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罗斯福总统不得已而为之

上午九时。

美军总参谋长,五星上将马歇尔在白宫门前下了车。

“将军,早安!” 候在门前的总统秘书,西装革履,又矮又胖的哈西特上前接着。

时年64岁,身穿黄卡克军便服的五星上将马歇尔脸上浮起一丝礼貌的微笑,他左腋下挟着一个黑色牛皮公文包,右手将戴在头上的军帽揭起,举了举,算是打了招呼。哈西特像是受了影响,被催着似的,赶紧领着总参谋长往里走。

马歇尔又瘦又高,动作很快。走起路来,挺直腰肢,划动长腿,头有些朝前窜,像只踩水的仙鹤。他们相跟着,急步进入了白宫主楼。再沿着红地毯,上到二楼,风一般进了楼西端的总统办公室。

“马,你不愧为美军总参谋长。”时年62岁,坐在锃亮硕大的办公桌后皮转椅上的总统本来正在披阅公文,他应声抬起头看了看壁钟,时间是九点过两分。罗斯福总统笑着对马歇尔说:“你从下车走到我的办公室来仅用了两分钟,标准的军人步伐,请坐!”说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皮转椅。总统因为下肢瘫痪,不能站起来对这位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资格的功勋卓著的五星上将让坐。显然,他对面那张皮转椅是特意给马歇尔将军预备的。

“谢谢!”总参谋长隔着办公桌坐在总统对面。

“将军,请问你是喝咖啡,还是喝冰镇啤酒?”专门服伺总统、年老的胖胖的黑人女仆麦克达菲上前礼貌地向马歇尔问询。

“我和总统一样,要杯冰镇啤酒。”总参谋长调过头,对麦克达菲礼貌地笑笑。马歇尔清楚,曾经当过美军海军部次长的总统同自己一样,在长期的戎马生涯中养成了一年四季都爱喝冰镇啤酒的习惯。

女仆麦克达菲确实很胖,走起来路来显得有些蹒跚。她走了回来,给他们上了冰镇啤酒。

“马,你抽烟吗?”总统指了指烟罐,示意马歇尔随意。

“谢谢。”五星上将礼貌地挥了挥手,“我不抽烟”。

“好!不吸烟好,吸烟有害健康。”总统话说得有些幽默:“可惜我意志力薄弱,总是不能戒烟,能让我在您面前吸只烟吗?”

“总统,您请便。”总参谋长马歇尔上将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时, 注意打量了一下这位唯一打破美国历史纪录,连续四届当选总统的罗斯福。总统头上的头发往后梳得很整齐,有棱有角的大脸上,五官端正,大耳几乎垂肩,一双显得很睿智的眼睛里,神情执著而坚定。

总统办公桌左上角两面很精致的小星条旗,对称地插在一个镀金底盘上。落地长窗是拉开了窗帘的,一缕明丽的阳光从窗外碧绿的藤罗间穿过,洒进室来,让屋子里很明亮。靠墙有一溜无花果树木做的书橱,书橱里的书一格一格的。总统背后墙壁上,有一个长方形的玻璃面木框,里面框着金字镌刻的“华盛顿宣言”。华盛顿是美国第一任总统,是他带领美国人民用武装反抗挣脱了英国的殖民统治,为美国独立作出了重大贡献,被美国人民尊为国父。尽管因为他崇高的威望,过后再次当选为总统,但是他坚持向他的继任者约翰.亚当斯和平移交了权力,从而在这个新国度里,开创了摒弃终身总统制,和平转移权力的范例。他在自己那篇著名的《告别辞》中,总结了自己一生的政治经验,向他的同胞提出了明智的谆谆忠告。呼吁全国要保持团结,珍视联邦,遵守联邦法律、服从选举结果。他告诫他的同胞们,要与一切国家自由友好和睦相处;以正直、公正的感情来对待一切国家。他坚定地指出,我们“真正的政策是避免与国外世界的任何一部分永久结盟,只能信托暂时的结盟以应付特别紧急的情况。”他的这些告诫,**裸地道出了资本主义国家间关系的实质,后来也成为美国历代统治者在对外政策上所奉行的圭臬,对美国后来的政治生活起了决定性的影响和作用。

