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运香坐在任重的墓前絮絮叨叨地跟他聊天:“今天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都是你喜欢的,放开吃,到了那边也不需要忌嘴。给你多烧点钱送过去。你从没尝过缺钱的滋味,到了下面更不能受苦。”

郝运香停下来想了想,该不该告诉任重,姆妈在他走的那天便失了一切的记忆,现在像个三岁的孩子。算了,郝运香摇了摇头,啥也想不起来才是好呢。她接着说:“姆妈一切都好,你放心吧。”说完,她打着火机,小小的火苗一闪一闪地舔着了手里的黄裱纸,一股青烟淡淡升起。

电话响了,郝运香接起来,她妈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运娣啊,运娣,呜呜呜,出事了,回家一趟。”郝运香说:“怎么了,妈?别哭啊,能出什么事情?”“你爸出事了。”“我爸?昨天晚上不是才通过电话吗?”“不是那个你爸,是那个你爸。那个、那个、你大伯。”郝运香妈妈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噢,是大爷啊。什么我爸我爸的!”郝运香的父母一直养着一个说不清楚来历、脑子也不太好使的傻大爷。“你回来吧,再不回来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不是你大爷,他是你、你亲爸……快回来吧。”郝运香猛地站起身:“妈,你瞎说啥呢?”

她有点晕眩,身子摇晃了几下。她妈这是又犯病了咋地?这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稳稳地托住郝运香。她回头一看,原来简陆。郝运香身子一软,电话掉了下去。

简陆揽住郝运香,摸了摸她的肚子:“你们都还好吗?”

郝运香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短信?”

简陆歉疚地回答道:“我去的地方没有信号,爬山的时候手机摔坏了。我赶回来一看见你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郝运香问他:“见到你妈妈了吗?”

简陆点点头。

“她还好吗?”

简陆再次点点头。

“你还恨她吗?”

简陆摇了摇头。他接过郝运香手里的黄裱纸,点着后放在任的墓前拜了几拜,说:“没想到我一走就发生了这些事情。辛苦了,郝运香。”

郝运香冲简陆点点头,说:“是挺辛苦的,不过我还撑得住。总现在一看见我,脸上就开出一朵洛阳红牡丹。”郝运香有点骄傲摸摸鼻子,模仿着贾总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记不住我的名字,回都伸出一根食指头冲我指指点点,嘴巴里说,你你,那个你好干。”

简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木雕小男孩,手里紧紧攥着两条磨断皮缰绳,问郝运香:“小骡子你带着吗?”郝运香解开衣服,从贴的口袋里掏出小黑骡,递给简陆。简陆接过来,擦着打火机,将掉的皮缰绳点燃,然后接在一处。缰绳融合起来,简陆使劲拽了拽,它们牢牢地粘在一起。简陆把木雕递给郝运香,拍拍她的脑袋说:“郝运香,我要跟你在一起。”

郝运香两眼平静地望着天空,手里攥着小木雕,心里生出一子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力气。如果这个时候简陆再问她什么是幸福,她一准会回答:我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