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说……他喜欢姑娘……
纯昇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停止跳动。
她木讷了一瞬,忽然笑了笑,“泉灵,你说什么?”
泉灵不再重复,她知道,姑娘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愿意罢了,正如昨夜的殿下,不愿意承认,是一样的。
纯昇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的喘息声大起来,可她似乎控制不住,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的握着,丝毫不敢放松。
纯昇长舒一口气,平静的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在纯昇看来,泉灵是自己身边最干净的女子,她虽不了解情况,可她想从泉灵的口中听出大多数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泉灵咬着嘴唇,皱着眉,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奴婢觉得,殿下有错,但姑娘有些绝情。”
绝情?纯昇轻轻一笑。
看吧?世人都是这样觉得的,纯昇太薄情,太绝情,不顾主仆情谊,将当今二殿下置于门外,大逆不道。
纯昇只是这样一问,她不在乎其他的人的看法,那些如同傻瓜一般所受的苦楚,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昭告世人,更不奢望他们的理解。
泉灵帮纯昇梳妆打扮好,就出去了,只留下纯昇一人,在屋中坐着。
她胭脂水粉涂得再美,也没打算出去。如今这样的情形,在京城里碰到谁都是尴尬的。
算起来,裴崇已经在纯昇居门里呆了两日了,这两日,不眠不休。若是碰到了晴天,倒是能靠在门口睡上一会,若是碰到雨天,就是极受罪的。
陈彧与他那个主子一样绝情,即便只差一寸的从身边路过,也绝不问候他一句。
裴崇只剩一日的时间了。
他只让代侯帮忙了三日的时间,若是超出时间不会宫去,那么父皇那边更不好交代。
裴崇仔细的想着法子,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什么法子。
他始终没明白,如果纯昇不想原谅,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陈彧出门后,带着不速之客回来的。
曾经的不速之客,如今只能算是个礼贤下士的明主。
裴崇一身疲惫的模样,俨然没有了皇子该有的富贵,他看到裴滕,立刻站起来,“滕王?”
裴滕见到如此模样的裴崇,不禁笑出声来,“哈哈,两日不见,而皇兄怎么落得这副模样?”
裴滕不说,裴崇也看得出,他是来雪上加霜的。
裴滕觊觎纯昇多时,有了他们两恩断义绝的好机会,裴滕又怎能不见缝插针?
对于纯昇能是什么态度,裴崇不敢想。他揣测不了纯昇姑娘的心意。有些谋士择主,不看品行,只看前途。像纯昇这种谋士,应当更注重品行。但她此刻的心悸,若真应了裴滕,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彧对裴滕道,“滕王殿下先聊着。陈彧去禀报姑娘。”
“诶——本王来还需禀报吗?”裴滕跟在陈彧身后,被陈彧转身拦下,“何人来,都要得到姑娘的应允。”
裴滕挑挑眉,盯着陈彧,展开了笑颜,“好,你去吧。本王能等。”
裴滕能等,也等得起,但裴崇等不起了。
裴崇由衷的希望纯昇能不见裴滕,但陈彧的消息却让他心灰意冷。
“滕王殿下,姑娘有请。”
裴滕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看了眼裴崇,得意的朝前走去。
这纯昇居倒让裴滕新鲜了,他是第一次进来,几乎是与崇王府一模一样的张建,怕是这纯昇居是裴崇为纯昇搭建的,只是往后,这里要改一改名字了。
裴滕将一切尽收眼底,笑了笑。
纯昇正带着面纱跪坐在蒲垫上,为即将入门的裴滕斟茶,裴滕坐在她对面时,纯昇正好将他的茶杯斟满。
若是往常裴崇与纯昇坐在这里谈论事宜,陈彧都是出去候着的。可今日坐在姑娘对面的,是衣冠禽兽,他可不能懈怠,一直站在纯昇身后。
纯昇向来喜欢开门见山,“殿下今日来找纯昇,是有何事?”
裴滕望着纯昇,眼中的桃花要将整个人淹没,“本王今日来,是想与姑娘商量一件事……”他说着说着,手便渐渐抚上了纯昇放在茶杯上的手指,“本王想将姑娘……收于麾下……”
纯昇怔了怔,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藏在袖中,微微颔首,“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纯昇已决心不再做谋士。”
裴滕笑着看她,“不做谋士也没关系,做本王的夫人啊——”
纯昇看着他逐渐朝自己移动,急忙从蒲垫上起来,往后捎了两步,离他远些,“殿下自重!”
裴滕扑了个空,也不觉尴尬,站起身来拍打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站直了对她道,“你如今没有了靠山,不想另择新主?本王和皇兄不一样,本王全听你的,本王若登上皇位,便让你做皇后!”
