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朝堂气氛似乎变了,隐约之间,裴崇增势不少。

明眼人都该知道是谁的功劳。

纯昇出现的这几月内,裴崇似乎又长出一颗心一般,从以前的默默无闻,变成如今的运筹帷幄。得纯昇相助,崇王势力大涨。

年关将至,风云又起。

“启禀皇上,年关将至,城外难民纷纷涌入京城,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秩序混乱!”相国左桐的声音响彻整个朝堂。

年年都有这种事情会发生,这也是年前最令人老皇帝和众臣头痛的事情。每一年的难民都是不一样的一批,每一年年关将至,都要想办法开仓放粮,去救济灾民,否则这年便过不消停。

老皇帝揉了揉头,细细思虑这令他头痛的问题,复又没法子似的抬头,“众爱卿有何谏言?”

“皇上。”左桐道,“臣认为,滕王殿下应当有好法子。”

裴滕看了看左桐的神情,立刻意会,上前一步,“父皇,儿臣认为,今年当与往年不同,今年国库充足,当大肆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且各个难民区都要设粥棚,派人施粥,若可以,也当绵延周边州县。儿臣认为,下派之人应当位高权重,方可安抚难民之心。”

裴滕说罢,不等旁人再说什么,便自己继续道,“儿臣愿与崇王殿下一同到民间,施恩实惠,为我徵国造福!”

左桐道,“臣复议,当今二位皇子同去,定然与往年效果不同!”

施惠这等事情并非简单差事,要一刻不离的看着难民与手下的人,老皇帝深感欣慰,没想到两个儿子竟同时愿意接这等苦差事,反倒让他不再为难。

裴滕这般说,将裴崇至于一个被动的状态,他无法反驳,只能上前一步,“儿臣愿与三皇弟一同前往,为父皇分忧。”

一旨令下,裴滕与裴崇便成了徵国的巡使,下带几个大臣,明日便动身。

想不明白,真是想不明白,此等功劳,裴滕自己一人令便是,裴崇无心与他争抢。可他今日早朝为何拉上自己,定要同自己一同去民间呢?

这样的疑惑,怕是只有纯昇能解开了吧?

纯昇看着不请自来的崇王殿下,微微一笑,“殿下是想问我,为何今日早朝,裴滕要拉上你一起去领那功劳?”

圣旨虽然下了,可如此短的时辰内,怕是还传不到百姓之间,纯昇又是何来知道的呢?皇宫里也有她的人?

裴崇道,“纯昇姑娘的人真是遍布天下。”

纯昇敛目,“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我也不知裴滕这样做的目的。”她话锋一转,“不过……既然裴滕给殿下创造了这样的机会,殿下也要好生利用才是。”

裴崇点头,“又要防着他,又要真心为百姓做事。”

“殿下要紧握机会,在百姓之中建立口碑。”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裴崇不是个明君,纯昇也不愿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辅佐这样的人上位。

开仓放粮,举国欢庆。

裴崇与裴滕带着一些大臣,穿着官服,下粮于民,在京城的各个街巷搭建棚仓,开城门,放难民,引得无数人前来受惠。

裴崇与裴滕是巡使,不必亲自动手,来回在各个棚仓处走动,监督放粮即可。

这件事一时间引起**,全京城乃至周边县城引起轰动。

正是徵国国君这样的恩惠,似乎让寒冷的冬日不再那样寒冷。

不只是难民与做事的大臣们,闲来无事的百姓和官员也会来看一看,帮忙或送些什么,总归是一片祥和。

这样的繁荣景象,纯昇想要它持续下去,她一手捧一个暖手炉,在几个棚仓之间寻找着裴崇的身影,走了几个棚仓,都没寻到,不过倒遇见了裴滕。

他独身一人,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看样子卓清澜还没来。

他见到纯昇,便朝她走去,“呦?纯昇姑娘这是来给本王送暖手炉来了?”他说着便嘶哈的搓着手,“也确实,这天寒地冻的,容易冻坏。”

纯昇左右手各一个暖手炉,本是想赠与裴崇一个,自己再拿一个的。她身后跟着的陈彧,身子骨英朗,冬日向来不需这些取暖之物。

这裴滕登着脸皮子这般说,纯昇见这么多人,也不好开罪于他,便笑着道,“殿下收好,注意身子。”

裴滕邪魅的接下,不怀好意的看着纯昇,纯昇欠身行礼,便转身离开。

转眼间手中只剩下一个暖手炉,陈彧看了看纯昇的手,“姑娘,咱们还是回吧,明日多带几个暖手炉再来看殿下。”

“来都来了,我们虽没找到他,可他的人怕是已经看到我们了。”纯昇说罢,便继续朝其他的棚仓走去。

大冬日里架锅熬粥,委实困难,一大锅的粥,女子来熬更是不易,裴崇看他们已经劳累,便主动换下他们,自己去熬粥。

热腾腾的米粥的气味顺着寒风吹到了难民的身边,让他们的双眼中出现了渴望的目光。

人群太密,人流太多。虽然这些难民被治理的排队受惠,可队伍已经大排长龙,纯昇又不高,只能踮着脚在人群中艰难的张望。

陈彧指了指左面的棚子,“姑娘!在那呢!”

