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曹于关中大战数月,兵戈乱起,虽不像历史上有数万户百姓南投汉中,但也有万余户关中百姓顺着秦岭诸道从关中跑到汉中避难。
数万百姓的南下,作为汉中太守的陆逊率军士于道口接应,并让官吏好生安置。
自刘备伐蜀起,各将皆有委任。如委陆逊出任汉中太守,张飞为巴西太守,甘宁为犍为太守。
正午时间,烈日正盛,酷热难耐。
南逃的关中民众躲在道路两侧的树荫下休息,或为背井离乡而哭泣,或为接下来的生机而忧愁叹息,亦或是寻找路上走失的亲朋家眷,人生百态,艰辛之事多能在这群难民身上看到。
陆逊身着常服,率左右数十人,于林间穿行。
“府君,据斥候、百姓所言曹操已从关中撤军,降服马超、韩孚二人,留夏侯渊屯守长安。”宗预汇报道。
宗预,字德艳,南阳安众人。张飞、陆逊率军入蜀,宗预作为主簿随军而行,争夺汉中时,宗预立有功绩,被陆逊看重,留守汉中,协助陆逊。
陆逊止步于丘陵上,皱眉问道:“马超、阎行等关中诸将,曹操何以待之?”
宗预沉吟少许,答道:“马超随曹操东行,所部留守槐里,归由从弟马岱暂统。韩遂旧部阎行暂委金城太守,成公英随曹操东归。至于刺史韦康,曹操准留陇右,但却委杨阜出任武都太守。”
“曹操如此布置,或有窥视汉中,南下巴蜀之意!”
陆逊,望着林间避暑的关中难民,叹息说道:“待下次曹操西至关中,必取汉中尔!”
宗预脸色微变,说道:“府君何以此言断定?”
陆逊手搭在剑柄上,分析说道:“自韩孚、马超归降,陇右将定,为乱者不过西平郭宪、陇西宋建、安定杨秋、武威张猛等寇。然以上作乱者,多是苟安乐土之辈。”
“曹操降服关中,兵势已成,威逼关右。不往陇右进军,皆因都督兵破合肥,威震江淮,不得已而东返。”
“即便如此,曹操亦布有后手,委夏侯渊、张郃留镇长安,以望陇右。时有阎行、杨阜、马岱等人相助,夏侯渊**平关右,有何难哉!”
宗预皱起眉头,说道:“今下我军围攻江州,正与蜀军搏杀。若按府君所言,那曹操岂不是行两虎竞食之策。待两虎疲惫之际,率军南下汉中,进取巴蜀。”
说着,宗预倒吸了口凉气,说道:“既然如此,曹操或许已派使者与刘璋联络,约为盟友。”
陆逊吐了口浊气,说道:“不是或许,而是必然。”
宗预眉头愈发郁结,说道:“那岂不是我汉中不日将遭兵戈,以我汉中当下一万五千人之兵,时曹操南犯汉中,将何以御中原大军。”
“府君要不向武汉上疏,让主公抽调人马支援汉中。”宗预建议说道。
陆逊摇了摇头,说道:“曹操东行,江淮必然吃紧,兵马必然急缺。且围取巴蜀,非重兵不可。故吴楚无兵,唯赖汉中尔!”
“那当如何是好?”宗预不知所措,问道。
陆逊神情沉重,说道:“唯有募兵,筑城积粮,以备万一之事。”
“请府君吩咐!”宗预拱手说道。
陆逊整理思虑,说道:“关中百姓多经战事,今南至汉中无所可食,你且于关中难民及賨人中募兵五千,率新兵五千东屯成固,以增汉中守备。”
顿了顿,陆逊抽出长剑,用剑尖在地上勾勒汉中地图,说道:“汉中者,位处两山之间,汉水流经,故又分南北。守汉中西面之敌,唯赖阳平关;若阳平关破,汉中常难固守。”
“然敌寇从北面而来,唯守秦道隘口,阳平关不能御。逊深思汉中布置,以为仅凭阳平关不足以据敌。如阳平关失守,汉中唯沔阳、成固二城,能暂缓敌寇兵势。”
“故曹操南下时,江州入我手。我军则退守汉北二城,令敌难以全取汉中,时秦道险峻,粮草难以供给,则可使敌饥困平原中。援军至汉南,又有汉北二城坚守,汉中则可失而复得。”
简而言之,陆逊深忧曹操大军南下,他已为汉中准备好两层防御体系。
第一层防御工事,以阳平关及秦岭道口为据点,抵御曹操的兵锋,蜀道的险峻难行,粮辎难以供给大军的特性,逼退曹操。
如果外围守不住,则转入第二层防御死守,陆逊率大军退守汉水以北的沔阳、成固二城,进一步利用蜀道的险峻,让曹操被粮草所困,以等候刘备大军来援。
“在下已明府君据敌之策!”宗预拱手说道:“然府君需向武汉上报此据敌之策,以免曹操南下,我汉中孤立无援!”
“这是必然!”陆逊微微颔首,说道:“成固之事,逊将交由德艳。”
“诺!”
今时的陆逊虽年近三十岁,也不似历史上历练得那么多,但已有巅峰时期的几分水平。假以时日再历练几年,必然能成为坐镇一方的大将。
……
如陆逊、宗预的讨论相近,曹操率军离开关中,并不代表他放弃了攻略西北的计划,而是将攻略陇右的任务交予夏侯渊。
且在离开之前,曹操又按贾诩此前之计策,派使者走阴平大道(白水道)入蜀,向刘璋书信通好。
阴平大道,与邓艾所走的阴平小道不一样。大道取武都走白水入蜀而得名,阴平小道则是走七百里无人小道入蜀。
成都,州府。
堂内,为战事而焦虑的刘璋,浏览着曹操送来的书信,神情不由轻松些许。
将书信放到案几上,刘璋说道:“曹公来信,言刘备无故兴兵犯我,今让我益州勿忧,其不日将率兵南援,以解我益州之困。不知诸君以为何如?”
