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内讧,梅乐斯遭拘禁

中美合作所副主任、美国海军少将梅乐斯,这天一早带着他的副官比乐尔特,乘坐一辆漆黑锃亮的“克拉克”轿车,离开了他平时很少离开的钟家山“梅园”,去坐落在市内上清寺的美国驻华大使馆公干。 车上,他随手撩开挑花窗帘往外看去,一条平坦的水泥公路在灿烂的春阳照耀下,如同一条闪光的银色飘带,沿着蜿蜒的山势向前延伸。车窗外,往后急速流动的美丽景色,如同他的心情一样愉悅美好,并且,充满期待。

雾都重庆的天终于放睛了。天空,是那么高远,蓝天上有一朵银棉似的白云在自如地舒卷。山峦遍披青葱。缓坡上,散布着吃草的羊群,像串串白色珍珠,隐没在野花丛中。缓坡之上,是陀螺般旋转而起的层层梯田……这就是他熟悉的川东景致、是他熟悉的陪都山城重庆郊外的景致。他已经爱上了重庆。重庆,是长江上游最重要的一个城市,具有独特的战略地位和价值。梅乐斯,作为一个从事特工的美国海军少将,山城重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多的是军事战略意义上的、是谍报意义上的。

月前,乔治将军以美国海军情报署、美国海军部代表的双重身份到重庆中美合作所,在梅园同戴笠签订了有关密约。其中一项是,在中美合作所解散,美方人员尽行回国之时,将所有物资留给戴垂笠。同时,留下一批美方特工精锐为中国军统办特警班培训特务。而实际上,这时他们早已在北平、上海两地开设了特别训练班。之间,他梅乐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项工作进展不错,就以上海虹口的特训班来看,在那里负责的美军总教官怀特还有一个“因材施教”的意外收获。在重庆时,慧眼识英才的怀特就看中了一个当时只有十四、五岁,在重庆一所中学读书的“假女娃子”。这个男孩子长得很清秀,一举一动都像个女的,他书不好好读,一心向往有“东方巴黎”之称的大上海的繁华。他家是做小生意的,生活一般。那个暑假,他偷了家里一些钱去了上海。钱用完了回不去了,那天,他在上海繁华的南京路上溜达,肚子很饿,就像《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姑娘,面对一个大酒店当街玻璃橱窗中展示的美味佳肴馋涎欲滴,浮想连翩时,一辆黑色小轿车就像影子一样,唰地而来,停在他身边。车上跳下两个身手敏捷的人将这个男娃子绑架了――这事,至始至终都是他梅乐斯在幕后指示,不过由在上海的怀特负责执行。怀特将这个孩子秘密绑架后,又给他送回歌乐山。他在中美合作所精心挑选出教官,对这个孩子进行精心打造。给他注射抑制男性雄性荷尔蒙生长发育的针药,再注以雌性激素,同时给他穿上箍架形体的特殊服装。就像培养一个舞蹈演员一样,整天将他关在一个四壁都是明镜的屋子里,跟着美国教官练形体,直练得与他一样年纪的年轻女性的举动一模一样,他给他取了个很女性的名字:“王群”。一步一步地来。看来“她”简直像个漂亮的女孩了,完全可以弄假成真了,这就开始教“她”的特务技能:开枪、投毒、勾引异性,逼不得已杀人灭口时使用钢笔枪等等。他之所以要花这么大的功夫,搞这样一个创造,这因为他一直坚持认为,女性有女性天生的弱点。尽管她心如蛇蝎,但总是有身体的局限,很多任务不能完成。而他打造出的这个“王群”,既有漂亮年轻女性的迷人,实质上又有男性特有的刚硬残忍、男性的体质。

就像罂粟,花开之时美丽极了,殊不知它可以提练出鸦片。“王群”的成功,让向来心里傲慢,从不服人的戴笠都对他梅乐斯拱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作为一个特工战线上的重大成果、创举,报告给了他的“校长”蒋介石,引起蒋委员长极大的兴趣。这样,当他将“她”打造成功,交待了特殊任务派往解放区时,蒋介石正好要去上海,蒋介石特别让“王群”坐他的专机,而且在专机上还接见了“她”,对“她”,多有嘱咐和勉慰。“王群”到了华北解放区一个大城市,恰逢解放军一个文工团招生,“她”考了进去,就此潜伏下来,多有斩获……

这还仅仅是其一,是小头。大头是他在归国前夕,竭尽努力地为他的老搭挡、老朋友戴笠争取到了最大利益,中美合作所凡是可以留下来的东西全都留给了他。月前他们更是出动千余辆美制十轮大卡车,从各地将经他们训练出来的计约五千人的中国特务,配备了美式装备,昼夜兼程运往了上海和沿海一带大城市,抢占抗战胜利果实,布下谍报网、扩充军统实力,准备迎接即将展开的国共第三次大战。而也就是在月前,蒋介石来到歌乐山视察那批特警班第一期毕业的300名学员时,另外500名,他已经替戴笠运去了北平、天津、青岛等大城市,等戴笠不日北上时使用。