“殿下!”纯昇听他的口不择言,慌乱提高声音,“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日后还是不说为好!”
“你怕什么!”裴滕甩甩衣袖,看看四周,“这里没有旁人!你敢说裴崇那个野种不想做皇帝?你不想当皇后?”
“殿下!”纯昇吼出极大的声音,将他还要说的话制止。
野种二字深深的刺痛了纯昇的心。她是要让裴崇登位之后昭告天下自己才是那个与他许定终生的人,但她不想当皇后!她只想讨个说法!
然而裴滕,与她,与裴崇,都不是同路人,纯昇即便委曲求全,做个民间村妇,都不会与裴滕这样的人为伍!
纯昇猛地冲到门前,打开门。她一打开门,便见到了站在纯昇居门里面望着自己的裴崇。她可以的别过头,冷冷的对屋内的人道,“殿下,请吧。纯昇近日身体不适,便不送了。”
裴滕见纯昇下了逐客令,怔在屋中,盯着纯昇,也仿佛盯着纯昇身后的裴崇。
许久,他愤然离开,走过纯昇身旁时,轻浮的说,“本王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门被风吹得开的更大了,纯昇整个人都与裴崇隔了一个院子,站在一条线上。他远远的望着她,看不清的眉眼间似是带着愤怒与惊吓。
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将他的目光隔断。
裴崇收回视线,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裴滕,这回轮到他笑了,“三皇弟慢走。”
裴滕紧绷着面容,轻轻瞥了裴崇一眼,从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风平浪静。
裴崇再次坐在门槛上,背后靠着紧闭的大门,望着前堂那扇紧闭的门,里面的纯昇在做什么?
他虽不晓得方才裴滕在里面与纯昇说了什么,但瞧着纯昇愤怒的开门,与裴滕脸上的不甘心,便知道他们二人的谈话终是不欢而散。
他怎能对纯昇的态度有所怀疑呢?裴崇兀自懊恼。他应该想到,纯昇不是趋炎附势的谋士,她懂得利弊,自然不会选择裴滕。所以……自己方才在担心什么?
“送走”了裴滕,纯昇泄气一般的坐在蒲垫上,将方才斟满的茶大口吞了下去,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姑娘,您与裴崇如今这样,京城多少人虎视眈眈……”陈彧想起方才裴滕摸着纯昇的手指,便一阵恶心。
纯昇起身,走到水盆前,细细清洗自己的手指,听着清水被搅起哗啦啦的声音,纯昇才觉得自己的耳朵舒服了一些,她回答着陈彧,“所以,后日启程会郭城吧。”
“后日?这么忙?”陈彧有些诧异,上前一步问。
纯昇擦干了手,在空中甩了甩,“避免夜长梦多。”
她怕的哪是裴滕的梦多,她怕的是,自己再在京城逗留,免不了因为自己的梦而改变了要走的决心。
纯昇重新坐回原位,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心气有些好转,每次见到裴滕,就不免要胸闷气短一段时间才能好。
陈彧回头,隔着窗子望了望裴崇,思虑的片刻,才道,“姑娘真不打算听听殿下怎么说?”
“说什么?该说的我都与他说清,他自己想不开,怪不得我。”
纯昇自打那日,便不对裴崇的行踪有任何的上心,但今日他又不免问道,“你打听好了他何时离开?”
陈彧答,“代侯说,殿下只休了三日,今日便是最后期限了。”
纯昇闭了眼,轻轻的自言自语,“啊……那再允他碍眼一日。”
陈彧心中叹气,姑娘说是碍眼,到底碍不碍眼,谁又能知道呢?或许这样使所有人都煎熬的日子,真的要等到后日离开后,才得以解脱吧?
陈彧退出去,便见到裴崇张望的模样,他见他怪可怜,便走到他身边。
裴崇急忙问陈彧,“姑娘没受伤吧?”
陈彧知道裴崇是在担心裴滕方才对纯昇做什么,摇着头,“没有。”
“那便好……”他安心的垂下头,复又抬起,“姑娘还是不想见我?”
“闭口不提。”
“那……”裴崇结舌,“明日我就要回宫了,你要好生照顾你家姑娘,我夜里还会来,为我……为我留扇门。”
来也是白来。
陈彧想拒绝,可想起自己和姑娘还有两日便走了,他也见不到几个时辰了,便又心生可怜,“我让泉灵夜里酉时为殿下开门。”
裴崇感激不尽,“多谢!”
花哨的东西裴崇会弄,可他知道,纯昇不喜花哨的东西,只爱诚心诚意。
如今,他能做到的只有日日恳求相见了。当初的六访名居,让他得了纯昇,一张谋士令,让他失了纯昇,如今,他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