马歇尔当然更注意到,总统面前桌上并排摊有两张报纸。一张是亚特兰大出的《宪法报》。他知道,总统早年当过律师,因此直至现在,他仍对法律有着浓厚的兴趣。一张是《洛杉矶早报》。显然,这两张报都是刚送来的。他还注意到,《洛杉矶早报》上,有一篇新闻报导,被总统用粗大的红笔勾划过。

“马!”罗斯福总统将烟栽在烟斗上吧嗒起来,见总参谋长在注意看那张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洛杉矶早报》,便把报纸向他展了展,用烟斗指点着他用红笔划勾划处说:“大概你还不知道吧?这是俄勒冈州昨天下午发生的一桩惨案。”马歇尔赶紧拿起报纸看下去,总统用红笔勾划过的那则新闻报道的是,昨天下午,俄勒冈州一个山区小学组织一批学生出游。在小山上,他们发现一个吊着一个吊篮的白色气球挂在一棵树的树梢上,有个孩子出于好奇爬上树去,不意引爆了吊篮中的炸弹,六名学生和一名青年女教师当场身亡……

“这又是一则日本人造成的惨剧!这是最近日本人不断向我西部地区放飞的‘白色魔鬼’造成的……”总参谋长读完这则新闻报道,心情沉重地向总统报告了就他掌握的有关“白色魔鬼”所有一切。他非常忧虑地说,尽管我们的西部防卫总司令乔治将军尽了全力,然而,这些白色魔鬼像一个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幽灵,让我们完全无法掌控。现在,我国西部各地居民甚至自发地建立起了对空瞭望哨。然而,惨祸还是不断发生,闹得惶惶不可终日。一些人行路坐车都不得不朝天张望,常常误把一只鸟、一架飞机也当成“白色魔鬼”,引起恐慌,看来是到了非彻底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总统点点头,“这正是我请你来的目的!”总统抽了一口烟,用一双神情坚定执著的天蓝色的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总参谋长,心情有些沉重地问:“这之间日本人的奥妙,你们军方都清楚了吗?”

马歇尔显得有些赧然地对总统报告,迄今为止,军方动用了军内外、包括多所高校所有的高科技、高智能专业人员来破解,却始终无法破解这些不断飘向美国爆炸,而且只是飘向美国爆炸却从不乱飘的日本人施放的白色魔鬼的核心机密。

总统问总参谋长下一步准备如何办?

要解决根本的问题!马歇尔抬起头,用他那一双天蓝色中略显褐黄,显得有些狡黠的眼睛,看着总统,我看,我们不得不去找一个人了!

“谁?”总统明知故问,说着又抽了一口烟,随着一串串蓝色的烟圈升起,总统眯缝着眼睛,透过这些在他面前乱云般不断翻卷的蓝色烟卷,细细打量、观察总参谋长马歇尔的神情。马歇尔说了这一句低下头,咽了一口口水,瘦长的颈上,很大的喉结动了动,样子非常难堪。看得出来,要让这位执掌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美国海陆空三军的总参谋长,五星上将在总统面前说出他不想说,却因为职责权限又不得不说的一句话真是太难了。

略为沉吟,他还是说了:“看来,我们不得不去找‘中国的希姆莱’了”。

“中国的希姆莱――中国的军统局局长戴笠? ”总统给他点穿了。

“是。”这话一出口,马歇尔说话就顺溜了,就像一道山间小溪的溪水被阻塞、迂积,终于千回百折地找到了一个出水口,冲开了出水口一泻而下。他抬起了头来,面对总统,坦然地说:日本人对我施放的汽球炸弹,白色魔鬼,其间的奥妙、秘密,我坚信我们是不能用当今最新最高科技来解决破译的。日本人的科技含量并不高,但很鬼,匪夷所思。这是东方人特有的智慧结晶。中国有句话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同中国人比较起来,日本人的很多思路很多地方是同中国人一样的。而他们的智谋、智慧往往要逊于中国人。这是因为中国历史上就是日本的老师……在举了许多例子后,马歇尔说,这也就是为什么在1941年爆发的日本人偷袭我们的珍珠港前夕,我们那么多世界上最尖顶最先进的军事科学技术毫无察觉,却被当时只有几部破收发报机,电讯能力很差的戴笠领导的小得不能再小,任何人都瞧不起的谍报科发觉并准确地破译了出来。

总统不能不承认总参谋长说得对,很对。

那么,总统也就直截了当地问自己的总参谋长,你今天主动要求得到我的接见,是――?