目前,他和戴笠设在重庆的特警班第二期又己开学,有学员1200人,比第一期规模还大,采用美国最新特工教材、配备了刑事实验室和武器装备。他请准美国太平洋第七舰队司令柯克上将,由柯克上将下达命令,让驻日本冲绳的美国海军为这期特警班秘密运送来各式武器弹药,共计三干吨。

期间,戴笠也不落他之后,在上海杜美路70号先期设立了一个“中美合作所联合善后办事处”。这个“办事处”真正的功能是:一为戴笠当中国海军部部长造舆论,搭班子;二是替戴笠接收日本海军在沪全部房屋财产…….

坐在车上志得意满的梅乐斯估计,赫尔利要他去,肯定是谈他回国的事。他回国时,先要去他洒过心血的地方作一番旅游。“旅游”是口头上说的,其实是巡视。他准备先去贵州的息烽,然后到江西的修水、福建漳洲、浙江瑞安等十几个地方。这些地方都有他为戴笠办的训练班。这些训练班种类齐全,计有:行动、爆破、破坏……林林总总,应有尽有,人数共计10余万。这些学员马上就要结业了,他们被美国教官训练得来训练有素,且配备精良,弹药充足,武器种类先进齐全――从常见的美国卡宾枪、汤姆生机枪、火箭炮、电讯收发报机到各式各样的手抢、爆破器材、窃听器全都齐全。这样一来,虽然他走了,但戴笠――他的好友,西方人口中的“中国的希姆莱”、“蒋介石的佩剑”、“中国最神秘的人”会如日中天。假如戴笠真的有一天去美国,去看望他这个老朋友,那时的戴笠,肯定不止是现在的戴笠。他不禁想到一句广泛流传于四川各地的很有意思的歇后语:“三月间的樱桃――红登(透)了”!那时的戴笠,肯定就是三月的樱桃,红登了!

梅乐斯毕竟是个职业大特务,有很高的警惕性。他想,赫尔利找我去干什么呢?他和赫尔利虽然同处一城,但互不来往,井水不犯河水。他是海军少将,集中代表了美国海军利益,赫尔利是陆军出生,忠实地代表着美国陆军利益。历史上美国海军和陆军就有矛盾,特别是在围绕着戴笠的问题上,矛盾加深。在1941年日本人奇袭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所在地珍珠港之后,美国海陆两军,过后加进来空军,三军围绕着天才的戴笠展开了激烈的争夺,而最终是美国海军胜了,拉住了戴笠并同戴笠在重庆附近歌乐山建立了中美合作所。抗战八年,中美合作所获得的情报,让美国海军受益非浅。虽然期间,他们应美国国防部要求,蒋委员长也放了话,做了一些表面文章,给过美国陆、空军一些情报,但比起美国海军来,这些情报无论量还是质都不知差到哪里去了。这些,守在他身边的赫尔利清清楚楚,对他是怀恨在心的,他知道,而且,赫尔利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问题麻烦还在于,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也是陆军代表人物,是个通天人物,现在很受美国总统杜鲁门信任,而赫尔利又向来为马歇尔所倚重。他想,尽管如此,我去美国驻华大使馆谅他赫尔利也不敢把我梅乐斯咋样!大不了是通知我何时回美国等一应事宜,但想到很快就要见到这个自己不想见的人,心里总是不舒服。

车子已进入市区。很快,坐落在上清寺的美国驻华大使馆便看清了。这是一幢临江而立,有墙围着,外观很像美国白宫的建筑物,规模并不太大。使馆门外有岗亭,岗亭里站的是中国卫兵。大门外一左一右有玻璃橱窗,橱窗里展览的都是美国风光图片。

“哈罗,欢迎你!” 梅乐斯到后,又瘦又高,嘴上衔枝粗大哈瓦那雪茄的赫尔利迎了上来。

“见到大使,真是荣幸。”梅乐斯礼貌地同赫尔利握手。

赫尔利将梅乐斯带进二楼上他的办公室,说:“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下人给他们送来了咖啡。

俩人隔几坐在沙发上。

“抽烟吗?”赫尔利问。

梅尔斯摇了摇头。

“我抽烟你不介意吧?”

“请大使随意!”

