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顾呈衍知道纯昇要用这样的计策离开,他当晚绝不会同意。
这个计策,碎了两个人的心。
他即便知道纯昇这是计策,也知道,揭开面纱需要很大的勇气,将过去一字一句的重复出来,需要更大的勇气,而明明已经原谅他,却装作恨他的样子,需要让自己心死的勇气。
“纯昇去哪了?”裴崇颓废了整整三日,才向顾呈衍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没了纯昇在身边,他仿佛缺了最致命的东西,让他额外的不习惯。
顾呈衍想了想,道,“我听陈彧说,她回京了,去寻裴滕了。”
裴滕?裴崇皱起了眉,她恨自己便恨自己,何故进京去找裴滕那个人?裴滕能帮她什么,还是她单纯的想报复自己?裴崇一直知道,裴滕对纯昇有不一样的情感,他只怕纯昇做了傻事,被裴滕害了。
“你能与纯昇交谈吗?或者与陈彧?”
裴崇知道,纯昇恨透了自己,她不愿意同自己说话,但顾呈衍和陈彧之间,应当能够飞鸽传书交流。
顾呈衍皱起眉头来,“我试试吧……”
他的确可以,他也是同纯昇这般商议的,待纯昇回到京城,就同顾呈衍里应外合,帮助裴崇壮大他在朝野之中的势力。
而纯昇知道,她刚回京,面对的是什么。
裴滕从前总是对她动手动脚,那样的轻薄,但纯昇不知他是有意装做那个样子的,还是他真的就那个样子。总之,她如果真的想取得裴滕的信任,一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这代价是什么,她不知道。
面纱纯昇还是要带着的,她要以纯昇的身份回到京城,在裴滕的身边做起从前那个运筹帷幄,搅弄风云的女谋士。
马车不急不缓,经过一路的颠簸,总算是到了京城外。
听着外头吵杂的声音,纯昇与陈彧回到了久违的京城。马车外的街道两旁,是小商小贩操着京腔到处吆喝的声音,让纯昇觉得格外的亲切。
就说她是有感情的,即便是这样冰冷的京城,她也有着情感。
陈彧驾着马车,感觉到身后的马车帘被掀开,他微微偏头,“姑娘,就要到了……”
“嗯……”纯昇的双眸中如同浩瀚的星辰,里面装满了愁情。
纯昇啊,都怪你疏忽,才把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如若当时不顾裴崇的反对,永绝后患,如今,也不会有这样两地相隔,还要彼此误会的场面了。
纯昇无奈的微微摇头,真的要到了,便不能后悔了,踏了他的门,就此再难复生。
小君子,阿浮为你做的,你不一定知道,但你早晚会知道,如果阿浮还能活着,希望小君子能兑现与阿浮的承诺,如果不能,也要小君子一辈子记得阿浮。
“到了,姑娘。”马车逐渐的停下,陈彧回身,掀开车帘,伸出一只手,将纯昇缓缓的扶下马车。
纯昇站定,抬眼望向上方。
那走时还破旧落灰的牌匾,如今已粉刷的比从前还要显得富贵,滕王府这三个大字,如此耀眼,仿佛是这京城的王。
迈进滕王府的门,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
纯昇此时回来,是来求他“收留”自己的,与平常趾高气扬的时候不同。
因此纯昇心中不安。
往常都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今日却格外的安静,纯昇这一路走来,都不曾见到滕王府的什么人。这裴滕就如同未卜先知一般,似乎知道纯昇要来找他,因此端着架子坐在前厅中。
纯昇踏进去的时候,裴滕都不曾正眼看她一眼,只自顾自的喝着茶,纯昇站在他面前,只浅浅的行了个礼,“滕王殿下。”
“诶……”裴崇抬手,“如今,我只是三皇子,滕王?你在唤谁?纯昇姑娘?”
裴崇这样冷淡的态度,让纯昇放了三分的心。
他此刻这样对待她,便证明曾经裴滕对自己的挑,拨都是有意的,绝非他真正的好美色,如此,纯昇在他身边至少可以留住清白。
纯昇微微一笑,“如今裴崇已死,滕王殿下自然当得起一句滕王殿下。”
裴滕似是被她挑起了兴趣,将茶放下,饶有兴趣的起身看着她,“怎么?裴崇不是你的太子殿下?如今怎么又来找本王了?”
纯昇仍旧是带着笑意,柔绵入骨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要为之倾倒,“殿下说笑了。纯昇再衷心,不也是个谋士不是?谋士的出路,自然是主子有出路了才可以。如今裴崇都死了,纯昇自然要另谋他主了。”
“因此你就看中了本王?我徵国的皇子如萝卜一般被你自由挑选吗?”裴滕提高了语气,冷漠的瞧着纯昇。
纯昇不卑不亢,“殿下,纯昇的加入,只会让殿下如虎添翼。当初陈妃故去,皇帝为了制约殿下,防止殿下独大,才将流浪在外的裴崇接回了宫中。如今裴崇已死,皇帝难免不会再找出一个阿猫阿狗的来制衡殿下。”
裴滕听后,微微皱眉,“说的有理,说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殿下尽快登上太子之位,登上皇位,才能将所有的势力打压下去!”
