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过来时,梦里的情形和听到的话,方昳澄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她一觉睡到巳时三刻,天光大亮,她想起来,可身体却没有力气。
她才意识到这是感风寒了!
“娘娘!”竹影端来一盆凉水和一块白巾,见她要坐起来,急道:“娘娘,您生病了,就别起来了,好好休息。”
身后还跟着江昀,他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娘娘不起来怎么喝药?”他将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扶起方昳澄,又在后面垫了一个软枕,让她能靠着舒服点。
竹影听江昀的语气恼红了脸,可确实得起来喝药,就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撇了撇嘴。
“娘娘,早上叫您起来发现您高热不退,也叫不醒,就请来了赵太医,赵太医开了这副药。”竹影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白巾放到凉水里浸湿,又拧干。
方昳澄虚弱地笑了笑,接过江昀递给她的药碗,黑乎乎的,散发着苦气。
比上一世在冷宫时喝的药更加浓稠,更加苦。
可她眼都没有眨一下就喝了下去。
竹影惊诧地直眨眼。
刚放下碗,江昀就冲她摊开了手心,上面是一颗用油纸包着的一块糖,油纸上还写了三个字:大白兔。
“刚才煎药的时候,竹影就念叨娘娘之前最讨厌喝药了,因为苦。”他打开油纸,递给方昳澄,“正好前些日子我跟小厨房要了些牛乳做了这个糖,娘娘吃了这个糖就不苦了。”
方昳澄会心一笑,拿起糖放到了嘴里,甜丝丝的,有浓浓的奶味。
和上一世吃到的一样。
“辛苦你们了。”
方昳澄又躺下,竹影将浸了凉水的白巾轻柔地放到她的额头上,才满意地和江昀退了下去。
竹影和江昀才刚退到门口,就看到了一身明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宋时煦,下意识要行礼问安。
可宋时煦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竹影和江昀对视一眼,便下去了。
宋时煦就在门口看着里面**躺着的人,因为发热脸色红扑扑的,红唇轻抿,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轻颤,许是觉得难受,眉头是皱着的。
饶是这样,也掩盖不了她绝色的姿容。
宋时煦刚下了早朝,就听太医说皇后病了,他便立刻赶了过来。
可到这了才想起还跟她生着气,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冷着他,可他还是不自觉地担心她。
到了门口却依然不敢进去。
心里升起一股异样,只觉得这种想进去看却又不敢迈进去的画面似曾相识,可他左想右想,都想不起来何时发生过。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到了院外才对陈喜说道:“去请户部侍郎方舟恒到御书房。”
等安全没了声响,方昳澄陡然睁开凤眸,眼里有着冷意。
她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她也猜出来是谁了,可她还是没有睁眼。
……
方昳澄这一病就病了好些天。
李梦婉常常过来看她,陪她说会话,看她累了就走,劝她好好养好身子。
贤妃和良妃也来过一次,带了补品,但她们俩跟方昳澄也不是特别熟络,只是问候问候,客套几句就离开了。
顾山白倒是每晚都爬墙翻窗地进来,一开始方昳澄烧的迷糊,只能看到模糊的白影,闻到熟悉的松枝味道,他也是待一会就走,但第二天方昳澄总能看到床头小几上放着新的闲书。
后来身体好些了,能下床活动,但精神还是有些不济。
江昀交给她一封信。
是方舟恒给她的,说已经接下了整理国库账务的差事,他也想出了筹集银两的办法,让她不要太担心,要照顾好自己,还说了方家最近的日常和一些趣事。
她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桌案前,淡淡地笑了笑,脸上还是有些病气,但气色好了很多。
这时江昀有些急地跑了进来。
“娘娘,盯着锦朝殿的人看见那些下人又欺负质子了。”
方昳澄神色一凛,皱起了眉。
“如何欺负的?”
“他们将质子屋里的炭火都搬了去,厚被褥也被拿走了,只给他留了一个暖手的汤婆子,还将他仅有的笔墨纸砚都扔到了雪地里。”
江昀小心翼翼抬眼瞥着方昳澄,一脸为难和不忍的样子。
“还说……还说他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弃子,还想学知识练字,妄图回去享受荣华……说他这辈子只配圈进那一方小院,任人欺辱……”
方昳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眼底的冰冷也越来越浓。
江昀声音越来越小,却说出一句堪比惊雷滚动的话。
“锦朝殿新来了一个粗使婆子,她、她……她还要……强了质子……”
“啪——”
方昳澄蓦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连身后的椅子都承受不住怒气向后仰去。
岂有此理!!
方昳澄紧抿着唇,一句话没说,顾不得还没好利索的身体,就大步走进寒风里,向锦朝殿走去。
锦朝殿里,一个粗使婆子摩拳擦掌,一脸猥琐的向屋中一角走去。
那一角正蹲着秦淮初,他一脸戒备地板着脸,眼里有着恨意,但没有惧意。
门口探出几颗脑袋,好奇又幸灾乐祸地看着里面,全是平日里总是欺负秦淮初的丫鬟和太监。
那婆子满脸横肉,眼里的贪欲色迷,要溢了出来,看着恶心,说出来的话更是恶心。
“质子年纪轻轻,受了这么多罪,但这皮肤是真的白哦。”
“你只要乖乖从了我,把我伺候好,我定让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没人欺负你。”
“怎么样啊质子?”
她一步步走近,秦淮初一双鹰眼有着不加掩饰的嫌恶,盯着她像盯着一具死物,没有任何感情。
不惊不惧,还有着蔑视和不屑。
这眼神激怒了那婆子,她一脸怒意。
“你不从了我,你还指望谁能来救你?”
“这皇宫里谁敢救你?”
“你从了我,我也能让你舒坦了!”
她不再废话,直接扑了上去,将秦淮初羸弱的身子压在了身下。
皇宫很大,凤禧宫和锦朝殿有一定距离,方昳澄有得很快,快得像跑了起来。
江昀追上来,一边跟着跑一边给她披上披风。
在她治理下的后宫,竟敢有这么肮脏卑鄙的奴才!
竟敢如此欺负自己的主子!
这一路的冷风并没有吹淡她心中怒气,反而越烧越盛!
然而却在锦朝殿门口,看见里面的画面时,猛地止住脚步。
空气中有着血腥味。
她不可置信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