赫尔利做了个梅乐斯请喝咖啡的手势,又换上了一支粗大的哈瓦那雪茄。他那一双目光敏锐的蓝眼睛,透过在眼前袅袅升起的烟圈,注意观察着梅乐斯。

“最近有种说法。”不愧是外交家,赫尔利以这样显得机趣、幽默和时尚的话开了头,“有人说,随着交通工具的发达,现在地球变得越来越小,成了地球村。全世界的人,其实都住在一个村子里,国与国之间也并不遥远。然而,你和我都住在重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却还是第一次见面。”

“大使真是幽默博学呀。”梅乐斯听出赫尔利话中有话,这就解释,“大使上任以来,我多次想来拜望,但总是忙,一直没有机会。最近,我要回国了,不那么忙了。就是大使今天不来电话,我也要来拜望大使的。”听了他的话,赫尔利半天没有反应。怪了,他怎么没有反应呢,那他让我来干什么呢?梅乐斯忍不住问一个劲吧嗒哈瓦那雪茄的赫尔利,“大使找我来有事吧?”

赫尔利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将他长长的腰一弯,将那支他叨在嘴上的粗大的哈瓦那雪茄拄到烟缸里捺了捺灰,再问梅乐斯,“最近蒋委员长邀请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到重庆谈判共商国是,这个消息梅主任听说了吧?”

“听说了。”梅乐斯借机给赫尔利大戴廉价高帽子,“最近这段时间,大使为促成国共领袖和谈,往返穿梭于重庆延安之间,调停国共矛盾,不辞辛劳。”

“是有这事。”赫尔利点点头,又眯缝起眼睛。他说,“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这个老重庆、中国通对这事的看法!”听此一说,梅乐斯以为赫尔利找他的真实意图真是这样的。

“大使真以为毛泽东会来重庆谈判吗?”梅乐斯狡猾,因为不明究里,引而不发。

“肯定要来!”赫尔利说,“我了解毛泽东。”说着,学着毛泽东那一口湖南话说:“山高路不平,好耍不过重庆城。既然蒋委员长请我去重庆,我毛泽东还能有不去的?”

“啊哈!”梅乐斯假笑一声:“不知大使对毛泽东印象如何?"

“毛泽东气势恢宏,目光如炬。”赫尔利略为沉吟后说:“还有他身边的周恩来、朱德、刘少奇这样一些中共领袖,都是第一流的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他们不仅在中国是,放在世界上也是。”

“听大使这样说来,蒋委员长遇到这样的对手就麻烦了。” 梅乐斯显出了耽心。

“有什么麻烦的呢?”赫尔利说,“只要蒋先生是真心进行国共谈判,中国的问题就不难解决。”

“那是你们政治家、外交家的事。”很反共的梅乐斯听得鬼火起,这就直截了当地问赫尔利,“大使找我来,不是同我谈国共和谈的事吧?是不是通知我归国?”

“你的归国事,马歇尔特使有专门的指示。特使专门给我说,他现在回国述职去了,他回到中国就安排你归国。”说着,一双锐利的蓝眼睛又透过他抽烟后吐出的烟圈,神色好像有些神秘。他突然问梅乐斯,听说你回国之前,要去中国多处,对你在中国的事业作最后巡视?

梅乐斯的头脑中轰地一声!他没有想到,他个人的私事,竟有人给捅到赫尔利这里来了。

他对赫尔利如此干涉他的私事非常不满,口气僵硬地问,“大使的意思是?”神情也显得横撇撇的。

“请你在回国之前,就是现在!把你手中掌握的、有关中美合作所五年以来所有的情报、收发电文、库存文件、资料等等都给我一份复印件。”

啊,原来如此!赫尔利这家伙趁火打劫!厚起脸皮直接来问我要了,来抢了!梅乐斯本想说,你一个驻华大使、文职人员,你有什么理由、权利来向我索要这些机密?!不过,他的话说出来是这样的:所有该给的,我都是遵从有关命令,通过正常渠道给了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 赫尔利对他叫板了,“不是我要叫你交出这些,而是总统特使马歇尔将军的意思。不,不是意思,是命令!” 赫尔利的态度严峻了。

“请原谅!”梅乐斯断然抗命,“我是海军少将,我只服从我的上司柯克将军、尼米兹将军和福莱斯特部长的命令。”

“我提请你注意!”赫尔利声色俱厉地威胁道,“你现在是在中国。马歇尔特使的命令就是最高命令,他代表总统。你不服命令,我有权逮捕你并将你送上军事法庭!”

