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作为唯一的凭证,它的确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延国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手中持有这样玉佩的,便是延国的大公主,当今皇帝的亲妹妹。

卓清澜仅靠着这样玉佩,几乎没费什么口舌,便与顾呈衍直达了延国都城皇宫。

难得的是皇宫中的老人还有认得她的,因为她离开时也长大了些,这么多年容貌也未曾改变,因此宫中的老嬷嬷还都眼熟她。奈何时间有限,她不能与他们细说些什么,只能先暂时推脱,急忙朝皇宫大殿走去。

卓清澜与如今的延国皇帝,曾经也是很好的玩伴,因着年岁差不多,且卓清澜总是在皇帝的母妃身旁侍候,因此他们的关系很好。

延国皇帝一听有叫卓清澜的女子前来,便急忙的遣散左右,望此次来的能是真人。只因这些年来,因着他大肆的寻找公主,城中有些人便打造了鹰面玉佩来哄骗他,但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每一个来人都亲自见面,认真鉴别。

数十年来,却从未有真的公主和玉佩出现过。

此刻忽然有位自称卓清澜的女子前来,延国皇帝也没报多大的希望,可当卓清澜推开门的那一霎那,皇帝才真真的怔住,不敢相信。

“皇上万安,民女清澜,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许多年过去了,曾经是皇子身份的少年早已是皇上,而卓清澜,也历经了艰辛万苦,才回到了自己的国度,可她一张口,便被皇帝听了出来。

皇帝急忙从龙椅上站起来,阔步到她面前。

“清澜?真的是你?还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不见,朕以为,你……你早已死掉……”

当年分开时,卓清澜已是六七岁的孩子,记得人和事,而比她还要年长的皇帝,更是记得她的容貌,因此,这个卓清澜的真实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卓清澜只身进入大殿,皇帝见到她也分外激动,拉着她聊了好长的时间。

卓清澜说,她虽然流落在外,但还好有徵国的将军保护自己,且自己马上就要与他成婚了。皇帝只替她高兴。激动的无以言表。

卓清澜想起还在门外吹风的顾呈衍,便从自己的衣襟中将玉佩拿出来,“皇上,您看,这是什么。”

皇帝接过玉佩,双手禁不住的颤抖,他知道,这是真的玉佩,而真的玉佩此刻被卓清澜送到了自己面前!

如若她找到了公主,公主怎么会不愿意见一见亲哥哥?

“小妹她不会……她……”

卓清澜见皇帝悲哀的神情,急忙道,“没有!皇上放心,公主很好。只是她如今在徵国的太子裴崇身边做谋士,裴崇遭到了他弟弟的暗算,险些丧命,兵权也全然没有。因此,是公主让我带着玉佩回来的,她想让皇上借一些兵力给徵国太子,助他完成大业。”

“那小妹她自己……”

卓清澜继续道,“公主很好啊,只是她在京城帮助徵国太子,脱不开身。而且……”她略带神秘的说,“公主与徵国太子……早已生出爱慕的情谊……”

“徵国太子……”皇帝仔细回想,“裴崇……朕知道,是那位深得民心的太子,治国有方,只是前些日子遭遇不测……原来真相是这样!”

卓清澜点头,“是啊,皇上,到时徵国太子平定徵国,登上皇位,咱们的公主就是皇后了,此举促进两国情谊,何乐而不为?”

卓清澜说的极为在理,似乎一切都是可以说一切都是如此的有条不紊,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令延国皇帝心甘情愿的借了兵。

顾呈衍和裴崇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兵,如果事情进展的顺利的话,几乎是无需使用借的兵力,顾呈衍自己的兵都在京城,只要顾呈衍现身,他们自然会认主。

延国借兵这趟顺利,可延国皇帝费尽了口舌也没能将卓清澜留下,她同他许诺,一月之后,最多一月,她便带着公主回国,这才让延国皇帝放了他们。

兵力要飞鸽传书才能派出,因此他们写了书信,盖了国章,顾呈衍拿了书信,与卓清澜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住处。

这事无需让裴崇知晓,他们回去的目的就是令裴崇尽快的振作起来,否则纯昇在京城所做的功夫都是无用的了。

顾呈衍将飞鸽传书告知纯昇,他们的兵力已经借到了,叫纯昇放心,在京城注意自己的安危。

其实纯昇在京城是很难注意自己安危的,她日日吃毒药,日日吃解药,吃来吃去如同药坛子一般,虽然她并未觉得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但纯昇的确是也难以掌握毒药与解药之间的联系。

在支轶试毒这几日,纯昇又帮助裴滕解决了朝堂上那几个老顽固,换上了裴滕的人。所谓的裴滕自以为是的自己人,不过是纯昇安插在朝堂的裴崇的自己人,是他们共同设立的一出大戏,无非是罢了个裴崇的官员,都上来了一个裴崇的官员却假装是裴滕的人的官员吗?

