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众人都穿戴整齐直奔两广总督府,接近府墙时,李白安看着那些青砖红瓦和朱红色的大门,不禁思绪万千。

不知李大人是否还如往昔般风姿健朗,不知他现下身体如何?其实自从归了北洋门下,他不仅把李鸿章当作一位英明神武的统帅,更是当作自己的亲人师长,心中时时挂念。

在他们刚看到总督府的大匾时,已经有人在候着了,见他们上前,便小跑上前问道:“可是李白安大人一行?”

李白安见这两个门倌儿都是生面孔,想来也是,自己离开已有六年,李鸿章也从直隶辗转到广州,新人换旧也是寻常之事。

一行人被引入前堂,只见衙门两旁各厢房屋舍中都有各色官员忙碌办公的身影。

他心中想:李大人治吏甚严,在他手下当差的官员想必也是断了享乐盘剥的念头!几个少年从没进过真正的衙门,都不住四下张望,看什么都新鲜热闹。

一连过了五六进,方才来到后堂庭院前,院门前有一巨大的雕着蟒探海的影壁墙,绕过去小厮推开院门,躬身说道:“各位,中堂大人就在里面。”

李白安当先跨了进去,就见这园中栽着各色的四季花草,藤萝乔木,正中正屋前由几株合抱木棉树围成的一块几丈见方的空地上,一个老者正看着一个小姑娘踢毽子。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微笑道:“白安,你们终于回来了!”但见那老者一袭青色麻质长衫,手拄拐杖,满面笑意,不是李鸿章又是哪个!

只不过这时的他已比六年前苍老了许多,须发皆已霜白,本就皱纹丛生的瘦脸上此时更是如犁耕梯堆一般沟壑遍布,身体又见清瘦单薄了许多,如不是一双鹰目仍有精光射出,俨然看上去已如耄耋老人一般。

李白安知他久历沙场洗礼,宦海沉浮,又加之几年前曾于日本遇刺,又远赴西洋经舟车之苦,但还是没想到六年前仍精神矍铄的李中堂现在已经老成这副样子。

他心头一酸,倒身拜下:“大人,这些年,您老人家,老人家一向可好?”话语哽咽,虽千言万语涌于心间却倒不出来。

李鸿章也有些感动,拄着拐弯着腰将他扶起来,眼眶有些湿热道:“哎,白安,这哪里还是个纵横敌营,孤胆刺酋的英雄将军的样子,快起来!”

他看着呼啦啦拜倒的一众人等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回家了都起来说话!”心月站起来,抽泣着上前拉着李鸿章的胳膊关切道:“大人,您可想死心月了!我扶您坐下,站久了腿酸,等下我再给您揉揉腿,捶捶肩!”李鸿章笑道:“还是心月懂照顾人!不过我听说你已是白安的媳妇儿了,这事儿就烦不得你喽!”

说罢,他一指庭院中的小姑娘问道:“看看,还记得她是谁吗?”那女孩儿已向心月奔来叫道:“心月姐!”心月一看大喜,忙上前抱着道:“是芙儿吗?怎么一晃就成姑娘了?之前你还是小孩儿呢?怎么,是太后老佛爷叫你来照顾大人的吗?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芙儿高兴得直蹦:“难怪老佛爷总是念叨心月姐,您真是冰雪聪明!这么多年没见可想死我了!”说罢,两人就抱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钱千金、徐三豹和晋先予一一拜见了李鸿章,受了几句勉慰起身后,李鸿章见地上还跪着四个少男少女,问道:“这就是咱北洋那几个孩子吧?不是只有三个吗?怎的多了一人?”

还不等李白安回话,盛思蕊就娇笑着抬头道:“中堂大人爷爷,小女子盛思蕊,是义父义母师父他们在船上搭救的孤儿,与他们几个早就形同兄弟姐妹了。您如果不嫌弃,就把我一道儿认了当作北洋的孩子吧!”

李鸿章做事素来不拘泥古板,当年欣赏李白安也是因他少年的英姿激越,更非是重男轻女之人。

此刻他见到盛思蕊如此活泼灵越,心下也是欢喜,就道:“好,我依了你。那你且说说,你们几个之中,谁的本事最大呀?”

盛思蕊眼珠一转道:“回中堂爷爷,我们是各有千秋,各擅长技。不过若论调皮捣蛋,他们虽都比我年长,可是谁也比不上我!”

所谓长辈疼孙,李鸿章见他们几个孩子气度修养都是不俗,本已老怀宽慰,此刻听了此言,更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