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梦天上街买东西,提在手里一包花生,远远地见一个人,快步跑过去叫道:“爹,爹!”

“梦天。”徐德富见是儿子,自然高兴。

“啥时来镇的,爹?”

“一早和谢时仿坐咱家大车来的,药铺扩大面积,管家留下盖房子,我到宪兵队办一件事,办完事就回去。”

“我娘他们都好吧?”

“都好,你不用惦念。梦天,照顾好自己啊。”

徐梦天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他给局长买花生米,带在路上吃,他胃不好,疼了吃花生能顶住。他说:“爹,我和你说了,你别对外人说,今晚警局有大行动。”

“干什么?”徐德富见周围没人,问。

警察去剿胡子,几天前逮住个走头子叫曾凤山,他供出曾为刘傻子和天狗绺子销赃,还说出天狗绺子藏匿的地点。

“啊,”徐德富心里一激凌道,“天狗绺子?”

“是的,这回他们可跑不了了。”徐梦天显然不知道当爹的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警察去剿天狗绺子,徐德富能不发慌吗?他极力掩饰着。

“知道去那儿打天狗绺子?”当爹的问。

“不知道。”

徐德富也为即将去和胡子动枪的儿子担心,嘱咐道:“梦天哪,枪响的时候别往前抢啊。”

“知道了,爹。”

“走吧,我去见角山荣。”徐德富说。他急着去见宪兵队长,是说完王顺福的事马上回獾子洞,看能不能想出办法给三弟德成报信。

“队长,王顺福突然搬走,我没及时发现……”徐德富内疚地说。

“你做的对,发现可疑之点立刻报告。”角山荣表扬他们的“瞩托”,又说,“脚长在他的腿上,到哪里去怎能怪你呢。”

“我为王顺福作的保,他一消失,我心里有些不安。”

“徐先生,”角山荣夸赞他道,“你对皇军大大的忠诚,很好的‘瞩托’。”

报告完,徐德富离开宪兵队,急忙去了同泰和药铺。

“当家的,房基地向北……”谢时仿向东家说。

“房子的事放一放,以后再合计。”徐德富现出烦躁道,“时仿,你这就跟我回去。”

“德富,你们不是说今晚住这儿嘛,怎么突然又要走?”程先生觉得奇怪,说,“我和你说说账目……”

程先生是徐家药铺的甩牌子掌柜,由于某种不便的原因,请别人掌管自己的店铺,在关东称为甩牌子掌柜,是有职无权的经理。程先生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是徐家的亲戚,徐德富给他职给他权,但是半年的经营账目他还是要向徐德富报告的。

“哥,”徐德富心打鼓,急切道,“我们有点急事儿,过几天再专程来一趟……时仿,叫佟大板子套车。”

看来是有什么急事了,程先生不便深挽留,说:“那也得吃完晌午饭走哇。”

“我们回去吃。”徐德富说。

驾!佟大板子凌空甩响大鞭子,东家急得火燎腚的样子,他能帮上忙的是猛摇鞭子催马赶回家去。

大马车在初春的原野土路上隆隆前行,徐德富心焦目乱,一路不吭声。谢时仿几次想同他说话,欲言又止。

远处,扶犁点种的长工们正种徐家的大田。

“当家的,”大车路经田地边,谢时仿浅声问,“是不是去看看他们种地?”

“不看了,”徐德富一反常态道,“赶紧回家。”

看来是压倒一切的事情啦,回到徐家大院,谢时仿快步跟徐德富上堂屋。

“时仿,坏菜啦。”徐德富道出今晚警察去打天狗绺子。

“消息准确?肯定没弄错?”谢时仿问。

“梦天亲口对我讲的,那个走头子曾凤山把什么都说啦,而且他要亲自带警察去找他们。”徐德富说。

“当家的,你先别着急,还有半天时间,我们想想办法。”

徐德富明白到了这种节骨眼还有什么辙可想?天知道德成在什么地方,信往哪儿送?