“那请你出示总统特使马歇尔将军的命令。”

赫尔利真是出使了马歇尔的命令――那是他在华盛顿发给赫尔利的一份电传。

“那么,等特使回到重庆时,我亲自向特使作出解释,告辞。”梅乐斯抗命,站起来想溜。

赫尔利挥了一下手,两个候在外面的美国宪兵进来,拘留了梅乐斯。

幕后,双方高层再默契

差五分九点,重庆上清寺委员长官邸。

蒋介石、宋美龄夫妇手挽着手缓步下楼,双双站在门前等候刚刚从美国述职归来的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

在这样的场合,委员长总是身着蓝袍黑马褂的民国大礼服。他右手挽着夫人,左手腕上挂了根油光锃亮的拐杖,面容严肃,身姿笔挺。夫人宋美龄身着一件银灰色薄呢大衣,脚上是一双半高跟黄色攀扣皮鞋,丰茂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双耳垂上垂着滴溜溜的翡翠耳环。这时,一缕金色的朝阳从右面一株绿色肥大的芭蕉树上拽过来,光线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

委员长的侍卫们在假山后,水池旁……游动,保持着固有的警惕。

“大令!”宋美龄知道丈夫在为梅乐斯的事生气,也知道他一会会对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提出些什么,笑着很委婉很艺术地提醒一句:“我在美国读大学时,看过一本书,书叫什么名字这些都忘记了,只是书中有句话至今印象很深:‘微笑!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微笑。’特使会给你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并会带给你期望的。”聪明!委员长感激地看了看身边的夫人,点了点头,幽了她一句:“夫人今天的气色就特别好,难道是因为你在践行书中那句话吗?”

“那倒不是,我是真高兴。”

“啊?!”委员长显出兴趣,“高兴什么呢?”

“昨天,戴笠在北平专门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他为我寻觅到了一把极为难得、极为珍贵的宝剑。”

“嗬、宝剑?什么宝剑?”

“戴笠说,据专家们考证,确信那是一把岳飞的宝剑。打整出来后,发现那把宝剑至今削铁如泥,寒光闪闪,剑鞘剑把镶金嵌玉,剑上镌刻有‘精忠报国’四个极富古意的篆体字。”

“啊,这个戴雨农!”蒋介石脸上带着赞叹却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知道,夫人宋美龄虽然不是很会剑法,但对收藏宝剑有一种特殊的兴趣。缘由是在她的少女时代,当时她在美国左治亚州的麦肯城读中学,比较瘦弱,脸色苍白,她父亲送了把中国古剑给她,嘱咐女儿练剑健身强身。她是一个做事很有恒心的人,就此谨遵父嘱,每天闻鸡起舞练剑,从不间断,在麦肯城攻读六年间天天如此。1913年,当她以优异成绩考进波士顿大学时,已经变得脸色红润,身材娇健婀娜。她在这所著名的大学获得了杜兰特等奖学金,这是学校设置的最高学术荣誉奖。 她每天早起练剑,慢慢引好些美国同学围观。这时,她的剑法有些功夫了,练剑时翩翩起舞,剑牵寒星闪闪,引好些同学为她鼓掌,称她为中国剑侠。在那所大学,她因为品貌皆优,本来就有名,这样一来,更是声誉鹊起。她把她父亲送她的那把剑,挂在宿舍的墙上。有些同学,走进她的宿舍就发现那把东方宝剑,很是称奇。久而久之,宋美龄养成了一种习惯,喜爱并喜欢收藏中国宝剑,这就了她的一种嗜好。

戴笠乖巧,他不仅百般在“校长”面前竭力表现,对夫人宋美龄也是百般讨好。

“大令!”与夫人感情很好的蒋介石听她这一说,也为她高兴,笑道:“既然夫人如此喜欢这把宝剑,何不叫戴雨农派人快些将这把宝剑给你送回来,让你先睹为快呢?”

宋美龄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神往地说:“这把宝剑太珍贵了。当年岳飞就是用这把宝剑指挥岳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败金兀术。就在他马上就要拿下幽云十六州,就是现在的北平及北平一线,迎回钦徽二宗时,不意宋康王赵构竟然在一天之内给他连下十二道金牌,严令岳飞退兵,至使岳飞功败垂成。最后他和他的儿子岳云,被奸相秦桧暗害于现在的浙江风波亭。不想,岳飞这把宝剑为戴局长所得,真是太宝贵、太珍贵了!唯恐有失。我要他好好给我保管着回来给我。他做事,我放心!”

蒋介石点点头笑了。这时,那辆他们熟悉的银灰色的、车体宽大的流线型“林肯”轿车来了,它像一只姿态优美的白天鹅,在两边栽满了油绿冬青树的花径上快速而来,就像在水上飘似的。

宋美龄赞叹道,“美国人的时间观念就是强!”她说着看了看戴在自己腕上那只小巧名贵的女式坤表,说,“刚好九点,马特使来得分秒不差。”

车到门前缓缓停下,一个侍卫快步迎上,为马特使轻轻拉开车门。先是一只长鹤似的腿伸出来,在地上轻轻一点,接着,马歇尔下车来了。他又瘦又高,西装革履。委员长夫妇同他握手,相互问好。然后,委员长和他谦让一番。再并肩上楼,进了一间精致的小客厅。客厅里,一色的西方橡木家俱,华贵的沙发……暗香浮动,金碧辉煌,气派豪华。墙壁正中挂一副张大千长轴大画《巴山烟云图》气势很是宏大,展情地诗意地展示出了蜀中风韵。

