到季淮安的话,不由得嘴角勾起笑意。

弗冬和采菊跟在身后,将段欣喻的反应看在眼中。

“咱们姑娘,如今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日后,便就只有好日子了。”

段欣喻走进房里,季淮安赶紧紧张地起身,将人护在怀里。

“当心些,我……”

段欣喻微微低着头,面露羞涩。

“怎么了,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傻瓜,我有身孕了。”

段欣喻的话,让季淮安狠狠愣住,反应过来之际,他两人一把抱在怀里。

看着相拥的二人,高氏露出欣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