请总统出面与中国的独裁者蒋中正蒋先生交涉,请他将我们急需的这个机密提供给我们。

你们的海军不是与中国的军统局有良好的合作吗?你们为什么不去走这条路径,或是由美军最高层面出面,而要以总统的名义出面呢?罗斯福总统不知是要为难自己的总参谋长,还是要考考马歇尔上将的政治智慧、政治眼光和他把握全球事务,在今天特别是把握美、中、日三者之间诸多关系的能力!又这样问。

在中国,一切大事都是蒋先生一个人说了算,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不然我为什么说他是独裁者呢?“中国的希姆莱”――军统局局长戴笠是蒋先生最信任的人,是蒋先生作黄埔军校校长时的学生,戴是蒋先生一手提拔起来的。戴又被称为“蒋介石的佩剑”、“中国最神秘的人”,要从戴手中拿到我们急需的核心机密,不经过蒋先生同意肯定不行!

那好!罗斯福总统这就向自己的总参谋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确信“白色魔鬼”的全部秘密已经被“中国的希姆莱”,中国军统局局长戴笠全部破译、掌握了吗?

“确信!”马歇尔回答得很肯定。

罗斯福总统点了点头,说,马,你给我出了个难题。是的,你说得对,看来我们不得不去求助蒋先生,而这也正是他期望的!我想,这时,蒋先生一定在他的四川重庆陪都等着我们去求他。他是一个很小气的人,他一定会报复的。罗斯福总统将日前宋美龄借到美国治皮肤病,到白宫要求增加军援,碰了一鼻子灰,还有他对蒋夫人宋美龄说过的“天助自助者”的事告诉了马歇尔。马歇尔一听脸色发灰,说这样,蒋一定不肯将我们急需的核心机密给我们。

罗斯福笑了笑,对自己的总参谋长说,马,你没有我了解中国,没有我了解蒋。我们只要答应他的条件――增加对华军援,他就一定肯把我们急需的核心机密给我们的。这就叫换取!说到这里,罗斯福总统才对马歇尔摊了牌,他决定让马歇尔作为他的总统特使,即日去重庆与蒋介石谈判;遗职由五星上将、欧洲同盟军总司令艾森豪威尔将军接任。

马歇尔向总统提出,总统特使这个职务是否可以由熟悉中国事务,而且现在就在中国任美国驻华大使的赫尔利一肩双挑?时年61岁的赫尔利,曾任美国陆军部部长,后但任过美国驻新西兰公使等职,是个有资历有多方面经验的政治军事人物。

“赫尔利的身份低了。”总统断然道,“在中国,办一切事情都讲究办事人的身份。蒋先生认为中国是大国,他与我、英国的丘吉尔、苏联的斯大林并列为世界的四巨头之一。”总统用他那双海洋般蓝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总参谋长,“你不是早期当过美国驻华武官吗?”

“是的。”马歇尔说:“我于1924年至1927年间担任驻华大使馆武官,连中国话我都会一些。”至此,不用总统特别点明,五星上将马歇尔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副重担非己莫属了。

“你去中国!”罗斯福对马歇尔说,“你以总统特使的身份代表我去中国!只有你去同蒋介石谈判才最合适!”

“好的,我遵从总统命令!”马歇尔应命。从内心来说,他是不想飞去遥远的战火纷飞的中国,同难缠的蒋介石打交道。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是一个很有素养的职业军人,为了祖国的利益,欣然从命。

接下来,他们谈起马歇尔去与蒋介石谈判时可出的筹码。总统要马歇尔提出一个可以答应蒋的援华物资方案。马歇尔想了想,从他带在身上的那个黑色公文皮包里拿出几张洁白的道林纸,拿起一枝粗大的铅笔写了一个清单,送给总统审批。罗斯福总统拿过一看,马歇尔所列有:各种子弹一亿五千万发。大小军车两百辆。可装备两个野战医院的成套设施……”

“可以。”总统看完这份清单,对马歇尔交待,届时若蒋先生嫌少,谈判桌上你还可以再给他增加一些……

罗斯福总统思维细密,他让马歇尔去时,带一个级别不算高的,以海军情报署名义的人数不多的小型代表团就行了。因为这个代表团无非就是在马歇尔特使得到蒋介石同意后,在戴笠手上去拿过来就行了,完全是程序性的。