为了调和气氛,夫人用娴熟的英语同特使寒暄了两句,无非是美国的天气如何,路途是否平安等等。下人上来,给特使和夫人各上了杯咖啡,照例在委员长面前摆一杯清花亮色的白开水。

特使开始谈正事。他给委员长说,他从美国给委员长带来了杜鲁门总统的问侯。并表示,美国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中国可以信赖的朋友,是委员长忠实可靠的朋友。这都是废话,套话!蒋介石在心里不屑地说,我不给你来这么多外交辞令,我要来就要同你来真格的!想到话到,他说,“特使之所以刚刚回来,我就迫不及待请你过来,是因为特使归国的日子里,在陪都重庆,在中国的土地上发生了一件很不应该发生的事情!”这里,蒋介石不说发生在美国驻华大使馆,而是强调“在陪都重庆、在中国的土地上”,言外之意就是,事情发生在我的地盘里!他情不自禁地将拄在自己手上的拐杖在地上一点,“这事,不知特使是否知道?”说着,很生气地盯住坐在自己对面的特使。

特使在喝咖啡,好像借此抵挡他锐利的目光。委员长想,我看这个马歇尔如何回应?他以为马歇尔会耍花枪,或假装说不知道,总之要找一些托词,不意马歇尔在放下手中那个德国大耳杯时承认,是!梅乐斯到赫尔利那里,因不服从他马歇尔这个美国总统特使的命令,被奉他命令的赫尔利暂时拘留。他同时在委员长夫妇面前罗列了一些梅乐斯的不是,如,长期拉山头,搞独立王国,不以大局为重,不以美国的国家利益为重等等。抗战期间,他曾多次拒绝美国陆军、空军分享情报的要求,很是误事。误了哪些事,他都举了些例子。说完这些,他请求委员长理解这事。在对蒋介石说这些时,马歇尔一直用他那双猫似的蓝灰蓝灰的眼睛打量着委员长的神情,目光之锐利,就像X光要射进去似的。但看得出来,特使对自己这番解释也显得底气不足,他这是在探委员长的虚实。他像一个精于市场交易的商人,先抛出一个虚价,等厉害的对方还价。

果然,蒋介石不吃他这一套,他很肯定地对马特使说,特使的看法我不敢苟同!梅乐斯将军对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贡献很大!嗯,这是人所共知,世所公认的事实……赫尔利一个驻华大使,仅仅因为梅乐斯将军不愿意向他提供他所要求的档案材料,就在中国的土地上,在陪都重庆拘留了梅乐斯将军,这是不恰当的,很不恰当的!嗯!如果捅到社会上,捅到国际上,是要闹笑话的!嗯?说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马歇尔,又用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拄了一下,表示义愤。

马歇尔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下矮桩了,不得不对这个蒋委员长“进贡”、抖真钢了。“说得脱走得脱,说不脱,谨防螃蟹夹着你的脚!”这是一句很有趣,很形象的四川话,还有一句:“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这个晚上,他如果说不好,真是会走不脱。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蒋介石不好对付。他极有个性,性格刚烈,一贯好胜。抗战期间,中缅印战区美陆军司令兼中国总司令,蒋介石的参谋长,美国四星上将史迪威可谓战功累累,就是因为同蒋介石关系紧张,到后来蒋介石公开与罗斯福叫板,要罗斯福把史迪威撤走,罗斯福把蒋没有办法,只好照办。史迪威背后叫蒋介石是“花生米”(因蒋介石是光头),表达了他对蒋的厌恶。史迪威搞不过蒋介石,他是带着深重的遗憾走的。那还是抗战最紧张的时期,蒋介石最需要美国人时尚且如此,到了今天,如果他马歇尔真把“花生米”惹毛了,那肯定,他这个现在看来威风凛凛的美国总统特使下场比史迪威还不如。

马歇尔作为一个“老中国”、“中国通”,了解蒋介石的根根底底。这个“花生米”的桀骜不驯很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他的家乡是浙江省奉化县溪口镇,那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浙北山区小镇,风景很美,交通便利。8岁以前,家境富裕,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是溪口镇上有名的“孩子王”,常把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打得鼻青脸肿。为这,母亲王采玉不知向别人陪过多少礼,道过多少歉。他大概还只有五六岁时,为了弄清自己的喉咙究竟有多深,有次吃饭,竟不顾一切地用筷子朝喉咙戮下去。如果不是他母亲手快,一把夺了他的筷子,还真不知要出什么事情。他就有这么冥顽、这么狠!十八岁,他在保定军校学习军事时,学校里好些教官都是日本人。有次,一个教他们生物的日本教官在课堂上拿了一块泥,说这块泥里的细菌之多,就像中国有四亿人……他听了大怒,冲上课堂,一把从日本教师手中夺了那块泥,掰成四块,指着其中一块泥说,这就像日本,里面寄生着五千万细菌!课堂上掌声响起,弄得那日本教师下不了台。从此后,他在军校很有威信。他爱红脸,动辄同人争个输赢,因此他在学校得了个绰号“红脸将军”……