无论如何,裴滕所恢复的那些势力,正在逐步逐步的让纯昇消解,但她尽管如此努力,费尽心思,总是还要费些时间的,且不能做的太明显。

纯昇转向兵权方面,她有意无意的曾提起来过,也看得出来,裴滕对于军营的统治并不服众。

因此在兵权这方面,她应当是不用担心什么,或许,该适时的让顾呈衍回来了,只要他将裴崇劝说好。

算好支轶毒发的日子,裴滕便让纯昇与他坐在一起,支轶在一旁,亲眼看着支轶毒发的模样。

如此狠心,支轶却什么都没有说。

支轶本身并不坏,因此纯昇不愿看他真的因为跟错了人而冤死,可这样的场面,她又不得不看下去。

一炷香笔直的插在二人中间的桌案上,香烟盘旋着散播在屋中各处,待香燃尽之时,便是支轶的死期。

“如何?你可有信心?”裴滕盯着纯昇,阴险的笑着。

纯昇看了看支轶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应当不会算错,殿下且静看。”

静看静看,纯昇也不曾朝支轶看去,跪在给自己下毒人身旁等死是种什么样的体验?纯昇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此刻她很绝望,支轶也一定是绝望的,只是他不说罢了。

她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他一定想的是今日便是自己生命的结束,可纯昇不愿意,她此刻已经安排了陈彧在乱葬岗等着喂他服下解药,送他离开徵国,他这样的好身手,再有些银子,总能有个不错的日后。

最后一点香灰渐渐的从香上掉落下来,支轶却没有任何反应。

裴滕眯着眼,似是有些动怒,“你作何解释?”

忽然,一口深红的血液喷到了香灰炉中,支轶怦然倒地,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纯昇被吓得心脏跳的极快,她盯着香灰炉上与香灰凝结在一起的血珠,安奈下自己急促的呼吸道,“殿下话说的过早了……”

裴滕这才心安理得下来,伸手朝支轶鼻尖探了探,舒展开他的眉头,挥手道,“来人!丢到乱葬岗去!”

殿中很快就被清理干净,带血的香灰炉也被撤了下去。

纯昇松了口气,笑了笑,“殿下,这种效果如何?”

裴滕赞赏的点点头,“可以,明日就给老头子下上。”

纯昇微微点头,她在裴滕的眼中看到了熊熊不灭的对权利的向往。

裴滕将今日的解药提前给了纯昇,纯昇服下去后便匆匆的离开了滕王府。

她趁着无人,快跑了几步,出了滕王府的后门,便倚在墙上呕吐了起来。亲眼看着一个人毫无生气的死在自己面前,要比看着边塞数千具烧焦的尸体还要恐怖。

即便她这么多年心肠已经练就的刀枪不入了,但今日见到这般情景,还是难受的不能自已。

没了陈彧的搀扶,她只能吐得脸色苍白的自己走回东宫。

纯昇不禁想,是不是……如若今日的药不成功,自己也不会得到自己的解药,那么三日之后便会丢了性命?

而支轶呢?不能因为他是下等人,便比不上自己的命。

所有人的命都是命,可裴滕却把命分成了高低贵贱,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是贱命一条,想丢就丢。

支轶为他潜伏在裴崇身边这么多年,是不是当初裴滕将支轶救回来时就想好了,日后若有需要他送出命来的时候,便不用考虑此人需不需要活着了?因为支轶的命原本就是他的?

而尽心尽力为他办事这么多年的支轶,死后也真的如纯昇所预料的,被裴滕扔到了乱葬岗。乱葬岗是什么地方?是最肮脏的地方,所以即便支轶死了,也不配死的安详吗?

从前纯昇不晓得,裴滕可以如此对待一个人,她本以为,裴滕阴险狡诈,陷害旁人,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是个人都应该懂得,不能辜负对自己好的人吧?然而裴滕呢?他将对他最衷心的人丢在了乱葬岗?

这么多年了,纯昇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最肮脏的地方不是乱葬岗,而是裴滕的心。

这样的人如若登基了,真的就不堪设想了,到时生灵涂炭,是谁的责任?

或许都要怪罪给裴崇和纯昇吧?是他们不够努力,没能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

乌柏薇一直焦急的在东宫门口等候,看着纯昇跌跌撞撞的回来,急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纯昇摇摇头,“没什么,明天将药给皇帝服下吧,我想进屋去休息,等陈彧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纯昇也没说怎么了,她既然能这样说,那应当就是无事了,虽然支轶不会死,但看着活生生的人倒在她面前,她怎么样也会不舒服,乌柏薇便没有再多说,随她去了。

如若不是裴崇,纯昇或许真的不会做一个谋士,因为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方才那一刻,没有人知道,纯昇多想逃离那里。

而这一切的罪,本不该由纯昇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