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季孙接着道:“大家坐下说话,大人此次实为万不得已,但情势逼迫也只得如此。白安为此行领头,钱先生为师爷账房,其余二位为师傅。来人,把心月叫来。”
不久,心月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唐先生叫我?”“对,中堂命你与白安假扮成夫妻,连同众仆从一同西赴英吉利,一路照料众人生活起居。”“唐先生,大人的差遣心月自是没话说,可这夫妻……”说罢,也不由得面色绯红,眼睛向李白安瞟去。
李白安连忙站起来说:“唐先生,此事对心月姑娘似有不妥,先生能否再考虑一下。”“心月妹子花容月貌,通达干练,曾经是太后老佛爷最宝贝的小丫头,多少人想抢,中堂都舍不得,你还不偷着笑?”旁边钱先生不住点头。
唐季孙又转向心月道:“心月,李少侠可是当世顶尖儿的才俊,中堂更是欣赏得紧,还怕配不上你?况且你们假扮夫妻只是避人耳目,至于到了那边,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李心二人对望了一眼,心月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道:“那就先依了唐先生吧。”李白安惭愧地说:“委屈心月妹子了。”
见此情景,钱先生就眯着眼说:“对,就是了。李爷,不是我钱某夸口,心月妹子的福相可是千中无一呀,你可是有福了!”“福,福,你眼馋了是不是,告诉你,敢打心月的主意,我直接把你脸抹成白板。”徐三豹似乎只和钱千金过不去。
到了这儿,唐季孙才接着说:“钱先生,这是你们此行的经费。”说完就把一张十万英镑的银行本票放在桌上。“就这么几个人,太多了吧。”“你们只是去打前战,之后再寻到人说不准还得往你们那儿送。”
唐季孙随即叹了口气说:“中堂千方百计筹银子买弹药,可惜呀,炮弹未到仗已打完,这买炮弹的尾款也没用了,正好中堂手中无粮无钱,就权作此次西行的费用吧。”
钱千金此时对这钱暂时没概念,可是李白安却知道,当时在英国一年的学费才四百镑,食宿两百镑,还是要了高价,所以这可以说是一笔巨款,心下更是对李中堂感恩戴德。
次日晨光刚出,练家子已在花园中操练起来了。李白安因伤势未愈,只是搬张椅子坐在院里看着。
徐三豹正舞着一把偃月大刀,虎虎生风,劲力到处,刀锋夹着的气扫到人脸上都火辣辣的,的确是位外家高手。而晋先予则手持长剑一柄,朵朵剑花也舞得人眼花缭乱,身法更是轻灵流溢,没想到唐门在轻功和剑法上也颇有造诣。
晋先予舞完一通剑,见李白安正坐在一旁看着自己,便笑道:“李少侠,也露两手给我们见识见识。”李白安之前伤重,但经过灵药和调养,热热身子倒也不成问题。
他看见徐晋二人皆看着自己,微笑着四下张望想找什么东西展示一下轻功绝学。就听得院外一阵马蹄急响,似乎来了很多车马,片刻间院门就被撞开,一汉子心急火燎地大叫:“唐先生!唐先生!”
唐季孙走了出来,那人马上上前耳语,话毕就立在一旁。唐季孙脸色铁青,叫道:“三位,别练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启程。”
此时心月也到了前院。“心月,快帮几个孩子收拾东西,让下人也赶快收拾好,我们马上要出发。”“唐先生,早饭马上就好了……”“来不及了,捡些干的快点带上,快去!”各人马上忙活起来。
李白安昨夜被那假扮夫妻的事搞得辗转难眠,包袱也没动。越想越是对人家大姑娘不妥,所以想早饭后收拾的空儿跟唐先生说其实扮成兄妹更加妥当,几个小孩儿还可以当成弟弟妹妹不是。
他见此突变也就没法儿再提,只得问:“先生,怎么回事?”“京城密报,你们的行踪已经被翁同龢等人知悉,正派人前来抓捕。天津卫今晚有一班邮船要去英国南安普顿,马上出发还能赶得上,白安随我过来。”
说罢带着李白安穿过厅堂直入自己的房间,打开桌上一木匣子,一把套着鳄鱼皮鞘的宝刀赫然就是“绝批”!“中堂还是让你带着妥善保管,来日必有大用,记得大人的一番嘱托呀!”
“白安必不负大人!”“不必多礼,身份变了,但北洋的气节不可变呀!”“白安谨遵教诲。”此时所有人已经收拾停当,众人呼啦啦上了十来辆马车,唐季孙坐上头车,驾的一声,众车绝尘而去。
黄昏,天津塘沽港,一艘巨型英籍邮轮泊在码头边,此时距开船还有半个小时。
唐季孙等一行车队快速驶向海关,到了关口,守门的清兵持枪将车队拦下。赶车那人刚想出示直隶总督关防,却被唐季孙一把拉住,笑道:“兵大哥,我们是要登船的,这是证件和船票。”
带队的把头仔细查验,口中喃喃道:“一对夫妻,三个孩子,三个随行,四个下人,这阵仗不小呀,这是要举家外迁呀,去哪儿呀?”一副故意刁难的样儿。
后车的徐三豹按捺不住,“噌”地从车上蹦了下来,门岗的旗子都跟着震了一下,他刚想发作,却被一双手按住了。“徐兄,我来。”
一转眼李白安已经欺身近前道:“兵大哥,这船都快开了,劳烦您快着点儿。”边说边伸左手到身后向唐季孙做了个五的手势,唐季孙一愣随即明白,掏出一个五十两大银锭放在他手上。
李白安左手一转,将银子塞在把头手里说:“这晚上够燥的,给哥儿几个买点儿瓜果。”把头见了手头银子,也不多说,伸手一摆,门挡就被移开了。
车队快速驶向登船口,众人下得车来,一一登船,李白安紧握“绝批”拱手道:“唐先生,李某必不负中堂重托!”唐随即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保重。”又叫道:“博海,到了后按信中内容联系即可。”“记得,保重。”
这时,开船的汽笛已然拉响,众人在唐季孙等人的目送下缓缓地驶离了塘沽港,随着一轮红日渐渐地没入了海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