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彧给顾呈衍寄信,告知顾呈衍纯昇在京城的行动,十五日之后,让顾呈衍带着裴崇回京,彼时所有的一切都会十分顺利,彼时裴崇出现,就会登上皇位。
纯昇,只凭一己之力,要在十五日之内就做好所有在京城的准备,为裴崇的回来铺好道路,其实是有一定的难度。
而且她还要暗中做这些事情,一旦被裴滕发现了,纯昇就不会再有活路。
因此,纯昇的任务十分艰巨,而顾呈衍的任务,就是稳住裴崇,让裴崇在十五日后自然而然的回来。
纯昇日日勾画,谋划地形与排兵布阵,几乎是没有任何休息时间的。她还要面对着裴滕时不时的怀疑,心力交瘁。
乌柏薇与纯昇日夜试验多日,希望能研制出来在十日之内令皇帝死亡的毒药,并且不要让他有任何发觉的药。
乌柏薇也从未尝试过,但她为了纯昇,一直在不断的尝试。
两日的不眠不休,乌柏薇使出了浑身解数,才研制出了似乎能够达到他们效果的毒药,然而却不能试验,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纯昇拿着药去寻了裴滕。
“殿下,药是研制出来了,只是不知药效是否如殿下所想,或早或晚,不过都是那几日,这东西是没法预测的。”
纯昇与裴滕相对而坐,裴滕身后站着的支轶,自纯昇进来,就带有仇视的目光,纯昇微微看他一眼,他又将头撇到一旁去。
纯昇不再理会他,“殿下,这药若是给皇帝服下,可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她有必要再劝说几句,作为裴滕的谋士。
裴滕接过她手中的药瓶,从里面将药丸倒出来,放在手心中,细细的盯着看。这药丸与他给纯昇吃的那颗差不多,只是颜色有些浅薄。
裴滕看了许久,仍不知在想什么,纯昇也不说话,等他回应。
裴滕忽然招手,“支轶,来。”
支轶微微一愣,上前一步,跪在他身边。
“吃下去。”
纯昇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殿下,这药的解药还没研制出来!”
裴滕不理会纯昇的言语,只是盯着支轶,将药丸放在他眼皮底下,“吃下去。”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漠,仿佛跪在他身旁的人不是人,只是个试验品罢了。
空气中似乎冷到了极点,纯昇屏气凝神,整颗心仿佛都蜷缩在一起。她面纱上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盯着一动不动的支轶。
如若这颗药吃下去,他可能就真的没有命了,他……
纯昇倒希望支轶此刻能够起身就走,这滕王府即便重重阻碍,也挨不过他,凭他的武功,一定能够逃到旁的地方去,而不是在这里,任由裴滕玩弄。
那一瞬间如此静谧……
支轶面无表情,接着便拿起药丸丝毫不犹豫的咽进喉咙中,等待裴滕发话。
纯昇在衣袖中的手甚至想伸出去阻止,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动。
支轶若在裴崇身边,是绝不会这样的,裴崇给他足够的自由,彼时的支轶是会说会笑的,可在裴滕的身边,他便冷漠的没有人情。
支轶一心一意的效忠裴滕,裴滕却拿他来试药……那裴滕登上皇位后,是不是要把自己这个对他有所威胁的人也斩草除根呢?
他在一步一步除去他的身边人,让所有知道他如何上位的人闭嘴,当他成为九五之尊的时候,最后死的,便是纯昇。
裴滕见支轶吃下去后才道,“这样吧,支轶有什么异样去找纯昇姑娘记录,十日之后,我们见成效。”
裴滕要的成效,是十日之后,支轶彻底离开人间,这样,他就能预见到老皇帝的下场。
如此可怕,如此疯魔。
纯昇叹了口气,“那殿下,我先回去了。”
“下去吧。”纯昇立刻起身,出了滕王府,朝东宫走去。
自己目前有用,应当还不会被裴滕威胁,乌柏薇与自己在一起,应当也不会,那么,他下一个要解决的是谁呢?
纯昇走了一路,当迈过东宫的高门槛,腰间的配饰撞在一起发出短暂的清脆的响声时,她忽然晓得,一个名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卓清澜!
她是裴滕最近的人,也是裴滕这两年做的所有事情的见证者。裴滕才不会管夫妻之间的什么情谊,他只知道,卓清澜是向着顾呈衍的,他要解决掉所有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
就是她,卓清澜!
然而卓清澜不能死!顾呈衍已经想要同她和好了,并且也想要同她白头偕老,况且卓清澜是自己国家的人,毕竟是通过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去哪了呢?
纯昇一边朝东宫的暖阁走去,一边懊恼,自己回来这么久,都不曾见过她,竟险些将她遗忘了去,她到底去哪了?会不会已经被裴滕给……
纯昇越想越悲伤,进了暖阁急忙叫来陈彧,“马上给顾呈衍写信,时间要向后推了,这边出了岔子,让他等待我们的消息吧!”