裴滕双眸忽然一闪,皇位二字,与他来说,**力太大,世间万物都比不上那一个座位。
“说的蛮好,但谁都会说。你突然来到本王身边,令本王不得不对你产生怀疑,你说……你又当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殿下想让纯昇如何?”
他这样问,定是别有用意。
裴滕微微一笑,转身朝墙壁的柜子处走去,在隐秘的地方拿出一个小瓶子,“很简单。”他将瓶子打开,一颗黑色的药丸呈在手面上,“这是彝族人特制的毒药,只要每十二个时辰之内吃了解药,就相安无事,如果没有及时服用解药,三日后毒发身亡。”
纯昇盯着那手中的药丸,没想到他竟如此恶毒,“殿下要以这种方法来验证纯昇的真心……”
“你放心,本王这处有千百颗毒药和解药,只要每日服用解药,就能够无事,对你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纯昇一直盯着药丸,她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她看到,药丸中的死神在向她招手。
她不再犹豫,抓起他掌心的药丸,一口扔进口中,接着定睛坚定的看着裴滕,“我信殿下。”
如今这样,她不得不信,她只能赌一把,裴滕真的有解药,真的不忍心让她死,真的需要自己在他身旁辅佐他上位。
不然又能如何?这是纯昇必要的,她如若要留在裴滕身边,就必须付出些什么,乃至生命,只是因为裴崇,这一切都是为了裴崇。
药丸缓缓的顺着喉咙进入腹中,纯昇没有任何异样,但她知道,明日这时如若没吃解药,那么她就无可救药了。
“殿下,毒药已经吃了,还需要纯昇做什么吗?”纯昇问道。她不相信这样多疑的人紧紧这样简单就放过自己,毕竟他应当知道,自己是不怕死的。
裴滕笑了笑,“你还很了解本王。”
“做谋士的人,不了解自己要效忠的人,怎么能行?”纯昇颇有自信的道。
“你想办法,毒死皇位上的人。”裴滕双眸阴暗,露出冷冷的寒风。
纯昇故作冷静,原来裴滕这样的急功近利,他怕什么呢?或许裴崇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他担心裴崇没有死,担心顾呈衍没有死,如若那一天回来,一定会威胁自己的地位。
所以他必须坐上皇位,并且坐稳,如此才能安然度过。
纯昇笑了笑,“好。”
裴滕说的一切,她都必须答应,即便是非常难做的事情,她都要来者不拒。
但其实这件事说难,也不难。
裴滕有了第一次,便想有第二次。
只要皇帝一死,裴崇不在,裴滕自然就要继承皇位,无论皇帝有没有遗诏,都将是这样的结果。
裴滕道,“本王知道,你身旁有乌柏薇,她擅长用药,而你在皇宫有人,你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皇帝……”他比了个“杀”的姿态,站在纯昇身旁,浅浅一笑。
纯昇一直收敛着自己的双眸,微微垂头,“殿下放心,只要殿下想做,纯昇就帮殿下做,无论什么。”
“无论什么?”
“是,无论什么。”
“嗯,那你先回去吧,在东宫好生替本王谋划,朝堂上也要注意起来,替本王将势力重新收回。”
“是。”
纯昇微微欠身,转身离去。裴滕提醒她要记得来拿解药,纯昇也是回首缓缓称是。
陈彧一直等在门外,见到纯昇,便急忙上前一步,打量纯昇周身是否有异样,结果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陈彧也想到了绝不会是这么简单,他问了纯昇,纯昇只是答裴滕让自己毒死老皇帝。
她有意隐瞒了自己吃了毒药的事情,也不想让陈彧担心。她知道陈彧与顾呈衍通信,陈彧如若将这件事擅作主张告知顾呈衍,也难免顾呈衍会将这事告诉裴崇。
倒时他们所做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东宫里,乌柏薇还不知纯昇回来,见到她时颇有些意外。
“你回来了?找到太子了吗?”
纯昇急忙看了看周遭,制止了她的讲话,与她到屋中,将所有的事情将与她来。
乌柏薇听后,有些埋怨她,“你如此,让你二人多煎熬。做一对平凡的快活神仙,也比如今这样的好啊!”
“裴崇可当不了快活神仙,他想要权势,那没办法,我只能给他争取权势了。”纯昇说这话的时候,相当的痛快又看得开,让乌柏薇觉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还是老方法,药的事情交给我吧。”
“好,这回是真的毒死老皇帝了。”
纯昇决定了,单让裴崇当上太子是远远不够的,他得当王,正如裴滕想的一样,只有当了皇上,掌了大权,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而老皇帝如若继续活着,只会让他们等,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真的将皇帝毒死,紧接着就让裴崇出现,继承皇位,如此一来,才可两全其美。
事到如今,这不算办法的办法,已是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