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无法形容她的感觉,失重的体验让她血液逆流,龙的身躯很大,飞行很稳,可只要意识到自己在天上想,就快要吐出来。
她的心脏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忽高忽低,比飞机起飞前的推拉和下降时的感觉还要让她难受。
她颤抖着,将手摁在龙脊上,虚弱的询问,“可不可以把我放下来……”
人类的身体太过渺小,对比起龙身,像落在桌面上的一颗红豆粒,可没想到红豆粒的低语竟然在喧嚣的罡风中被龙听到了。
它缓慢降低,停留在足球场的草坪上。
庞大的身躯将可以容纳数千人一起参加校园运动大会的体育场衬托得逼仄和拥挤,漆黑的龙翼倾斜到地面上,唐念便顺着那个弧度咕噜一下滑了下来。
龙的体型太过庞大,轻轻动一下,地面便传来震动的感觉。
远处的足球进门框早已倒塌下去,一半都陷在泥土里。唐念担心巨龙再动两下,整个足球场都会遭殃。
巨大的头颅转了过来,金色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她。唐念一阵恐惧,发现头龙的头颅在降低,并不断朝她靠近。
糟糕,这是要干嘛?
一种被吃掉的恐惧油然而生,唐念心跳到嗓子眼。
龙低垂着巨大的头颅,朝她轻轻的顶了一下。
唐念瘦弱的身躯立即被推出去三米远。
她一脸惊恐的呆坐在地上,摁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比她整个人都大两倍的金色竖瞳眨动两下,又闭上眼,再次轻轻顶了她一下。
这一下又推出去三米远。
唐念欲哭无泪,可黑龙仍旧不停的用头顶她,动作不大,却足以将她一次又一次贴在地面摩擦出去。
眼看就要推出运动场,唐念忽然在他低垂头颅的动作中察觉到了什么。
一瞬间福至心灵,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轻轻摸到龙头上。
巨大的生物在她惶恐不安的动作下,终于不再往前顶。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唐念又试探性的摸了摸龙头,小手对比起硕大的脑袋,像鸟爪子一样大。
龙闭着眼睛,猛兽撒娇般轻轻拱了拱她,仿佛一只被顺了毛的巨大猫咪,喉间发出一阵悠长的鸣音,应该是对小唐技师的摸摸服务感到满意。
声音低沉,振耳欲聋。
鼻孔间吹出的热气像台风一般吹得她头发全部向后飞去。
即便不敢往那个方面联想,但唐念不得不承认,刚刚摸龙头时,真的有一种摸小动物和撸猫头的感觉。
她摸过各种小动物的头,流浪猫的,路边看到的小狗的,甚至朋友养的鹦鹉,可撸这么大的动物还是第一次。
对于心脏带着疾病的她来说,这体验感极为不友好。
庞大到恐怖的身躯终于开始有所变化。
拥挤感就消失了,庞大的黑色身躯如同被漏风的气球一般,又变回小小的样子,贴着唐念的手腕传来一阵热流。
她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魔幻的一幕,巨大的黑龙再一次变成了手腕上的小小黑色图案。
唐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手腕上什么时候做出来了一个这样像纹身的东西,在此之前,涂鸦一直是隐形的。
不远处传来一声咔嚓声。
唐念回过头,看到歪倒的足球框下,有个人咧着嘴震惊地拿着手机在拍她。
“你……你刚刚……”
那人的声音一秒钟抖八百下,听起来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唐念问,“你能看见我?”
“啊!有鬼!”
“我不是……”唐念苍白的解释声被他狂奔离去时的尖叫压下。
瘦弱的身躯站在崩裂的运动场上。
第一次感到很无助。
眼前世界蒙上的那一层朦胧的蓝色消失了,她应该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怪不得刚刚的那个人会发疯,看来那只龙,应该短暂的进入了她的世界。
地面上,细腻的沙尘卷动,破裂的地面隆起又落下,好像一只只古怪的土褐色生物正沿着地面爬行,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钻入地下。
那些地精在经历黑龙烈火焚烧后停止了进攻,钻回了地底世界。
可唐念无法安心。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游戏不应该只是一串虚拟数据吗?如果它们出现在现实,并在自己的世界留下眼前这些破碎斑驳的痕迹,那么只能证明……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又想起之前出现的那只食尸鬼,不安的种子在心中埋下,并生根发芽。
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终于响起。
「恭喜玩家已经顺利通过了地精惩罚!」
「提示:您的世界尚且残留不明力量的非游戏人物,请注意安全。」
「叮!预计玩家将于48小时内重新投入游戏地图,荆棘古堡,请玩家做好准备。」
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
校园上的路灯亮起。
昏暗的光线中,依稀有雨丝滑落。
一连串提示音让唐念头疼无比,她缓慢的消化着刚刚经历的一切,只觉得身心俱疲,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
对了,秦衣,她要去找秦衣。
她要问问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和她的预言究竟有什么关系。迄今为止,秦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和唐念的经历完美的吻合上了。
她不相信人类会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绝无可能。
或许秦衣也是一位游戏玩家,又或者她身上有别的秘密?总之,她很可能是自己的同类。
“刚刚是什么声音呀?”
背后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带着愉悦的男音。
唐念僵住。
缓慢转过头,看向距离最近的观众席,只见高挑瘦长的人坐在扶手栏杆上**着两条修长的腿。黑色礼帽下压不住闪着诡异光芒的眼睛。
“我听到了哦。”男人笑得邪恶又怪异。
唐念想起提示音里说过的话,她的世界尚且残留非游戏人物,让她注意安全。
非游戏人物,指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东西吧。
唐念平静的看着他,几秒过后,温声问,“你和塞缪尔是什么关系?”
对方也盯着她,红艳的嘴唇拉开夸张的弧度,发出愉悦至极的笑声。
他前俯后仰,几乎要从扶手杆上掉下来,又勉强的稳住身形。
笑够了,捂着肚子,抬起头,冰冷的眼睛弯着。
形状在笑,眼底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您终于发现了呀,真是迟钝呢。”男人装模作样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您口中的塞缪尔,就是我那尊贵无比的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