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崇的振作时间很快,他只用了三日,便调整过来了自己的心绪。
天之骄子,果然名不虚实。
这才是顾呈衍甘愿跟随他的理由,或许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好,而是因为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叫裴滕的皇子,便知道,最后,这江山终将落到他的手中。
有人那种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正如在他很小的时候,与阿浮坐在未名桥下,便能说出自己绝非凡人的话,只是这句话,便注定这他,往后会与芸芸众生有所不同。
或许此时的小君子才是真正成为大君子的人。
他似乎也想明白了,或许他回去夺权,纯昇只是占了一部分的缘由,而大部分的缘由,都是因为自己心中的使命。他知道,如果徵国的皇帝不是自己,自己和徵国的百姓面对的将是什么,或许裴崇自己无所谓,但他身上的那种责任感不愿让他看到百姓也因为裴滕的统治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他相信,这个天下,更希望由自己这样的明君来做主。
裴崇想了三日,才将心结解开。
他明白,要想得到纯昇,希望她的原谅是不可能的了,只有争夺,如裴滕一般,将她争夺到自己身边,然后再征求她的原谅,他相信,天地之间,时间还长,总有一日,他能够感动纯昇。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之间,再无任何阻碍,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干扰他们的感情。
如今最大的干扰,便是京城的裴滕,因此,他必须将他解决,再将纯昇夺过来。
这才是男人之间的斗争。
酒喝的如湖海一般多,力量也当如湖海一般大。
顾呈衍见到如今双眸深邃,让人一眼看不透的裴崇,才真正的道一句,他回来了。
卓清澜看着裴崇这般模样,此刻,也敢相信了,纯昇说的的确没错。裴崇从来都不是个热衷放弃的人,他会站起来的。
果然,裴崇没有辜负纯昇的希望,真正的振作起来了。
如今的裴崇身旁,只有一个顾呈衍,在他看来,卓清澜是做不了什么事的,但事实上,如若不是卓清澜,或许这许多的事情还真的不能成功。
这样也好,卓清澜入不了他的眼,便也方便与在京城的陈彧飞鸽传书。
他坐在桌案前,与顾呈衍商量对策。
“如今京城的形势是什么?”他醉酒这些日子,从来也顾不上外头的世界,但他知道,顾呈衍一定知道,因为京城还有他们的人。
京城自然有他们的人,如今连京城第一谋士纯昇都是他们的人。
顾呈衍道,“线人来报,京城此刻都操纵在裴滕一人手中,皇帝病危,似乎是命不久矣,而裴滕此刻一人独大,却迟迟没听说皇帝要立太子。”
看来他们都希望裴崇没有死,皇帝不会傻到,还没有见到太子的尸体,便要立裴滕为太子,因为如此,民心也不服。
只是若是按照顾呈衍此刻这么说,他们回到京城,还有些困难,因为京城此刻都我在裴滕一人的手中,裴滕也必然视自己为敌对,决不可能让自己活着出现在朝堂,因此,如今自己若贸然出头,是十分危险的。
裴崇这样想,也正中纯昇的计划。
纯昇的计划便是不要裴崇出现的这么快。
裴崇垂头细细思索,才抬头道,“你再去打探京城的消息,尽量能将京城中的自己人联系起来,先让本宫能安全回到京城。”
此时的裴崇不是胆小,而是谨慎。或许裴滕的势力在京城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因此京城中自己人也不知还有多少。可他此刻远在边塞,确实也只有在回到京城后,才能操控京城的各种局面。
谋士没了便没了,他从前觉得没了纯昇不行。可如今他偏偏不信,没了纯昇,他还不能顺利的登上皇位了。
他见顾呈衍只是一直垂着头,似是在想什么事情,久久没有言语,便抬眼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也正如殿下所想,先打听打听京城的消息,然后再行动。”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与京城的纯昇对接上,否则裴滕的行动不由计划控制,很难就会破坏纯昇的计划。
“当初……哎……不说了,如今我这般荒凉,也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了,等我登上皇位,定会厚待你。”
自从来到边塞,顾呈衍要的就不是厚待了,若不是他当初的背叛,裴崇亦不会落到这种田地,他此刻跟在裴崇身边,便是恕罪了,如若计划不成功,裴崇自然死,那么他也不会苟活,只是……他希望,门外的那位女子,能够好生的活下去。
他不明白,卓清澜此时已与从前不同,如若计划真的败露,她定然会随他去死的。
在京城的陈彧受到了信鸽,急忙送到纯昇的房内,“姑娘,又来信了……”
纯昇立刻接过来,如果这封信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的信,那么或许她的计划就真的要失败了,她紧张的展开信笺,上面是卓清澜的笔迹,上头写着,顾呈衍正与裴崇在房中商量计划,裴崇已振作,计划照旧。
如此这样的回信,纯昇才算心安,至少纯昇的计划没有失败。
那么如今只要等着皇帝毒发身亡,裴崇便能顺利的夺得皇位。
纯昇几乎要忘记了自己服毒的问题了。因为如今的裴滕足够信任了她,每日都会主动的给她毒药和解药。裴滕不想她死,他目前还需要她。
纯昇正想让陈彧退下,早点休息,便见到窗外似乎有只鸽子在飞,陈彧谨慎的看了眼纯昇,立刻跑出去,将鸽子抓回来。
