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被甜到心坎里,顺势抱起小家伙,忍不住打趣。

“你个小捣蛋,娘哪敢不带你,不然留你在家,怕是都能把屋顶给掀了。”

姜丰泽跟着笑了笑,此事定好后,他便撸起袖子,出去抱柴烧炕了。

北地天寒,眼下虽还是秋日,可这大炕一天也要烧两回,必得时刻都热乎着,孩子们才好躺着舒服。

小糯宝吃饱了小肚后,就翘着脚丫,和春哥排排躺在一起,享受着热炕头的惬意。

深秋之时,农户们活计不多。

妇人们多半在家腌菜,或是缝制冬衣,汉子们就上山砍柴,捡拾干松果,可谓是男耕女织,其乐融融。

冯氏有些得闲,这又惦记起城里的丰景,就让丰年去给他送点东西。

书院宿房没有火炕,只能靠着炉子取暖。

冯氏翻出两套厚袄裤、棉鞋,一双羊皮缝的护膝,再加上刚出锅的芸豆猪肉包子,一并装进包袱。

小糯宝想着四哥还在学作画,免不了要从零花银子里,挤出些学费来。

于是趁着娘在打包,她就爬上衣箱,翻出两颗金瓜子,想要偷偷塞进四哥的袄裤。

不过这回,冯氏看了个正着。

她一把掐住闺女胖手,拍了下,“你个小丫头,又在捣什么乱,给娘理好的衣裳都弄乱了……哎呀呀,咋还放了金子!你是生怕你四哥不够惹眼,想让他拿着金瓜子,在书院当显眼包是吧!”

小糯宝吐吐舌头,像个被抓到偷油吃的小耗子,手脚并用顺着炕沿爬走了。

冯氏被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拿来二十两的碎银子,换走了那金瓜子。

“碎金子太招摇,你要想给你四哥贴补,好歹也弄成银子啊。”冯氏朝闺女哼哼。

小糯宝看四哥零花钱有了着落,高兴得往后一仰,像个晒肚皮的乌龟,欢快得手脚直扑腾。

冯氏见她这小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咧嘴。

谁家有这么个萌娃,心情能不舒畅呢。

冯氏喜笑颜开,走路都像踩着棉花,这就转个圈出了屋,把包袱放上马车。

姜丰年赶车进城里时,正好刚过午时,到了未时一刻。

估摸着这会儿,书院正在上课,姜丰年怕扰了弟弟用功,便想把东西交给门童,自己就离开。

可不曾想,眼看快到韦氏书院,姜丰年却看见丰景正站在门口,竟在和阿黎交谈。

“这不是那个,内宫使者吗?他来找老四做什么。”姜丰年奇怪喃喃。

他赶忙急赶马车,待过去时,阿黎刚好离开,而丰景攥着一锭金子,正在秋风中凌乱。

姜丰年惊讶,连伸手给那金锭盖住,“你这孩子,怎么拿着这么贵重东西,明晃晃得干杵着,也不怕被人抢了。对了,那阿黎为啥给你金子,你怎么还要了呢?”

丰景也有些意外。

他这才回过神来,困惑道,“大哥,这不是白给我的,是那位阿黎大人托我件事,给的报酬。”

“他能有啥事嘱托给你?”姜丰年更诧异。

丰景挠了挠头,“他……他想让我,继续作妹妹连环画,画好就交给他……”

原来就在上午,阿黎打听到了丰景在此念书,知道丰泽那个画本子,全是出自于丰景之手。

所以就特来请他继续作画,且要专画小糯宝。

至于缘由,他只说是自己想看。

实则,却是穆亦寒近来苦闷,唯一能让他展露笑颜的,便只有这小小画本了。

自打那日,赶到三清观后,观中真人不知为何,就是不肯相见。

无奈,穆亦寒派人围住了道观,反倒气得那真人放狗咬他,更是不肯出来。

穆亦寒心绪低沉,每每想要缓解,总会拿起本子,翻看上面的小丫头。

可眼见那本子都翻得磨边了,画着臭屁奶崽的宣纸,也快被盘包浆了,阿黎为了增加“疗效”,这才来请丰景画些新的。

“那位大人说了,每天画上两页纸,就给我一两金子呢,是金子!每天都给!”丰景摸摸手里“硬物”,嗓子发紧,“这里有足足十两,是他先预付给我的。”

姜丰年眼睛睁得老大,只觉想乐,“还有这种好事儿,你小子可是出息了,若是天天画,那岂不是比咱开仙泉居还挣钱?”