“这倒是。”谢时仿无可奈何道。

“唉,不知德成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徐德富悲哀地说,望望手指,目光意味深长,十指连心啊!

大有屯白家大院内有胡子走动,有的胡子在梳理马鬃。草头子见白东家走来,上前问:“我大哥的眼睛咋样?”

“小小子正给他眼睛上奶,人奶一般地说好使。瞅你们大哥伤的不轻,脸上没疙瘩好地方。”白东家说,“咋弄的啊?”

“火燎杆(土枪)炸了膛,一张脸给毁了,眼睛能保住就是万幸。”草头子说。一场血战因需要他给改头换面,编出另外一个版本:摆弄枪的人出意外是常有的事,枪炸膛最常见。

“医道我通一点儿,眼睛我看了,没伤着眼仁儿,人奶润润睁开就好了。”白东家为一张面目全非的面容惋惜,说,“脸保不住啦。”

草头子在将大柜徐德成送进活窑前,就知道他的脸皮给枪药烧毁掉,彻底破坏了,大概连徐家人都认不出他来啦。祸兮福兮,大柜说过要是换一张脸,他敢到亮子里镇上去。最令二柜放心不下的,牧主白家呆长了不安全,他说:“我大哥在你这儿已数日,你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知道谁有意无意地跑出风去,就危险啦,我今下黑带他走。”

“今晚你们走不了,天来雨了。”白东家仰头看看天,一场落雨的前兆。

“那就明天起早走。”草头子说。

白家大院正房的一间隐蔽的屋子里,一铺蔓子炕上,徐德成脸箍着褐色的草药,露出肿胀的眼睛缝隙很小,却睁不开。

一个叫小小子的年轻妇女解开衣襟,白花花的前胸,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贫穷的人身体不一定贫穷,从某一点上说这个乡下女人十分富有。她托起**贴近徐德成的眼睛,挤奶,乳汁喷向他的眼睛。

比奶汁还早进入徐德成体内的是女人的体味儿,是久违了,还是这个女人的味道太特殊和充满**力,他极力睁开眼睛,未睁开,说:“啊,你身上好香。”

“俺是奶身子。”小小子娇嫩的声音说。

奶身子徐德成只听人说过,还没亲眼见过。他对她抑制不住渴望,问:“你叫啥名子?”

“小小子。”

“小小子?男子的名子嘛。”

性格风风火火,缺乏女子柔绵(温柔),这就是小小子。她勇敢地提出要求道:“大哥,俺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你能救俺,你救不救?”她问。

“你怎么了?摊啥事啦?”

小小子讲自己的身世:她十八岁进郝家的门,不到三个月,身体结结实实的公婆得暴病死啦,紧接着她男也死了,她生下儿子后才半年,孩也死了。屯里人拿她当鬼怪妖魔,专吸人血,命硬方夫克子,要想好,只得让血横的人冲冲。

血横?徐德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血横的人。

“俺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杀杀砍砍……大哥,你肯帮俺吗?”

徐德成努力使眼睛欠开条窄缝,看到的仍是雪白的一片,问:“咋帮你?”

小小子嘴唇凑到徐德成耳边,低语……

“你信那招法?”徐德成惊诧道。

“俺信,大哥,救救我吧。”小小子迫不及待了。

偏僻的乡村常发生奇情怪爱,城市水泥块里的情爱文化浪漫,荒原野村的情爱粗砺热烈。一个能说出来的理由,就可以……徐德成心里欲望茁壮成长,可是脸有伤,受红伤期间绝不可以干那事的。他说:“现在不行。”

“你答应啦,现在是不成,就等你伤好啦。”小小子怎样心急也得等,“喂,别动,俺给你上奶。”她激动万分,用一个动作给他一个美妙的暗示,**从他棱角的嘴唇边儿上蹭一下,让他怦然动心。

徐德成看不见那东西,却猜到那是什么东西,甚至想到它的颜色,像熟透的桑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