是顾呈衍的信鸽,纯昇急忙帮助陈彧,将信鸽脚上的信笺拆下来。
纯昇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道,“他说,殿下想回京城秘密谋事。”
陈彧一惊,“那姑娘的计划……”
纯昇想了想,“也是无碍……殿下比我更懂得抓住机会,只要皇帝驾崩,殿下一定会出现在皇宫,只要这一步不出错,都无所谓。”
裴崇回来能做什么?他无非做的与纯昇一样,藏匿在京城,暗中收集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失去的羽翼更加丰富。
只要他不暴露,在京城和在边塞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只是……京城这方面,还要自己替他扫清障碍。
否则光凭裴崇这样遥远的牵线,是做不到让他小心翼翼的回京的。
纯昇必须替他扫清障碍。
她让陈彧给顾呈衍回信,让他放心,京城这方面的眼线由纯昇来做,只要裴崇觉得时机到了,便可以回来,但切记,一定要在皇帝毒发身亡前回来。
“姑娘为殿下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了。”陈彧看着纯昇明明在用生命帮助裴崇,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受着这样的气,每日还要与裴滕那个疯魔一般的人打交道,陈彧真觉得不值。
纯昇倒是没关系,“陈彧,我已经看到一道曙光了,这时候,我们都不要在乎谁付出的多,我们所有人的愿望,便是裴崇能坐上皇位。”
“也对,只要到时误会解开了,那么姑娘便能坐上皇后的位置了。”
纯昇微微一笑,皇后的位子……她能吗?母仪天下?她配吗?
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陈彧早已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纯昇了,一个嵌入内心的思想,便是他要让纯昇幸福,纯昇想与裴崇在一起,那么他一定要让纯昇与裴崇在一起。
顾呈衍受到了纯昇的回信,便放心了下来。
他与裴崇对话时所谓的京城的眼线,其实都是纯昇在把控,顾呈衍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所懂的,也无非是军事上的事,而这种费心思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而京城能够有人掩护裴崇,都是纯昇的功劳。
裴崇自己不晓得,是有纯昇在京城冒死为他铺路,他才能够相安无事的启程,否则,他怕是没到京城,便会遭到埋伏了。
裴滕下了死手,他无论如何,哪怕动用所有的力量,他都不会让已经死去的太子死而复生,出现在朝堂上与他争夺权力。
这一点裴崇也能想到。
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上路,他们乔装成普通的农民,驾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帘也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从里面全然可以看到外面,外面亦是能够看到里面。
裴崇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路途,不禁感叹一声,“久违了……”
顾呈衍微微回首,他见到了裴崇眼中似是有热泪要夺出,但如今的裴崇比从前更懂得隐藏,他的眼泪不会再轻易的落下来了。
顾呈衍笑了笑,“殿下只要顺利回到京城,只要慢慢来,总会有成功的一日了。”
叫他如何慢慢来?再慢一点,裴滕就要当上太子了,再慢一点,纯昇就要成为裴滕的女人了,时间不等人,他不能如从前一般这么精打细算了。
裴崇摩拳擦掌,冷冷一笑,“裴滕……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次,本宫不会再放过他了。”
裴崇的计划,无非是回到京城养精蓄锐,他要亲自去看看,还有多少人能在他落魄的时候跟随他。
其实是有很多人的,京城中大多数的人都被纯昇及时的挽救住了,只是有的在朝堂,有的在暗中帮助裴崇。如今的局势,只是他们的身份颠倒了过来,裴滕在明,而裴崇在暗。
但往往,在暗处的人行事更方便,也更容易成功。
他们联系好了京兆尹,帮助他们在京城寻了个隐秘的住处,藏匿于此。
京兆尹是当初纯昇极力保下来的,而从不战队的京兆尹之所以如此帮助裴崇,也是明白,相比与裴滕,裴崇才应该是徵国的统治者。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许多人依旧支持裴崇。这不是纯昇的功劳,是裴崇自己的行事作风和品行,让更多的百姓和朝中大臣去信赖他。
黑暗中的三人,犹如夜行者,他们明白,这漫长的黑夜,总有一刻,天会大亮。而天亮的时候,他们便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的面前,去推崇他们的理念,夺回该夺回的一切。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里面的人应答一声,一身黑衣的男子从屋外进来。
幽暗的烛火中,纯昇没有带着面纱,她轻翻着手上的书,并未抬头看来人。
“姑娘,太子殿下回京了。”
“好——”纯昇依旧没有抬眼,只是面容带着笑意的回答一声。
正主回来了,滕王府的那位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