纯昇顺着陈彧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裴崇忙碌的一个人头。她捧着手中的暖手炉,便朝裴崇的方向走去。

在陈彧的保护下,纯昇才挤过人群,她已然站在裴崇身后,裴崇仍不自知。怕是人声吵杂,他的功力也不能发挥了吧?

“殿下……”纯昇轻声道。这一声倒是被陈彧裴崇听了去,他转身,手下熬粥的动作却不能停,“纯昇?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纯昇温柔的眼底泛起涟漪,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受苦受累,尽管已经七年未见。纯昇将手中仅有的暖手炉伸出去,“纯昇来给殿下送暖手炉。”

裴崇抽出空隙来瞧了瞧纯昇的周身,身上只有这一样发热的东西了,若是他收了她的暖手炉,那她自己当如何取暖?这里离纯昇居相隔甚远,她岂不是要冻着回去了?

裴崇摇头道,“本王正在做事,留着暖手炉也无用,你带回去吧。”

“殿下……”纯昇知晓裴崇的用意,正欲解释,便听裴崇道,“本王让你回去便回去,若不想回去,便拿着暖手炉到一旁坐着去!本王在忙!”

纯昇竟一时无语,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晓得裴崇这是好意,可这好意有些强硬了些,让她一时适应不过来。

陈彧上前一步,想要好生说说,“殿下!我们……”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纯昇拉到后面去,坐在厚厚的,毛毯铺着的木凳子上面,手中捧着暖手炉,不再言语。

人烟吵杂,裴崇心情不好,情有可原。

纯昇暗道,“我们美丽女子,从不与你们这些个男子一般见识!”

她看着裴崇忙碌的身影,总是久久不能将视线离开。这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他在一起的时辰旧了,便勾起了少时那美好的记忆。

即便如此,纯昇并不觉得心里踏实,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尤其是方才裴滕接过她手中的暖手炉时的神情,似乎带这些阴谋诡计在那双眼仁中。

难民愈加多了,裴崇的手下已经忙不过来。

陈彧道,“姑娘,还坐着干什么啊?我们回纯昇居吧。”

纯昇站起身来,陈彧本以为她要回走了,没想到去将暖手炉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自己也上前去拿起碗来给人盛粥了。

陈彧忙接过她手中的碗,“姑娘做不得这个,让我来吧!”

“我有什么做不得?”纯昇拿了勺子,顷刻间已经一碗粥盛好发给了底下的一个难民,她对陈彧说,“你自然要来,快来帮忙!”

陈彧不再犹豫,他虽不算了解纯昇真正的秉性,可跟随他多年,也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所目的,包括今日的盛粥的动作,也是隐含着什么意义的。

而纯昇的意义,就是帮助裴崇,得到更多的民心。

裴崇看了看在自己身前身后忙碌的纯昇,竟有些惊奇,这个神秘的女子,他本以为她顶多在权谋之术上有些造诣,也是个淡寡孤独的女子罢了,可在这人间烟火气息之中,她竟也游刃有余,好似她本就属于这里。若不是她身上那一袭恒久不变的白衣,怕是人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厨娘。

裴崇的一锅粥熬完,应当就够下今日发粮的量了,他拍了拍手,站在纯昇身边,看着她因着久握汤匙已经被冻得通红的手,顾不上什么,将暖手炉塞进她的手里,自己夺过她手中的东西,接着她的活继续干。

纯昇知趣的向后退一步,“多谢殿下。”

裴崇偏过头来微微一笑,“回去吧,今日也快结束了,本王偏爱你烹的热茶。”

纯昇盯着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让纯昇到他的崇王府去,给他烹一壶热茶,好供他忙碌之后回府享用。

这烹茶的手艺不过是纯昇偶尔显露出来的,不曾想还惯了他的毛病。

纯昇狠狠的在他背后剜一眼,却将暖手炉留下,自己与陈彧朝崇王府走去。

裴崇从前没觉得,这纯昇姑娘虽然待人清冷,却也有别扭喜人的一面。裴崇偶然一两句的同她斗嘴,惹得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张脸红到了额头,偏自以为带着面纱,旁人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