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水泼向昏迷的曾凤山,他被冷水激醒。

“招是不招?”冯八矬子逼问。

曾凤山遍体鳞伤,嘴巴翕动,说:“我知道的都说了。”

“都说了,你说你是正当买卖人,不认得胡子,你送到孙记皮件铺的东西哪来的?”冯八矬子诘问。

“我走街串巷收购……”曾凤山说。

两个打手凶神恶煞,在火盆里烧烙铁。

“我已盯你多日了,第一次你送货我就发现你可疑。曾凤山,你从事为胡子销赃的勾当,胡子黑话称你是走头子,也不是一天半天。实话对你说吧,你不彻底交代,受皮肉之苦小事一段,把你交给宪兵队,他们可最恨胡子,那一圈狼狗饿红了眼……喂狗的滋味你非要尝的话,就什么都别说。”冯八矬子说。

“我的确是收些旧物再转手倒卖,”曾凤山极力辩解道,“即使收了胡子的东西,我也不知是赃物。”

冯八矬子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顺手拿起烧红的烙铁点燃,说,“这么说你还挺冤屈,人赃俱获你还抵赖,曾凤山,我没耐心在这儿细枝末节地劝你,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说不说?”

“我……”

“不欠缝儿?”冯八矬子命令打手道,“撬开他的嘴!”

两个打手给曾凤山用刑,烧红的烙铁烫在曾凤山的胸膛,他声声惨叫,昏死过去,人肉的烧焦味飘满屋子。

“浇醒他,继续上刑。”冯八矬子吩咐打手,“我到隔壁看看孙掌柜招了没有,他要是招了,你们叫我。”

“是,冯科长。”

王警尉在另一间审讯室审问孙掌柜,他开始交代:“曾凤山是专门为胡子销赃……我开的车皮件铺,旧马具差不多都是他供的货。”

“你要是一开始就这么的,何必遭此洋罪呢。”王警尉说,刚给孙掌柜灌了辣椒水,他说,“孙掌柜,你家的铺子充其量两间小房,这胡子抢的,车呀马的,你往哪儿放?”

“我家后院。”

“你家后院我看过,也放不下。孙掌柜,是不是还有藏东西的地方啊?”王警尉属蚂蚁的,有五十只眼睛[1],看到了藏赃物的地方。

“我家后院有地窖……”孙掌柜如实招供,他怕辣椒水,从鼻子灌进去铁人也受不了,连大象都怕辣椒。

“冯科长,他招了。”王警尉说,“曾凤山是走头子。”

“我们不会走眼。”冯八矬子自信道。

“他还说出他家后院有地窖,东西藏在那儿。”王警尉说。

“哦,”冯八矬子走近孙掌柜,说,“你带我们去起赃。”

“哎哎,曾凤山放在我那儿的东西我全交出来。”孙掌柜声称要退赃,态度积极。

“孙掌柜,走头子为胡子绺子销赃,这个曾凤山为哪个绺子做事啊?”冯八矬子追问。

“以前他给刘傻子绺子当走头子,最近为天狗绺子,我接的两匹货都是天狗绺子的。”孙掌柜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都说出来。

“你见到过天狗绺子的人?”冯八矬子问。

“道上的规矩,我是不能与胡子直接见面的。因此,我接触的只是曾凤山。”孙掌柜说。

“过去你听说过天狗绺子?”冯八矬子想从他的嘴里掏出他要知道的东西。

“没有。”

“王警尉,”冯八矬子说,“你带孙掌柜去看一下他家的地窖,把赃物起出来,”

“是,冯科长。”王警尉遵命道。

孙记车皮件铺后院,孙掌柜指出地窖隐蔽的一扇暗门,警察推开,说:“嚄!都在里边。”

王警尉探头进地窖,朝里望一眼,回身命令警察道:“你们下去往上搬东西。”

下去的警察先抬上一个木柜,然后是箱子、棉被、一卷炕席,数不清的赃物堆满半个院子。

王警尉抬脚踢了下装东西的布口袋,里边哗啦响,问:“什么东西?”“蓖蔴籽。”孙掌柜答。

“胡子赶上掠道(吃庄稼)驴了,什么都抢。”警察感慨道。

“这还是刘傻子的东西,始终未出手呢。”孙掌柜说。

冯八矬子去向局长报告,说:“孙掌柜招了,他家后院有地窖,我叫王警尉带人去起赃。”

陶奎元听此消息,面现喜色道:“这回你拎着瓜秧找到瓜蛋啦。”“曾凤山抗不住,终于说啦。”冯八矬子也得意洋洋道,“他不仅承认自己是走头子,还说出天狗绺子的落脚点,并愿意带我们去抓他们。

“曾凤山开始宁死不说,突然间又什么都说了,是不是耍啥鬼?” 陶奎元生疑道。

“他不说不行了,才说的,孙掌柜的供出他来,并交出藏匿的大量赃物,其中大部分是曾凤山送来的。”冯八矬子说。

“天狗绺子的情况他讲多少?”

“不很多,他宁肯带我们去逮天狗他们,也不愿说出绺子的实情,例如大柜是谁,四梁八柱的情况。”

“为什么?”

“他深谙胡子的特性,怕遭报复。现在看来知不知道那些次要,发现胡子的踪迹最重要,我们可一网打尽。”冯八矬子说。

“为慎重起见,曾凤山的话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你还要细心调查,弄得牢靠些,我们再动手。”陶奎元说。

“我准备再深挖一下曾凤山……”冯八矬子说。

射进警察局监房的一道霞光映在曾凤山的脸上,他动弹下腿,疼痛:“哎哟!——”

“曾凤山。”冯八矬子进来。

“有。”曾凤山欲坐起身,冯八矬子假惺惺道,“躺着吧,我只问你一些事情。”

曾凤山向墙脚靠一靠。

“说说天狗绺子……”冯八矬子说。

[1]五十只眼睛:昆虫的复眼,蚂蚁一个复眼由五十个小眼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