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纯昇可以说话,裴崇才冰冷的问道,“纯昇,说,你究竟在相国府做了什么?”

纯昇眼神凶狠,幸好在乌柏薇为她医治时,再次给她带上了面纱,否则那副半死不活的面容,全都被裴崇瞧了去。此刻的自己……还堪堪有些尊严,至少这副面容,没有被裴崇看到。

纯昇的声音并非故作可怜,而是真的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她只靠着那坚定的意志在强撑着自己,“那日殿下离去后,纯昇便被叫到左相的府上,接着便被晾在后院。其中左小姐来玩,饿了便吃着点心,结果就莫名其妙的中了毒。纯昇从未动过府上的点心,至于左小姐为何中毒,纯昇不知。”

裴崇对左桐道,“纯昇说她不知,是何原因,请左相另行查明。”

裴崇说着便站起来,朝纯昇走去,却被左桐中途拦下,“殿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人带走,不合情理吧?”

裴崇的脚步顿了顿,他暂时放下了看向纯昇的目光,转而犀利的盯着左桐,“左相可是调查清楚了?于情,纯昇是我崇王府的人,理当由我带走。于理,左小姐中毒的事情并未调查清楚,怎可推诿到我崇王府的人身上?”

“这……”左桐言语中处于下风,他已派人去将裴滕叫来,也不知来了没有。裴滕若再不来,怕是他要顶不住了。

纯昇虚弱的撑起自己的身子,头磕在光滑的地砖上,响亮的给裴崇扣头,“多谢王爷,还纯昇清白。”

纯昇句句皆说与自己无关,左桐也没有实证,今日这场博弈,注定是裴崇胜出。

裴滕闻此消息之时,正在皇宫中处理一些政务,他听后什么也顾不上,放下手中的一切,便奔往相国府。

可他还是来晚一步,他赶到相国府时,裴崇早已带着纯昇离去。

裴滕愤怒的看着左桐,“人呢!”

左桐一脸惆怅,所有的计划都白安排了,“带走了……”

裴滕一掌将茶杯拍碎,碎开的瓷片刺进掌心中,鲜血横流,“废物!”他怒骂道。

左桐老奸巨猾,也不还口。为何会失败,还不是裴滕贪恋美色,指望着纯昇能求救,才没立刻将她杀掉,留下后患!

方才裴滕迟迟不来,左桐见裴崇带人走的心思愈加强烈,自己的态度便弱了下来。如今还不是与裴崇当中为敌的时刻,不该如此忤逆。

裴崇问道,“是何人为左小姐医治?”

“是乌侧妃。”左桐道。

裴崇闻言一笑,“乌侧妃?她竟连中毒之证都诊断不出来吗?将她请过来。”

左桐闷声道,“不必了,她就在府上。”

左桐差人将乌柏薇请到前堂来,乌柏薇果然是言语之中向着纯昇的,却也将事实说出,“毒是提前三个时辰左右放在饼中的,而非直接撒上去的。纯昇姑娘没有嫌疑,应当不是她下的毒。”

裴崇听言,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左桐,再逼近乌柏薇,带着怒气,“乌侧妃!若不是今日本王亲自来问,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究竟是真的疏忽了,还是有人指使你这样做?”

乌柏薇适时垂头,“是妾身疏忽了,二殿下恕罪。”

裴崇的动作慢条斯理,似是好不着急,其实内心已经心急如火。他甩了甩衣袖,“也罢,今日这件事,本王权当没发生。左相……”他对左桐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人我就带走了,凶手另查他人吧!”

左桐吃了哑巴亏,什么也不敢说,只道,“是——殿下慢走——”

裴崇抱着浑身是血的纯昇,也不在意她的血迹是否沾染了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裳,只阔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出相国府,一出门,便见到了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陈彧。

陈彧看到纯昇的模样,心都快要跳出来。他看着遍体鳞伤,早就昏迷不醒的纯昇,上前一步,“殿下,让我来吧!”

裴崇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不必了,快去请最好的医师!”

陈彧皱眉,在他身后回答,“是!”他看着纯昇依旧带在面容上,随风飘扬的面纱,心情复杂的如藤蔓缠绕。

裴崇第一次与纯昇这样近在咫尺的接触,原来这个女子竟如此的轻,抱在手中像抱着团棉花,轻飘飘的没分量,怪不得体弱多病。

他紧盯着面色苍白的她的脸庞,这碍眼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脸颊,他真想一把将面纱扯下来。

纯昇方才的清醒是借着那一股子执念,如今被救出来,便彻底的昏睡过去。她周身冰冷,潮湿还滴着血水的衣裳触碰着裴崇的衣裳与掌心。

顾呈衍听说了也前来,他奔到榻前便顿住脚步,饶是见过许多伤残的伤兵,见到纯昇这幅模样,也是心中一紧,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裴崇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若不是要顾全大局,他真想端起剑血洗相国府!

