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玉佩沉甸甸的重,和卓清澜的心一样,也沉甸甸的重。
玉佩的大用处,卓清澜就怕用不好,而卓清澜的心,因着要见到顾呈衍了,跳的极快。
她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裴崇和顾呈衍的住处,推开门便有一把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卓清澜顿住脚步,不敢偏头,便目不斜视的怔在原地。
顾呈衍见到是卓清澜,立刻收回了手,“你怎么来了?”
顾呈衍虽想着是要与卓清澜重归于好,但他不希望她卷入到这场大计中。如今她既然孤身前来,便证明是纯昇告知她自己和殿下藏身在何处的。
不想不想,终究还是把她卷了进来。
或许从一开始她嫁给裴滕,便注定她无法置身事外。
“太子殿下呢?”卓清澜珍惜着每个时刻,身有重任,也不敢耽搁什么,她环视一周都不曾见到裴崇的身影,便问顾呈衍。
提到裴崇,顾呈衍竟不知该如何说。
自从纯昇走后,裴崇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错,他几乎不曾睡过好觉,即便是休息,也是因喝酒喝醉了实在醒不过来才如此的。
顾呈衍知道裴崇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但他放纵的时间确实是长了一些。
顾呈衍收回了剑,还不免有些尴尬,他微微扬起头,“屋中喝酒呢。”
卓清澜抿着唇看了看他,便径直跑向屋中,一推开门,果然见到裴崇一人,依靠在木桌旁,坐在地上,双颊泛红的喝着酒,一口接一口,几乎是不停歇。
顾呈衍随后走进来。
“他喝多久了?”卓清澜问。
顾呈衍的语气带这些惆怅,“从纯昇走后便是如此。”
卓清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如若她真的能与顾呈衍在一起,那曾经帮助过他们的裴崇和纯昇就是他们的大恩人。
顾呈衍走上前去想要将裴崇手中的酒壶夺过来,然而裴崇却还带着些清醒的意识,无论顾呈衍怎样用力,都不能夺走。裴崇将酒壶护的死死的,丝毫不在意顾呈衍做什么。
仿佛这酒壶就是他的命,又仿佛纯昇就在他身旁。
顾呈衍有些为难的看着卓清澜,二人互相摇摇头,走到外面去了。顾呈衍将门紧紧的关上,带着卓清澜到了个偏僻的地方,防止裴崇听到。
卓清澜将衣襟中的玉佩拿出来,顾呈衍皱起眉头,接过玉佩,看了看,“这不是……纯昇的?”
“你知道纯昇的身份吗?”卓清澜问着。
“她是阿浮……”
“不止如此……”卓清澜道,“她是延国遗失在外的公主!”
顾呈衍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真的。”她指着那鹰雕玉佩,“这便是证据。你可还记得,我并不是徵国人?”
顾呈衍似乎预料到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犹豫着点点头。
“我也是延国人,我的母亲是公主母亲身边的侍女。因此是我将公主认出来的。”
“所以……”顾呈衍拿着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卓清澜接过玉佩,缓缓的捏在手中举高,“所以这玉佩是公主的唯一凭证。”她看向他,“公主让我来此,就是想让我们带着玉佩去延国借兵,以求援助。”
顾呈衍似乎也猜测的到了,既然卓清澜只身一人带着玉佩来这里,也一定是有大用处的。
到延国借兵,有诸多不便……毕竟纯昇自己没有来,只凭玉佩和清澜,到了延国,真的能够借到兵力吗?如若借不到兵力,反倒被延国扣押该如何?他们去借兵了,那么裴崇呢?将他自己扔在此处,他不会怀疑吗?