姜丰景小脸微红,还挺受之有愧的。

毕竟,就算是作画大师上阵,也难能这么挣钱啊。

等收下大哥给的包袱,回到宿房后,姜丰景看着桌上白纸,顿时冒出个新点子。

他拿来笔墨,在白纸上画出八个格。

打算以后,再画妹妹时,便多加些剧情在画里,勉力一试,尽量对得起这每日一金!

姜丰景冒出灵感,打算先从妹妹水中被捡,来到姜家开始画起。

他赶紧坐下,提笔写字,“第一话,仙女宝宝初来姜家!”

鬼使神差地定下名字,姜丰景扬起唇角,这便埋头苦画……

……

一天悠哉晃过。

翌日清早,冯氏一推屋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白霜。

秋霜薄似雪絮,打蔫了树枝梢头的残叶,使得这深秋的尾巴,更显肃杀之气。

乡亲们在家烧好热炕,慢悠悠地出屋,抻两下老腰,再扫一扫自家院落。

不多时,各家各户的烟囱冒出白烟,大人孩子们搓着手,就进屋暖和吃饭去了。

冯氏喂好鸡鸭,再进屋时,脸蛋都有些发红。

“今早可比昨个儿冷多了,老三,待会儿拿条小毯子进车厢里,去柳家沟这一路挺远,好给你妹妹盖一盖。”

“对了,咱这马车后面还配了火箱子吧,往里头添点柴,等马跑起来就给烧上,这样车厢里也能热乎。”冯氏说道。

北地最寒,才刚霜降,薄袄就已经穿不住了。

小糯宝被娘套了厚缎袄裙,又在袄子外面,穿了件织金夹棉比甲,才能放心出门。

短比甲通身浅紫,袖口和下摆处,还圈着雪白的獭兔毛边,再配上一排紫晶石的珠扣子,衬得小家伙格外白嫩,像只蹦蹦跶跶的小兔。

等坐进马车里,再裹上毛毯,小糯宝看着都快成球了,她觍着小脸嘻嘻乐,惹得谁看了都想抱一抱。

丰苗撇下书袋,不肯去学堂,吵着求着也要跟过去玩。

冯氏只好扯他上来,不然留这皮猴在家,怕是他也没心思念书,弄不好还要给张秀才捣乱。

李七巧站在马车外,递过来一包白面馒头,“娘,昨个儿听大哥回来说,城里出了流民,正好仙泉居今早馒头蒸多了,估计这两顿也吃不了,要不您就拿些上路,要是遇到流民就分几个,总好过在咱手里浪费了。”

冯氏顺着小窗收下馒头,没来得及细问流民的事儿,姜丰泽性子急,这就挥起了长鞭。

马儿一跑起来,整个车厢里,跟着冒出股热乎气。

原来是马车尾的板子上,坐了一个小炉,连着座凳下的热箱,一烧起来,可是暖和,在这大冷天舒服极了。

小糯宝和丰苗都觉新奇,俩人趴在地上直瞅,又拍着小手乐。

冯氏好不容易给他俩摁在位子上,他俩又笑嘻嘻的,拿着蝴蝶酥,啃得满地掉渣。

当娘的冯氏都无奈了,只好扭头看风景,才忍住揍丰苗的冲动。

赶了约摸半个时辰,柳家沟可算是到了。

这里是个好大的村庄,刚一入村口,冯氏就听见,有几个粗汉正在谩骂不停。

“还当自己是富家少爷呢!”

“呸!都被撵到庄子上来了,就是干活的奴仆,让你睡个马厩,那都是主人家开恩,哪有你挑剔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