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大殿,一时间气氛凝重。
然而只是因为代裕修的一句话。
他重返朝堂,似乎比曾经得到了更加多的拥戴,皇帝也因他的到来而感到高兴。上次的术辩赛整整比了五日才结束,结束后代裕修就被重新召回朝堂,继续做他的代侯爷,至于他到底因何重返朝堂,无人知晓。
这代裕修的出现,必然引起当朝二虎争执,都传,谁的了代裕修,谁就得了太子之位,可所有人却又替二位殿下捏了一把汗,代裕修,为人刚正不阿,从不站人,只站对的一方。
纯昇在裴崇上早朝之前,对裴崇说过,“我听说裴滕正在极力争取代侯,到时朝堂上代侯无论说什么,裴滕都会附和。所以无论代侯说什么,殿下都不要附和,让裴滕放松警惕。”
裴崇记着纯昇的话,本以为代裕修初次登朝堂,只是说一些有关社稷的建议便罢,没想到代裕修竟然让皇上立太子!
老皇帝的身体真的一日不如一日,满朝文武都看得出来,他的病,太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近日来皇帝在早朝的时候咳嗽的声音越来越重,便知他的身体越来来越不好。
代裕修所提之事,事关国本,事关江山社稷。可……满朝文武皆觉得他提的有些不合时宜……
连皇帝听了也是为之一振,接着便凝神蹙眉,不再言语。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朝堂都没有人敢说一言一句,代裕修还端着手臂,立在朝堂之上,似乎是无论如何都要等皇上的一个结果。
老皇帝终于再三思量,开口问道,“爱卿以为……哪位皇子可衬太子之位?”
“臣以为,三皇子滕王,可衬太子之位。”
他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霎时间炸裂,所有大臣都在窃窃私语这二位皇子的德行。有人认为,代裕修看走了眼,却不敢上前指责,因为他们都知道代裕修的地位和能力,与他作对,没有好处。
裴崇一直垂着头,他心里忐忑,并不知为何代裕修会这样说,至于裴滕,心中就更为忐忑,有老臣举荐自己,是好事,可一时间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让自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铁钉。
代裕修这样的说法,令皇帝吃惊。皇帝从心里以为,以代裕修的行事作风,定然会评判一番他两个儿子的种种作为,有利有弊,至于选人的事情,这老东西肯定要丢给自己,他只不过是提议一番。
但如今他这样光明正大,似乎是告诉众人,他就站在了裴滕的阵营,舍弃了裴崇。真是令人费解。
可事实上,裴滕的多番努力并未换来什么实质性的答复,每次他去拜访或是送礼,都是无疾而终。代裕修从来没给出他明确的阵营,这让裴滕以为自己一定是没有希望了,可如今朝堂上的这番言论,又让裴滕心中已经熄灭的火苗再次燃起。
他不禁偏头看了看代裕修,事后,还要与他畅谈一番,好生探一探他的想法。
皇帝头疼的看着下面他所谓的爱卿,也知道今日这件事情无解,无缘无故,自然不可立储,只得道了一声,“代侯此提议为国为民,不过朕认为,此事可暂缓,日后再议。”皇帝不等任何人多说一句话,便拂袖起身,“退朝!”
代裕修亲眼看着皇帝走下去,自己也面无表情的离去。
祈江与代裕修并肩走着,他问道,“今日这趟早朝,我真是看不明白你了。”
代裕修微微一怔,随后轻松一笑,“我,还是我。”便先行一步离去了,只留下看不懂他神情的祈江。
代裕修路过裴滕身边之时,裴滕立刻礼貌出声,“代侯慢走——”
一双脚步从朝堂直奔纯昇居,一刻都不曾停歇。
纯昇早已喝茶恭候多时了,她已经将代侯拉到自己的阵营,可代侯到底是已什么计策帮助裴崇,她也不晓得。今日朝堂上必然是风雨大作,因此她早早的就在纯昇的暖阁里,等着下了早朝的裴崇。
裴崇踏进暖阁,径直坐在纯昇对面,“纯昇……代侯这是何意?”
“怎么了?”纯昇轻轻抬眼,见裴崇的神情不是太好,便问道。
裴崇轻叹一声,“代侯今日在朝堂上,竟举荐裴滕做太子!”
纯昇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微乎其微的皱了皱眉,“反间计?”
想不到纯昇也不知道,就任由代裕修在朝堂上胡来?裴崇轻笑一声,“你问本王?”
纯昇无趣,不再言语,后又觉得不太负责任,便抬头问裴崇,“那皇帝什么模样?”
裴崇不耐烦,“退朝,日后再议。”
纯昇在心中细细思量代裕修的做法,他在朝堂上这样说一嘴,利弊各半,即将裴滕推到风口浪尖,让皇上对他有些警惕的心里,也让众没有立场的大臣纷纷倒戈,转向代侯看中的殿下。
“本王委实不明白,纯昇,你莫要告诉本王,你也不明白?”
