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分不出是谁的手,又是谁在笑,她们不断扯着她的衣服,推搡她,拍下照片。

尧槿第一次变成了被霸凌的那个人,从高高在上跌入泥沼,刺耳的笑声中伴随着被人指认是小三的孩子,与音乐系草有不正当关系等无稽之谈。

但是在这个转换的视角中,尧槿遭受到的比唐念更加恐怖。

她的痛感被放大很多,清醒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徒劳的尝试逃跑,用力拉扯门锁导致指缝刺入了铁锈,被人从头到脚泼水,最后反锁在空置的教室里,心脏病发的感受比真实的唐念疼上数倍,却无法昏死过去。

精神一直高度清醒。

清醒的感受到心脏一点一点被捏碎般的剧痛。

救救我……

尧槿无声的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的身体只剩下本能反应,在别人眼里好像昏过去了。

“尧槿,她是不是发病了?”

几个女生在讨论,声音带了点慌张。

“听说她有心脏病,发病会死人吧?”

有人拿出手机,“快打救护车!她有心脏病,这是发病了!”

对,快点救救我……她痛苦的要疯了,脑海被生命一点点流逝的绝望感占据。

可电话刚拨出去就被人抢走,一把挂断。

“等一下,先检查现场。”

尧槿听到了她自己的嗓音,在居高临下的斥责别人,“如果被发现了,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评奖了!”

那些人开始手忙脚乱的打扫她们施暴的痕迹。

冷汗模糊了视线,尧槿意识朦胧间,发现有人在她看。跨越时空,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和当初那个施暴的自己对视了。

仅一眼,如坠冰窟。

因为她想起来了,她最后没有叫救护车。

她出身优渥,履历光鲜,获奖无数,不能让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如果当时唐念得救,那么出去之后一定会将自己霸凌的事揭露出来,甚至会影响她以后坦**的人生。

她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于是,几个月后以唐念视角重温这一天的尧槿,终于体会到了人生中从没有体会过的绝望和濒死感。

很快,老师来了,尧槿疼到手脚**,她企图发出一点声音让老师发现自己,却看到窗户处举起的手机。

前程似锦的音乐老师打开门冲进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对她说,“坚持住,我叫救护车。”

尧槿想哭,但流不出眼泪。

他在给她做心脏按压复苏,可窗外那个手机摄像头将利用巧妙的角度,将躺在地上的她和正在给她做心脏按压的老师,以一种十分暧昧的视觉错位拍下,传到学校的论坛,匿名检举到学校的信访办公室,配上了绘声绘色的小作文,将这次拯救描述成了一场苟且。

对了,是这样的。

后续她会毫无负罪感的诽谤污蔑这位善良的年轻人,用最恶毒的流言蜚语逼迫他离职。

原来曾经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大概是太痛苦了,时间变得很慢。

救护车一路呼啸,她仰躺着被送进手术室,虹膜印着无影灯的白光,注射麻醉却没有失去意识,躺在手术台上清醒的感受到胸腔被打开,扩胸器撑着两边肋骨,体外循环机滴滴答答。

她体验到了被伤害污蔑的痛苦,身体上的折磨,手术中被开胸的恐惧,以及术后止痛泵失效那一刻剧烈的疼痛。

她清醒的以唐念的视角度过了极其黑暗的四天。

等尧槿终于从这场真实噩梦中醒来后,像度过了一年一样崩溃大哭,满身冷汗已经打湿了床铺。

她坐起来按着胸口,发现自己还在温馨舒适的卧室里,手机听筒里的人还疑惑问,“喂?姐妹,你是不是哭了?怎么突然犯神经?”

这度日如年的四天,在现实中甚至还不到一秒。

“我刚刚……”尧槿哽咽,甚至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楼下传来保姆阿姨的呼喊,“小姐,苦瓜羽衣甘蓝汁榨好了,要给你送上来吗?”

尧槿擦了擦泪,说不出话,听筒里的人还在问,“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有点吓人,就因为学弟不回你消息至于吗?”

“不是因为他。”

门外传来保姆一步一步走在楼梯上的声音传来。

可倏然,微风吹拂,尧槿一僵,转头看向阳台。

窗纱飘动,盖住了视线,栏杆处有道模糊的人影,不似鬼魅,更像神灵。

尧槿浑身发抖,以为发生的这一切是对自己的惩罚,只是这个念头出来的同时,就有一道通感直接印入脑海。

刚刚不是惩罚,只是让她看到唐念所经历的一切。

接下来才是惩罚。

什么?

尧槿来不及思考,视线一花,眼前的场景翻天覆地。

“嗡嗡——”

手心里有什么震动了两下。

她低下头,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推送消息显示,眼瞳不受控制的震颤,她又回到了那一天。

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走动,她像困在傀儡里的灵魂,惊恐的发现她又来到了那间教室。

接下来,从被人从背后推搡,教室门反锁,被泼水,被撕衣服,被拍照,再到心脏病发的疼痛,救护车上被反复按压的心脏,手术到切开胸腔,扩胸器好像要撑断肋骨。

再到手术后缝合,止痛泵消失作用,痛到眼前发黑无法昏迷的可怕经历。

四天,她又经历了一遍。

不要,救命,不要。

她撕心裂肺,灵魂都快要逃出身体,可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祈祷,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她甚至连流泪的能力都没有。

她不要再经历这种生不如死的体验,时间仿佛呈几何倍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狱般的折磨。

可是,再一睁眼,她恐惧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走廊。

“嗡嗡——”

手心里再次传来震动的触感,尧槿骤然睁大眼睛,低下头,看到手机上的推送。

再一次,她开始重复极其可怕的噩梦。

被骗进空教室,遭到伤害,开胸抢救,术后止痛泵失效。

刚经历一轮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反而不断叠加。

尧槿疼到大脑不会思考,却无法昏迷和死亡,感官极其清晰,像被打入炼狱。

结束的瞬间,她猛烈的喘息,像脱水的鱼。

“嗡嗡——”

手机震动,她骤然僵住。

新一轮的恐惧与疼痛开始,暗无天日,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