“是!”陈彧奋笔疾书,来不及想什么,直接将这些话微微整合,便让飞鸽带着信笺飞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乌柏薇看着纯昇焦急的模样,问道纯昇,另外,她缓缓的打开自己的丝巾,里面包裹着药丸,“毒药的解药我已经提炼出来了,如若你想做什么,可以拿着解药去做。”
“解药?!”纯昇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看着乌柏薇手中的小药丸。
“是啊,这是解药。”乌柏薇不明白纯昇出去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有极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纯昇将解药小心翼翼的包起来,塞还给她,“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收着,它能救人的命。”
解药当然能救人的命了,但是纯昇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柏薇忽然握住她的手,“谁中毒了?是不是你?”
纯昇有一瞬间的犹豫,接着便解释道,“不是,是支轶。裴滕让支轶将那毒药吃进去做先试了!”
乌柏薇忽然明白,她后知后觉,愣愣的看着自己刚刚揣进衣襟中的药丸,才明白,幸好研制出来了,否则,将是一条无辜的性命被裴滕祸害。
“你们没发现吗?”纯昇对二人道,“裴滕是有意让支轶吃进去的,因为支轶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想要斩草除根,将所有知道他如何登上皇位的人全部除掉!”
乌柏薇惊呼,“那我们岂不是……”
“我们是最后的目标,接下来的人是谁,你们想一想?”
陈彧道,“一定是滕王府的人,他身边的人。”
“是……”乌柏薇犹豫了片刻,才将那个名字不敢置信的说出来。她自己说出乌柏薇的名字,自己都不忍心相信。
纯昇点点头,“是,但是她如今行踪不定,我不知她在何处,你可知道?”
“我……”乌柏薇微微垂头,双眸中闪过异样的神色,被纯昇捕捉到。
乌柏薇一直在京城,卓清澜没有人能够联系,她能联系得到的,只有乌柏薇,因此她如今这样的神色,也让纯昇猜出了大概。
“你知道。”纯昇斩钉截铁的道。
“……是。”乌柏薇长长叹一口气,“你走后,卓清澜就到东宫来找我了,说让我一定救她一命,她说她活着一定是有用处的,所以……”
纯昇起身,“你把人藏到东宫了?”
乌柏薇点点头。
“你可真是……”纯昇不知怎么说好了,她印象中乌柏薇不是这样愚笨的人,把人藏在东宫,如若裴滕来搜,岂不是整个东宫都要跟着遭殃。
“那你快去把她带过来吧,我有事要跟她说。”
乌柏薇起身,也不知道她将人藏在了东宫的哪里,总之是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
卓清澜又清瘦了一些,带着疲惫的身躯与掩饰的目光,缓缓的走进来,见到纯昇后,猛地跪在她身旁,“公主!”
担忧许久的她终究还是落下泪来,纯昇急忙将她扶起,不忍道,“你先起来,先起来!”
乌柏薇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惊诧的看着这一切,疑惑的看着陈彧。
陈彧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示意先静静的看着。
纯昇来不及多做停留,夜色即将亮了,如今全城都有裴滕的眼线,如若再不抓紧时间将卓清澜送出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她直接将腰间的玉佩扯下来,交到乌柏薇手中,“延国皇帝认识你吗?”
“认识。”
“那好,你带着玉佩,去找顾呈衍,同顾呈衍一起去延国找皇帝派兵援助,到时你们回来的时候不能单只匹马的回来,总要有些兵力。”
只要延国皇帝知道这是纯昇的玉佩,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活着,知道自己的妹妹爱这个男人,他一定会派兵相助。因为纯昇也有意无意的打探过,延国从未停止寻找自己,因此延国的那个从未谋面的皇兄还惦念着自己,纯昇知道。
亲情有时候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卓清澜握着玉佩,“这样行吗?”
她有些担忧,如若路途上出了什么事,或者顾呈衍拒绝去找延国求助该如何是好。
“可以的,你放心,你到时候就这么说,现在我马上派人护送你出城,护送你到顾呈衍和裴崇的住处。”
“嗯。”卓清澜临危受命,也不想拒绝。她在裴滕身边目睹了这么多的事情,而自己却没有一件能够制止他,如今,便权当恕罪吧。
纯昇拉着卓清澜的手,“清澜,你要知道,顾呈衍还爱着你,他知道了你的想法,他想与你重归于好。只要我们这次计划成功,你就能和他在徵国安然无恙的重新生活了!”
卓清澜一直沉默样子忽然闪过一丝光芒,“好。”
看,她还是热爱生活的,她还是爱顾呈衍的。
她说的没错,只要活着,总能看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