这一切敲定以后,已经变成美国总统特使的马歇尔就向日理万机的总统告辞了。三天后,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率美国海军情报署代表团去了重庆。

重庆,蒋介石摆出一副姜太公钓鱼的架势

委员长夜来睡眠不好。

晚上快十二点钟在夫人催促下,他才睡下,但心中有事,尽管闭上眼睛,想尽种种办法竭力入睡然而不行。好容易进入半睡眠状态,似睡非睡中又醒了。醒了,这下就再也睡不着了,又怕翻身。睡在身边的夫人虽然向来睡眠很好,自己翻过来复过去也容易把她弄醒;便睁着两眼望着漆黑的夜幕想心事。

明天、明天马歇尔特使就要来了!

下午,戴笠从罗家湾军统局赶来,给他送上一份有关马歇尔特使此次率团访问中国的秘密报告。秘密报告是军统局驻美国站站长兼驻美大使馆副武官肖勃好不容易弄到,在午后才传过来的。情况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美国人确实是很实际的、也是很功利的,一切事情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以美国的自身利益为本、为主。现在,美国人被日本人放飞过去的汽球炸弹炸得惊惶失措,不知所以。这一下,向来傲慢,自以为是,瞧不起中国人的的美国人找上门来求他蒋某人来了。马歇尔上将受罗斯福总统派遣,以美国总统特命全权大使的高级别身份,带一个军事代表团来了。

他恨恨地想,月前,“大令”、宋美龄代表他去美国,向白宫提出增加军援一事,不仅受到冷遇,而且还受到罗斯福的讥讽,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你美国人终于求到我蒋某人头上来了,那我就给你新账老账一起算。等我把这些账算完,恶气出了,你还得拿足够的东西来同我交换情报,我不会轻饶了你美国人的。

至于这口恶气如何出,之间的账又如何算?他一直心思严密地想下去……最后得出这样一个原则,这之间要有一个度。要掌握好这个度,既要做得得体,又要表现出以德报怨的高风度节,而实际上又要赚取最大利益……

凝思冥想间,“当、当、当!”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的五点了,外间屋子的自呜钟敲响了五下。钟声很轻,但夜静如水,委员长又特别清醒,这一声声,他都听得很清。

“我们该怎样来接待美国总统特使马歇尔呢?”蒋介石想到他今天与稔熟美国人方方面面的夫人谈到这事时,夫人很轻松地对他说,大令,你要考虑的国家大事太多了。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办好了。我一定会营造出一个令马特使非常高兴、非常满意的环境,并且还会给他一个惊喜,给你们下一步的谈判,造成最良好的氛围。他当然是相信是夫人的,不过当他好奇地问夫人如何给马特使一个惊喜时,夫人却又不肯说了,只是卖了个关子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他相信,夫人肯定会做得很好,而且夫人能做到的,他不一定能做到,特别是对美国人。这一点,他是自叹不如的,女人自有女人的智慧,西方不是有句谚语:“女人的智慧是蛇的智慧”嘛!

在委员长思绪悠悠中,隔壁的钟敲响了六下。放眼望去,虽然落地大窗上的窗帘拉得紧紧的,但映在窗帘上曦微的蛋青色天光还是愈来愈清晰起来了。委员长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何况心中有事,他再也躺不住了,坐起来,轻手轻脚穿好衣服,下了床趿上鞋子,到隔壁做祷告去了。同宋美龄结婚后,他履行婚前诺言,信了基督。而宗教这个东西,一旦进入,还真是有些像吸鸦片,越走越深。他表现得很虔诚,一年四季都是一早就去做祷告。一早去做祈告,是生活的习惯,是新一天的开始,也是对自己的要求和鞭策。

当委员长做了早间功课回来时,习惯美国人生活方式,喜欢晚睡晚起的夫人宋美龄才刚刚起床不久。夫人的贴身女佣王妈巳过来做过清洁了,玫瑰色的窗帘从落地大玻窗上一拉到底,一片胭脂色的霞光流泻进室内,将室内的一切都映得亮堂堂的。而窗外更是一片青葱明媚,小鸟唱起欢快的晨歌,在枝头上跳来跳去。这就让委员长的心绪也变得欢快起来。夫人坐在靠窗那个纯中式的、有多个格子的化妆台前梳妆。她正对着镜子,拿一管从美国进口的口红往嘴唇上抹、擦。看委员长进来了,夫人微笑着转身调头,看着委员长问:“大令,你看我今天穿这一身去接马歇尔特使合不合适?”