纯昇哑口无言,“我……”
她当初只劝出了代裕修重返朝堂,帮裴滕夺位,其他的一概没有商量。
她见裴崇的情绪有些低沉,“代侯不会傻到真的站在了裴滕的阵营就举荐裴滕做太子,这点殿下放心。”
裴崇盯着面前的茶杯,没有说话,他第一次没有将茶喝尽,就离开。
陈彧看裴崇的样子,略微担忧,朝堂上的事,如今才传下来,所以他没听裴崇与纯昇的谈话,也知道了他们的担忧,“姑娘……殿下不会有什么疑心吧?”
纯昇紧闭双眼,眉头皱的极紧,“不光殿下担心,我都有点担忧。万一代侯因爱生恨,我们不就彻底输了吗?”
陈彧弯下腰,将裴崇用过的茶杯拿起来,被纯昇出口制止,“别去洗了,他今日没喝茶。”
裴崇速来喜欢喝纯昇居的茶,如今他连茶都没喝,可见他有多焦虑。
纯昇睁开双眼,目视前方,吩咐道,“陈彧,找时间,将代侯约出来,在祥虎镖局,我必须清楚他的阵营!”
“是。”陈彧将茶杯中的茶水倒在外面的水桶中,进来时便看见纯昇自己擦拭着摆在桌面上的那副棋盘。
纯昇暗自忧心,她的棋局,决不能在她的手里出了错!
祥虎镖局。
为了不被人发现,纯昇特意的早一日就到了祥虎镖局,一直没出来。而第二日晌午,代裕修才应邀前去。
祥虎镖局是京城中开了多年的大镖局,代裕修又是朝中的大官,老家也不在此,若是要压趟镖回老家,任谁都不会怀疑。
纯昇早就在里面恭候多时,范蓁将人引进去后,便悄悄退步关上了门。
纯昇抬手,“代侯,上好的茶,不品一品?”
代裕修摆手,“纯昇姑娘今日找我来,是有事要议吧?”
纯昇的眼神忽然明亮了起来,展颜看着代裕修,“代侯果然聪明。纯昇听闻,今日代侯在朝堂上上书立储,且人选是滕王?”
“正是。”代裕修毫不避讳。
“意欲何为?”
代裕修这才喝了口茶,“姑娘可懂,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之理?”
“自然是明白,可代侯这个计策,未免让人误会。”
“误会不好吗?将计就计。”
若真就如纯昇所说,代裕修这是使得一出反间计,假意站在裴滕的阵营,看似一切为了裴滕的大业,实则都是在帮助裴崇铲除异己。
代裕修继续道,“姑娘是聪明人,也知道朝中有几个老顽固,看不上咱们崇王殿下,不避讳的说,有些人始终觉得崇王是半路捡回来的野种,姑娘毕竟是局外人,入局也是以空白身份入局。而我不一样,我在局中,更好设局,将他们除掉。到时滕王没了羽翼,朝堂便都是崇王的人了。”
代裕修所说的计策,纯昇想到了,只是她对代裕修放心不下,所以不敢使反间计,生怕代裕修真的倒戈到裴滕那里去,可如今代裕修将计划全盘托出,就让纯昇对他加之信任。
“至于我为何举荐的是裴滕,而不是裴崇,原因也很明了。我要假意跟随裴滕,自然要给他一些好处,先洒下鱼饵,再将鱼钓上来,就是这样的道理。我当日朝堂上那简单的一言,在皇上那里可不是简单的一听。什么因中下什么果。我太了解皇上,他虽不爱说,但心中什么都懂。连我都会倾力举荐的人,他会不怀疑?所以,裴滕在皇帝的心目中不是加分,而是大大的减分。往后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在皇上心里加上‘谋权篡位’的分量。”
代裕修将一局好棋散落在纯昇眼前,让纯昇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大局之思。
纯昇不禁惭愧,“代侯这招高明,纯昇受教了。”
代裕修起身,深深行了个礼,语重心长道,“纯昇姑娘在背后照顾好崇王殿下,替他出谋划策,前朝的事情,就交给老臣吧。”
纯昇立即起身,绕过桌案跑到前面也给代裕修行了个大礼,她将头埋下,“代侯深明大义,纯昇佩服!辛苦代侯!”
“我……”代裕修一生没有几出,一生没有成婚,都是为了裴崇的母妃,他眼含热泪,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只能替瑶筠做这么点事了……”他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轻轻道了声,“告辞。”便拂袖离去。
纯昇自然知道他哽咽住的是什么,想起他们也曾是挚爱,被皇权拆散,便心酸,裴崇,我们都是为了你,愿你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登上皇位,还徵国,还天下太平!让百姓不再受寒潮之苦,有情人皆可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