顾呈衍看着裴崇,缓缓开口,“你……”

裴崇只坐在纯昇躺着的榻边,看着仍是昏迷不醒的她,充满血丝的双眼一动不动,语气冰冷而绝望,“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却不告诉我。”

“殿下……”顾呈衍也是心痛,面对裴崇的谴责,却不知该说什么。

裴崇猛然站起来,攥着顾呈衍的衣襟将他逼到墙角,“你们在京城的所有人都不告诉本王?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裴崇怒吼着,仿佛要将积压许多的怒气都撒到顾呈衍的身上。

顾呈衍任由他的动作,“是纯昇不让说的。她怕你冲动抗旨不遵,被裴滕抓到把柄。”

听到纯昇二字,裴崇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他喘着粗气,松开了顾呈衍,转身无力的坐回去。

顾呈衍整理好衣襟,走到他身边,看着纯昇,“她知道这是计策,不想你中计,可你还是回来了。此刻她昏迷着,不能给你出计策,你该怎么办?”

裴崇嘴唇干涩,闭上双眼,“我自有办法。”

此刻陈彧拉着医师跑进来,“医师来了!”

裴崇与顾呈衍立刻让开床榻的位置,“快!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医好!”

请来的也是个女医师,与乌柏薇算是相识之人,与纯昇也算有过几面之交,便也算是了解纯昇的体质。

医师留下来医治,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得等了一个时辰,房门才打开。

裴崇问道,“如何?”

医师已是十分疲惫,将自己写好的药方递给陈彧,“按照这个药方给她抓药,每日三次,一直吃到康复。”接着她便对裴崇道,“都是些皮外伤,可皮外伤伤得太重,也威胁道生命了。我医出她体内有一颗救命的药丸,这才续者她的命,否则……怕是挺不到现在。”

“那此刻如何?”

“民女已将她所有的伤口包扎一番,只要每日按时换药便可以了,只是……切记,要让她静养,不要再受伤了。”

裴崇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心下来,“好,本王知道了,支轶,带她去领赏银。”

陈彧亲自带着方子去抓药,便只剩下了裴崇和顾呈衍照看纯昇。

那颗救命的药丸是乌柏薇给纯昇吃下的,裴崇心中已经想到。

屋中已经摆起了四五个炭炉,烧的熊熊的炭火将整个屋子充斥着热气,对于裴崇与顾呈衍来说,应当是十分热的,可对于还在昏迷之中的纯昇,她只觉得身体异常的冰冷。

纯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盖着被子,已不能看到触目惊心的伤痕与血迹,但她那副狼狈的模样一直在裴崇的眼前萦绕,久久消散不去。

越是这样,裴崇越是心疼。

顾呈衍看这般模样,自己在这里也是无用,便打道回府了,想着纯昇何时醒了,再来看她一眼。没能及时将她救出,也却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陈彧轻功了得,不过片刻,便将药带回来。他怕裴滕此计没有得逞,派人在药中做手脚,便亲自抓药亲自煎熬,一刻也不离的看着药。泉灵在他身旁打下手,这也算是个能信得过的人。

陈彧坐在椅子上,熬着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蒲扇塞到泉灵的手中,嘱咐着,“你要亲自看着,一刻不离!”便迅速离去,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陈彧心道,一定要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自己不在姑娘身边,裴崇和顾呈衍若是好奇,摘下姑娘的面纱……

不行!陈彧加快了脚步,冲到屋中。

此刻屋中无人,裴崇看着纯昇,面纱仍是完好无缺的盖在面上。他带她回来时,虽然悲伤,可也记得,纯昇当时满身是血,连额头上都是血迹,可面纱上仍是雪白的,一看就是新带上的面纱。

乌柏薇当时喂了她药丸,那么便是去暗牢里看过她,面纱应当是乌柏薇重新为她覆上的。

她的面纱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尽管命都要丢了,也必须带着面纱?她那张脸,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裴崇眯着眼睛,紧盯着纯昇的面纱,手紧紧的攥着。此刻无人,若是此刻将她面纱摘下看一眼她的面容,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