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戏剧具有独特的不可替代的审美情趣,“假面”戏曲化装中的油彩头面―便是其中非常特殊的一例。

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母亲带我去看了徐玉兰、王文娟两位越剧表演艺术家演出的《红楼梦》,从此我便迷恋上了戏曲。少女时代的业余时间,大都花在看戏上了。把父母给的极有限的零花钱一分一角地省下来去买戏票。买不起好的位子的票,就买便宜的三层楼的戏票,哪怕只能看到演员头顶上亮晶晶的头花珠翠,也心甘情愿。记得那时戏迷们都想一睹演员们脱去“假面”后的真容,散戏后每每聚在后台门外,等候演员们却装完毕走出来。我想着演员们练功排练太辛苦了,我们总该有所表示呀。于是就把自己的糕点券积攒起来送给自己心仪的演员。当时正值我国遭遇三年自然灾害,物质供应很匾乏,买点心饼干之类都要用糕点券,而且每人每月的份额也少得可怜。十余岁的少女正是“嘴馋”的年纪,可我就是熬住了,一个月都不吃一点零嘴。

说实话,我少年时代压根就没想到过以后要当作家,那时我剑赵翌思趴足白一石项四演贝,默上」反回使能够尽六腆详白竿中外各个时代各种人物千变万化的人生故事,那是何等的酣畅淋漓呀!

当我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浙江某越剧团到上海招生,我便和几个要好的戏迷跑去报考,真就被我考上了!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兴冲冲地去告诉母亲,不料母亲竟大发雷霆。她先是斥骂我不该瞒着大人去考什么剧团,又吓唬我说也许是哪里的骗子到上海来骗女孩子的,她要写信到浙江省委宣传部去调查。随后就撕了那张录取通知书,还将我平素听戏的无线电砸坏了(那年代还没有出现电视机呢)。母亲是越剧发源地嗓州人氏,平时她自己也爱看家乡戏,却原来仅仅是“叶公好龙”啊!母亲一连几天痛心疾首地教导我,要我好好读书,成为对祖国对人民的有用之才。她仍不放心,还跟我的班主任联系,希望学校配合家长一起来帮助我挽救我。于是,我因“迷恋封建社会才子佳人”而偷偷去考剧团的事全班同学都知道了,由此这一条,我从初中升人高中,迟迟人不了共青团,成为一名落后群众。

当年,我曾经对自己的“错误思想和行为”做过许多次深刻的检讨,却始终戒不掉我对传统戏曲的痴迷。“文革”之后,戏曲舞台春暖花开,百花齐放,我重新走进戏院看戏,而且愈看愈觉得中国戏曲博大精深,够我学习一辈子的。

命运终使我成为一名写作者,也让我养成了对什么事情都喜欢探究根底的习惯。看戏看多了,我便产生种种好奇:戏曲演员在戴着假面演唱别人的故事时,他(她)们自己内心会不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他(她)们自己的人生故事与他(她)们演绎的戏曲故蓦之间,会不会产生某种神秘的关联呢?当脱下舞台上的“假百”,他(她)们又会以怎样的面目展现在现实生活中呢?

这便是我写这部小说的起因。

201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