美国特使马歇尔谙熟蒋介石的心理,有的是办法。他绕了个弯子,谈到了蒋介石目前最关心的事,谈到美国第七舰队替他往前线运兵事。蒋介石也就暂时放过马歇尔,很有兴趣地与他讨论起这事。这事讨论后,马特使显得很关切地问委员长,如果国共和谈失败,委员长真要剿共,军事上有无把握?准备用多长时间结束戡乱?

蒋介石不屑地笑笑,随手按了一下几上暗铃,侍从室副主任,委员长的“文胆”陈布雷应声而进。

委员长要陈布雷把他近日对前线将士下发的手令给美国特使看看。

陈布雷将挟在腋下的一只三道拐黑色公文皮包“唰!”地拉开,拿出委员长的手令交到马特使手中。夫人宋美龄知道马特使中文水平有限,临时给他当了一回翻译,她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念道“侍天字第七十号密令”:

“(衔略),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度上年,各部队之作战目标应是打通陇海津浦、同浦、平汉与中东铁路诸线,肃清冀、鲁、晋、陕等地境内共匪。在今后一年内,彻底消灭万恶之奸匪。则国家幸甚,民族幸甚。右仰各级将领,一律凛遵勿违。”宋美龄用流利的英语念时,马歇尔很注意地指着手令,一行行地推,深伯漏掉一字一句。之后,委员长又让陈布雷将他写的,刚出版的《中国之命运》送一本给特使。马特使当然知道,这本书虽是以蒋介石名义出的、实际上也是陈布雷替他写的,最多是委员长口授一个大纲而已。

马歇尔将书接在手,看都没有看就连声说好,表示带回去后好好看看。蒋介石深怕马歇尔借此滑过去,当然也不能让他滑了过去,这就打上门来,端刀直入地问特使,在我们即将开始的这场以扫除赤祸为目的战争中,不知贵方对我有何切实支持?

马特使这就开出支票。美国特使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清单送到委员长手中,共计两项:一是一笔二千八百万元的军援,二是一亿五千万发子弹。

“就这些?”蒋介石用手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将清单递给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失望。

宋美龄看后,怕丈夫的表现会让美国特使难堪、下不来台,她见好就收地说,“这是初步表明美国朝野对我国形势的关注。”在她看来,有了这些美援总比没有好。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凡事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不过,夫人说了这句以后,又看着特使,笑吟吟地说,“特使回国述职之前,美国国会是已经通过了一桩四亿元援华法案的。”说着扬了扬手上清单,“这一笔,不应该是包含在四亿元援华法案中的吧!”

宋美龄厉害!马歇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是的!”他说,“夫人记忆力真好。”。

宋美龄看了看她的大令,由衷一笑。

蒋介石会意地向夫人点点头。言外之意是,我们赢了,“点水雀”输了,抑或说是“点水雀”跟我们做成了一笔交易。“点水雀”是四川话,指那种在水田中划着长腿,长颈一伸一缩捕鱼的鹭鸶。他们夫妇有时私下讨论很有意思的四川话,就曾经形象地把美国特使马歇尔比喻为“点水雀”。

至此,“点水雀”看了看委员长阴转睛的脸色,知道成了。他问了一句,关于梅乐斯,委员长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了吧!

蒋介石略为沉吟,“你是美国总统特使,你有权处理你们自己的事。”蒋介石这样说了,算是一锤定音。不过,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希望特使各方面考虑周全一些,特别应该顾及舆论。在国共和谈前夕,作为老大哥的美国和作为美国特使的你,如果这事被共产党知道了钻了空子,会得不偿失,嗯!在陪都重庆,共产党打探这方面的能力,可是第一流的。”

美国总统特使表示,委员长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放心吧!说时适时站起,向委员长夫妇告辞。他祝委员长晚安,祝夫人晚安!临走,“点水雀”还很美国化地逮起夫人的手吻了吻。

飞鸟尽,良弓藏

梅乐斯一把推开窗户,满带暖意的春风立即涨满了屋子。他站在重庆励志社三楼的一间屋内,朝四处眺望,借以掩盖海潮般涌动的愤怒情绪。励志社是国民党政府抗战期间在全国各大城市为接待美国人专门修建的一种中国宫观式建筑物,大都红柱绿瓦,屋檐飞翘,闹中取静,占地广宏,环境清幽,非常舒适。也许是蒋介石出面替他说话起了作用吧,他被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无端拘留两天后放了。当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肯交出赫尔利逼他交出的那些机密档案。