委员长看着夫人,不由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说,“夫人今天打扮得真是漂亮极了!”她站了起来,她那高矮合适、丰满合度的身上穿一件黑色宫缎旗袍,襟头绣有一只白色的凤凰。左手无名指上戴的钻石戒指光芒四射;白胖手臂上,戴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这就和戴在耳朵上滴滴答答的翡翠耳环交相辉映。她的左鬓插有一朵红花,身上洒了不少美国香水,两三丈外就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

“合体、很合体。”委员长说时,却又从身上掏出手绢扇了扇鼻子。看来,他是嫌夫人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

“大令!”夫人对他说:“你也该换衣服了吧?”

“等一会,用过早餐再换吧!”身姿颀长,着一件玄色长袍的蒋介石说时,将抱在手中的一本厚厚的《圣经》放在桌上。宋美龄化好了妆,他们夫妇便到隔壁小餐厅用餐去了。

回到卧室,夫人亲自给委员长换了衣服――委员长这天的着装是民国大礼服――蓝袍黑马褂,显出几分儒雅。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他们来在小客厅,隔几坐到沙发上时,夫人的近佣,年约五十,身材高大,头上挽着发髻,五官端正,皮肤白晰,身穿一套闪光玄色对襟式肥大衣裤,显得富态,动作麻利的王妈托着一个髹漆盘进来,给他们上茶――王妈从盘子里给夫人端出来是一杯飘着清香的四川名山茉莉花盖碗茶;给委员长上的是一杯清花亮色的白开水。看委员长夫妇没有吩咐,王妈这就去了,轻步而退。

“大令!”蒋介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突然想起似地问:“子文给马歇尔特使挪出的那幢公馆,你昨天去看过吧?怎么样,可还满意?”

“昨天下午我过去作了最后检查,在牛角沱,离委员长官邸很近。子文那个公馆你是去过的,德国式花园洋房,很不错的。我又要人添加了冰箱、落地式电唱机、越洋载波电话……都是美国产的,马歇尔特使会满意的。”

“唔。”蒋介石放心地点了点头,“只要夫人满意,我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马歇尔这次是代表罗斯福总统来中国,级别很高,谈的事情也很重要,我们不能不在礼节上多加注意!”

“是的。”宋美龄说,“我还特别给他准备了一份很中国化的珍贵礼物,他一定会十分高兴。”

“唔?”蒋介石来了兴趣,“什么样的礼物?”

“一对雪白的羊脂美玉宝塔,每个都是九层,整体上小巧玲珑。而每层高翘的屋檐团转都布满小小的银铃,只要敲响最下面一个,就会叮叮当当一气响到顶。每个塔上,还都盘有一条蛟龙,这些蛟龙栩栩如生,含云吐雾,似要腾云驾雾而去,我让专家鉴定过,是价值连城的清廷宝物。”

“唔?那么宝贵?可是件国宝了。”宋美龄看蒋介石那副样子,似乎有些舍不得,笑笑:“大令,你不要舍不得。中国有句古话叫‘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对吧?”蒋介石理解夫人说这话的意思,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

委员长又说:“大令,你什么都说了,就一样还没有说,你不是要给马特使一个意外的惊喜吗?什么意外的惊喜?不会就是这个九层宝塔吧?”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留待最后看吧!”看蒋介石意犹未尽的样子,夫人转了话题,她说,“大令,我们去机场迎接马特使的时间还早,我们来下盘外国象棋如何?”