卓清澜见到顾呈衍的面容,便知道他芥蒂的是什么,她想了想,“你是在想太子殿下该如何吧?”卓清澜回身,犹豫的看了看紧闭的木门,“他应该会睡上一段时间,我们快去快回,到时你只说这是你从前的部下便可以了。”
“睡上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顾呈衍问道。
卓清澜紧接着从衣襟中拿出一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她递到顾呈衍手上,顾呈衍端着小心翼翼的在手心中打开,却看到了纸上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他怕被风吹散,立刻收好,看着卓清澜。
她道,“这是我临走时乌医师给的,说这药给他喝下去,可以一直昏迷着,直到再喂给他解药,才会醒。”
她知道顾呈衍想的什么,便又解释两句,“不会对身体有害,你放心。”
顾呈衍长叹一口气,“也罢。”他收了药,去朝他用过的酒壶里将白色的粉末倒进酒中,推开门放在了裴崇的手边,果然,裴崇喝完了手中的酒,便伸手去拿下了药的酒。
不过几口,药效便显现出来。只一炷香的时间,裴崇便睡了过去。
顾呈衍将他安顿好,便与卓清澜骑马一同出发。他知道,清澜会骑马,因此才准备了两匹快马,急忙赶到延国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无言,但漫长的一路总要说点什么,毕竟,他们曾经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顾呈衍想,既然自己要主动与她重归于好,那便不能像从前那般死要面子,如今计划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结局只有两种。一是纯昇计划成功,裴崇继位,皆大欢喜;二是计划失败,所有人,全军覆没,皆共赴黄泉。
但遵从着顾呈衍的内心,他并未觉得自己会输,更没觉得裴崇会输。只因着裴崇是天生的王,而纯昇那算无遗策的头脑也曾经令顾呈衍佩服。他不相信正义能够战胜邪恶,但他相信,有实力的人一定会胜出。
骑在马上的顾呈衍看了看身旁的卓清澜,她眼中依旧有柔情,依旧有真诚,或许从前在裴滕身边的她也是如此,只是那时看不到希望,她想了断这份情感。
彼此的爱,彼此都能感受的到。
顾呈衍并未看她,只是轻松道,“你是如何发现纯昇姑娘是延国公主的?她不是带着面纱吗?”
“嗯……”马儿飞速的奔跑,卓清澜的眼神集中在前方,她御马之术不如顾呈衍游刃有余,只能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骑马上,“若是光看容貌我也不知道,但玉佩是我第一眼就看到的东西。这种玉佩,世界上只有一个,就在延国公主的身上,而且,有一次姑娘醉酒,我偷偷看了她身后,有梅花型胎记,因此我才敢确定,她就是公主的。”
“醉酒……是不是上次太子东宫盛宴那日?你来东宫了?”
“是。”
果然这样,原来她来东宫的目的是想确认纯昇的身份,而非有意要做什么。当时代侯也不了解情况,三言两语的,便致使自己冲到了滕王府去找她,没想到就此上了当,险些将裴崇害死,万劫不复。
卓清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依旧能彼此心照不宣,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卓清澜爱他啊,她从未有半分半刻对裴滕有任何情感,呈衍做了什么,她都可以原谅他。
“呈衍……”她试探性的唤出从前对他的称呼,想着别扭如他,或许不愿意再承认自己这样称呼他,毕竟自己还是滕王妃,而他,还是个落难的将军。
“嗯……”
一声从鼻尖发出来的应答声随着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传入卓清澜的耳中,让她顷刻以为出现了幻听,但她再惊喜抬眼,见他的神情便知那不是幻听。
卓清澜的眼中柔情似水,她看着他,都忘记了前方有树,只想着要怎样将那千难万阻的话说出口。
她刚缓缓开口,还没等说出来什么,就见顾呈衍慌张的将她手中的缰绳拉过来,猛地一拉扯,马儿才总算是没由着她指引的方向往深渊跑去,及时改变方向险些摔倒的她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大声的呼喊出来。
可被顾呈衍保护的感觉又是那样的久违和美好,让卓清澜的心深深地陷了进去。她看他一脸,瞬间羞红了脸。
马儿依旧没有减缓速度,在乡间小路上飞快的奔跑。
哒哒的马蹄声沉着顾呈衍清亮的嗓音:“我们重新开始吧。”
卓清澜整个人恍惚一下,看着他。她从未想过,这句包含着多重情感的话,竟是从顾呈衍口中先说出来的,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而他不计前嫌,不在乎曾经的苦痛,愿意与自己重新开始……
卓清澜点点头,可坐在马背上,颠簸与点头之间的区别极小,让顾呈衍看不清楚。
他又坚持不懈,更大胆的问了问,“裴滕也活不长了,你就要成寡妇了,不如跟了本将军!”
好话让他说出来都是这种味道,但卓清澜此刻偏爱听。
她一展颜,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好。”
他不过问她与裴滕都做过什么事,他不在乎卓清澜是否让裴滕什么过。只要她如今还如从前一样。他太爱她了,冲破了世俗,冲破了所有的阶级,不在乎她过去,只想和她有将来。
此时的顾呈衍,在卓清澜的心目中,比当年握着带血的剑为了自己屠尽了滕王府的时候还要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