梅乐斯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今天他要在这里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赫尔利无理拘禁他的丑闻向外界公布,以发泄心中的气愤。向陪都重庆所有主要媒体发放请柬等等一应事宜,都由仗义执言的他的中国老朋友,中美合作所中方参谋长李崇诗替他办好了。他是今天一早从歌乐山美合作所赶来的。昨天晚上,他给远在北平公干的戴笠打了电话,述说了事情原委,戴笠一听就炸了,说是坚决支持他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还说,若不是他现在北平脱不了身,肯定到现场给他楂起!楂起是四川话,意为坚决支持。老朋友戴笠毕竟思维慎密,嘱咐他将此事由来及明天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事尽都告诉美国海军情报署、美国海军部以求得他们的支持……对于戴笠办事的老到,他向来佩服,这就照办将电话打回国内,果然得到了美国海军情报署、美国海军部支持。这一来,就有了底气。

美国是个民主国家,他梅乐斯那么有名,至少在中国、在陪都重庆非常有名!哼,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竟敢以谈话为名将他诱去拘留?!这成何体统?简直就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用一句中国话说,这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要当着众多记者的面把这桩美国军界,其实也涉及到政界的无法无天、这样的黑暗抖出来;其影响力、杀伤之大,无异于放出一颗精神原子弹!此举,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代表美国海军对马歇尔、赫尔利这样美国陆军方面头面人物,代表美国陆军多年来对美国海军的挑衅、欺凌的迎头棒击,有力回击。想像着马上就要开始的新闻发布会,胸中,一股无端的快意油然而生。

上午九时,时间到了。他的参谋长贝乐利上楼来请他下去与会。

“记者们都到齐了吧?”梅乐斯边走边问。

“到了!”虽然身材高大,但明显胖的贝乐利说时却又显得有些犹豫,甚至畏怯,他不禁停下步来告诉主官,马歇尔特使刚才知道他要召开这个新闻发布会,很生气,打电话来明令要求取消。

“什么!这个讨厌的‘点水雀’又开始乱叫唤?”梅乐斯像被针扎了一下,也停下步来,生气地盯了一眼贝乐利,好像这话是贝乐利说的。他鼓起眼镜后的眼睛,四射的凶光之凌利,就像要把镜片击穿似的。他大手一挥,生气地大步继续朝下楼方向走去,“你去告诉马歇尔!”他朝贝乐利吼道:“我不怕他威胁!”

“特使刚才还说。”贝乐利跟上,显得嗫蹑地欲言又止。

“这个点嘴雀还说什么?”梅乐斯闻言一怔,又停下步来气呼呼地盯住贝乐利,等着他说下文。

“点嘴雀还说!”贝乐利接着主官贬低特使的称谓,“如果将军不听从他的命令,他就立即以总统特使的名义下令将你立刻逮捕、押解回国处理,这次决不宽赦!”

听了贝乐利这话,梅乐斯思想上有过短暂的犹豫。他了解马歇尔的性格,他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可能做到。但是,风已经放出去,记者们都来了,由他发布新闻的时间也到了,记者们都在等他,他不能下粑蛋!况且,他想,我就是说了,也没有什么,他马歇尔又能把我咋的!于是,他生气地踏响穿在脚上的皮鞋,打雷似地咚、咚、咚地朝下楼方向走去。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已经下不去了。马歇尔毕竟是美国三军总参谋长出身,是五星上将虑事周密,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这时,不知埋伏在哪里的四五个又高又大,身穿黄呢军服的美国宪兵走了上来,拦住了他的路。不由他分说,其中一个少校军官走到他面前,先是验明正身,问,你就是梅乐斯吧?

“你们要干什么?”他气得手一挥。

“对不起,梅尔斯将军!” 少校军官公事公办地对他说:“我们奉总统特使马歇尔将军命令,立即将你逮捕押送回国,希望你能配合,不要让我们给你戴手铐。走吧!”少校将手一挥,“汽车已经早就等在下边了。”

“这还得了吗,简直就劫持!”梅乐斯不走,他大叫大嚷,他搬出蒋介石来压他们。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和蒋委员长有个约定,回国前,蒋委员长要同我见一面。马特使要你们押解我回国,我至低限度得给委员长侍从室打个电话!”