黄权叹了口气,说道:“使君,刘备是为虎狼,曹操亦是虎狼。曹操解我益州兵困,意在窥视我巴蜀之地。望使君小心行事,以免重蹈覆辙。”
刘璋捋着胡须,忧愁说道:“刘备、曹操皆世之枭雄,孤岂能不知。然今江州事急,刘备遣军猛攻江州。若不解江州之困,待江州城破,我巴蜀则是门户大开,又将如何是好?”
刘巴沉吟少许,说道:“使君,曹公为大汉丞相,已平关中贼寇,兵锋威赫。今与曹公盟约,必能让刘备忌惮。待曹公兵临淮河、江夏,刘备顾虑吴楚之事,抽兵回援,我巴蜀兵围或能解也。”
“正是!”
郑度进言说道:“使君,今我巴蜀难退关、张二将,度窃以为能退刘备者,天下唯有曹公。然亦要以张飞之事为鉴,封闭白水关,不准曹公兵马入蜀。献汉中舆图,劝曹公取汉中,可解江州兵困。”
望着堂内众人纷纷规劝刘璋与曹操恢复盟约,张松暗叹了口气。作为力荐刘备入蜀的他,如今已被刘璋猜忌,已经难为刘备说话。
他今下所能做的事,便是给刘备通风报信,且要多加小心,以免像上次一样差点被兄长发现。
“子乔,你以为如何?”刘璋目光瞥到张松身上,问道。
张松低下了头,拱手说道:“启禀使君,松以为与曹公盟有利无弊,如能退刘备,则为我益州之幸事。”
“善!”
刘璋沉吟少许,说道:“曹公虽窥视我巴蜀,但今天下能退刘备者,非他莫属。今且派人出使曹公,言我巴蜀臣服之意。然曹公亦是世之枭雄,不可让其兵入巴蜀。请其出兵江夏、江淮,以解我益州之困。”
“诺!”
顿了顿,刘璋问道:“今兵马准备如何?”
“启禀使君,万人兵马已备,今不知使君欲委何人出征?”黄权拱手问道。
刘璋沉吟少许,说道:“委李严出任护军,督军出征。费观为参军,增援江州。叮嘱二人,曹公即将南征,我益州兵危渐解,让他二人好生作战。待战后,孤当有厚赏。”
“诺!”
李严在曹操南下时入川,根基不深,被刘璋所信任。费观早年随族兄费伯仁一同入蜀,与刘璋有亲眷关系,深受其器重。今刘璋委心腹二将出征,亦是避免出现投降叛逃之事。
郑度从席上出位,进言说道:“启禀使君,吴懿、邓贤出战,吴懿兵败归降,邓贤率残军入城。今度恳请使君处决吴懿家眷,以儆效尤,以免诸将降刘。”
刘璋面露愤怒,说道:“吴懿虽降,但其家眷却为孤兄之亲属,今若从你之言处决,孤将身陷于不义之中。”
“使君,今若不惩处叛将,敢问使君何以让诸将死战!”郑度毫不畏惧,说道。
“放肆!”
刘璋站直了身子,冷声说道:“孤闻重赏厚遇诸将,可让其为孤效力拒敌。但未闻仇杀亲眷,可让诸将为孤尽心据敌。”
“此策断不可成,你若再言,孤当罢于官职,永不录用。”刘璋威胁道。
“使君~”
见郑度还敢开口,刘璋怒而甩袖,吩咐说道:“来人,将郑度拖下去,罢免官职。”
“诺!”
黄权见刘璋这般态度,深叹刘璋过于仁善,实非天下乱世之主。
《河阳国志·魏先主志》:“建安十七年,先主降马超、韩孚,关中归附。然都督霍峻破合肥,斩张辽,江淮震**,先主遂以夏侯渊督关中,率师东归。”
“时帝遣关羽、张飞伐蜀急。贾诩谏先主,曰:‘巴蜀者,楚之上游,若得巴蜀,吴楚可望;若失巴蜀,南人不可制。’先主纳诩言,遣使复通刘璋。璋悦之,请解益州兵困。先主然也。”
《汉纪·霍大司马世家》:“延熙十年,中书监臣弋上疏曰:‘冀、辽自中汉末以来,屡兴割据,忠奸难辨,士庶不安,臣弋闻盖棺方定论,故请纂修国志,明其实以正视听。’高宗准之,乃命著作郎司马昭等修《河阳国志》,历五年成书。……高宗观昭所著国志,见伪魏主传诸文字多有诡谲,不悦,谓中书监臣弋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遂令有司收监议罪。”
“司马昭受拘,于有司议罪,其子郎中司马炎上《陈情表》曰:‘伏唯圣朝以忠孝信立天下,昔臣祖从贼,盖谓愚也,然愚忠者,不谓忠乎?今臣父直笔,亦谓愚也,然愚信者,不谓信乎?’帝震怒,欲罪之,中书监臣弋谓不可,曰‘愚忠者,懿也,愚信者,昭也,愚孝者,炎也,司马一门虽从贼之余,然忠孝信者虽愚亦不可罪也。’又奏请以陈寿重注国志,高宗遂纳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