梅乐斯以为会他这样一说,会吓退押他的少校,他要求给委员长侍卫室打电话更会遭到拒绝!不意少校却回答他,可以打电话。

他当即把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是委员长侍从室的一个侍卫长陈希曾接的。

“对不起,委员长不在。”对方不再与他啰嗦,礼节性地说了一句:“再见,梅乐斯将军,祝你好运!”说完放了电话。

我被“花生米”出卖了!梅乐斯的头嗡地一声,身子发软,不得不由旁边两个美国宪兵架着走下楼去。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走狗烹!”很读了些中国史书的梅乐斯,这时头脑中忽然闪出这样一句精典语句,不由喃喃地念出声来。梅乐斯口中这句精典出自古代楚汉相争,本来弱小的汉王刘邦,因为礼贤下士,尽得韩信、张良、箫何这批天下英才最终打败了楚霸王项羽争得天下。就在刘邦大功告成,当了皇帝之时,因怕功高震主的天才统帅韩信以及一批开国功臣阴谋造反,刘邦夫妇不惜大肆杀害这批权高位重的功臣。韩信就是由刘邦夫人出面处死的。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尽,走狗烹!”这是天才统帅韩信被绑赴刑场处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相当精典,相当悲壮,也相当后悔。

这也是梅乐斯回国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这样,他被美国宪兵押着,悄悄出了励志社后门,上了早就停放在那里等着的汽车,一溜烟往重庆白市译机场绝尘而去。

“怎么回事,不说是美国人向来遵守时间吗?时间早过了,人呢?”励志社小礼堂内,被邀请前来出席梅乐斯新闻发布会的重庆主要媒体中外记者一百多人,把前面几排坐得满满的。他们看时间到了,梅乐斯还没有出来,不由窃窃私语,相互打听。在他们前面,小舞台上有张铺着雪白桌布的桌子,桌上有个麦克风。

“这个新闻发布会还开不开?”

“简直是涮坛子!”有的本地记者说一口重庆话,很不满地发问。“涮坛子”在重庆话中,是开玩笑的意思。

这时,中美合作所中美两方参谋长李崇诗、贝乐利铁青着脸,急急赶到台上。李崇诗站到桌后,对着麦克风很抱歉地宣布,由于特殊原因,梅乐斯将军不能前来参加今天这个新闻发布会了,新闻发布会取消。

这个事真是太偶然了,太重大了,太有新闻价值了! 李崇诗宣布完毕,记者们哪肯干休,纷纷向新闻发布会的主持者李崇诗提问:

“梅乐斯先生究竟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不能来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取消这个新闻发布会?请会议主持人回答。”

有知情记者更是这样问:“据悉,梅乐斯将军和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以及美国特使马歇尔将军之间长期关系不好。梅乐斯先生今天明明来了,却突然不出席,并且宣布取消这个新闻发布会!这中间是否有隐情?是否与赫尔利先生、马歇尔将军的介入有关?请主持人告知!”

好家伙!这年轻漂亮的女记者真能捅词――“人间蒸发”?真是说得太好了,太形象了。

长得棕熊似的贝乐利是个色鬼,见这漂亮女记者直奔自己而来,心中暗暗高兴。他色迷迷地打量着这个思维敏捷,长相漂亮,打扮时髦,个子高高,丰满合度,面如满月,目似流星,皮肤白晰朗润,外罩一件白色凡尔登呢短大衣,显得很洋气的女记者。打定主意后,他先是问这个漂亮女记者的名字,女记者也不隐瞒,说,我叫雪明。

“这位记者小姐的提问提得好,很好!” 中美合作所美方参谋长贝乐利高度赞扬了中央新闻社女记者雪明的智慧,接着说,“不过,雪记者提出的问题不好在这里公开回答。如果愿意,等一会, 雪记者可以跟我一起乘车回中美合作所去,我再详细告诉你。”

愚蠢的贝乐利的企图,昭然若揭。雪明对这个美国好色将军的真实目的岂能有看不出来的?!她却并不揭穿,很讽刺地说,“如果贝乐利先生,以我去不去他指定的地方为是否回答我的问题为前提,那么我的回答只能是一个,努!”她说了一句英语,坐下时, 还学着美国人的样,夸张地摆摆手,耸了耸肩。

“哗!”地一下,场上立刻爆发出记者们对贝乐利的嘲笑声,嘲笑声之大之猛 像开了闸的春水。在场的记者四川人居多,这一下,他们纷纷用文的、俗的;书面的地方的语言对这个好色而又愚蠢的美军参谋长竭尽挖苦、打击。

“这个美国胖子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耗子腰上别左轮(手枪)――起了打猫之心!”

“面带猪相,心中了亮――这美国胖子想打人家漂亮妹儿的主意!”

“梅乐斯都栽了,这美国胖子还在东想西想――吃些不长!”……

李崇诗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宣布:“今天这个新闻发布会到此为止。为了感谢各位记者光临,也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特意准备了一点小礼品。请各位记者持请柬去旁边屋子领取。”他特别强调,“这些礼品都是从美国运来的。”在记者们的哄堂大笑中,主持会议的李崇诗、贝乐利狼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