“好吧。”蒋介石说时,宋美龄取出了一副外国象棋摆好。

蒋介石业余时间素好下棋,但他下的是中国象棋,这种外国象棋他刚刚学会,手生,第一盘输了。

“重来、重来!”蒋介石最怕输棋,尽管是输给了夫人。他抓耳搔腮,很不服气。这就接着下了第二盘、第三盘。不知是因为委员长这两盘棋下好了,还是夫人故意让他,后两盘棋他都赢了。他大为得意,端起玻璃杯喝水时,说:“大令,不知你是否发现一个秘密,一个人下棋的水平如何,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否有军事天才?我刚才第一盘输给你,就如像我在抗战初期采取的焦土抗战策略,牺牲大而成就小,但不这样又是不行的。第二、第三盘我改变了抗战策略,就大有斩获,大有长进。”

“哪里?”夫人笑着驳他:“我之所以后面两盘连输给你,是因为我精神不够集中。”

“那么,我们再来。”蒋介石有些不高兴了,就要重新摆棋。

“不下了,我认输还不行?”夫人又笑了:“我承认你说的话很对。下棋确实可以启发一个人的思维,看出一个人的军事思想水准,我知道,外国的军事家们都喜欢下棋,我听说马歇尔特使的棋就下得好。”

“那是肯定的。”蒋介石说,“他是美国三军的总参谋长,指挥全球军事,棋还有下得不好的!” .

“我想马歇尔的棋一定没有你下得好。”宋美龄笑着看了看听了她这话稍显惊愕的丈夫,“因为中国的事情比美国要复杂得多,而你的军事思想是把外国先进的军事理论同中国的实践联系在了一起。”

夫人这话让委员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这碗“米汤”差点把他灌醉了,委员长这也就回敬夫人,“大令!”他说:“你真是有眼光。难怪你领导航空委员会时工作那么出色!”就在委员长越说越有劲,容光焕发时,侍卫长陈希曾走来报告,说去接美国特使的时间到了,请委员长和夫人上车。

“唔,好的、好的。”蒋介石笑着站起来,一手提了拐杖,一手挽着夫人宋美龄出门上了车。委员长夫妇乘坐的美国最新产流线型防弹轿车,在护卫们前呼后拥中,一行车辆首尾衔接,出了上清寺委员长官邸,浩浩****出市区,向白市驿机场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重庆白市驿机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初夏的阳光下,停机坪上,整整齐齐一字排放着好多架大肚子美国运输机。多条跑道上,飞机起落频繁,只有一条靠边的专用跑道很静,在明亮的阳光下泛着白光。微风过处,跑道两边的茵茵绿草起伏,像是漾起的清澈涟漪。间或有一两个宪兵和机场地勤人员在停机坪两边溜过,很快又不见了人影。这个场面猛一看,看不出有很多中央大员已经来了,也感觉不到美国总统罗斯福的特使马歇尔就要来了的痕迹。但若细看,旁边候机室门外停有多辆高级小轿车,就会看出端倪,想象出等一会将要出现的盛况。

倏然间,候机室里的大员们鱼贯而出,他们在行政院院长宋子文、军政部部长陈诚、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外交部长吴国桢带领下,还有美国驻华大使赫尔利等一应中外要员来在跑道前,分班站好队时,西边天上隐隐传来飞机的马达声。就在大员们手搭凉棚向天上看时,委员长的车队来了,一溜轿车首尾衔接,来在候机楼前一一停稳。前头几辆小车的门开了,最先跑步而下的是十来个委员长的侍卫官。他们一律身着藏青色中山服,官阶都是少校,个个年轻力壮,身材魁梧匀称,目光敏锐。就在他们作好警卫之时,侍卫长陈希曾上前轻轻拉开委员长夫妇坐车的车门,伸手护着头顶。

蒋介石、宋美龄夫妇先后下了车。

委员长一手执拐杖,一手将戴在头上的博士帽摘下,举在手中向欢迎的人群挥了挥,他满面含笑,频频点头,连声说好。夫人宋美龄也向大家招手致意。就在这时,就像经过精心算计的,一架银灰色的四引擎美国大飞机从西边云层里钻了出来——这是马歇尔特使的五星座机,有两架战机护航。专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滑行时,夫人赶紧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巧的化妆盒,弹开,照了照小圆镜。

专机停稳,舱门开处,身穿一身笔挺将军服,佩五星上将军衔,头戴大盖帽的罗斯福总统特使马歇尔将军出现在机舱门口,他挥手向欢迎他的人们挥手致意。

身着民国大礼服的委员长挽着身着宫缎旗袍的夫人,笑容可掬迎上前去。

军乐队奏起了热烈、欢快的迎宾曲。马歇尔快步走下舷梯,个子瘦高的特使与委员长和夫人一一握手之后,宋子文一双刚从美国回来度假的儿女,大概只有十四、五岁,他们手执鲜花,像两只小鸟一样快步跑上去向特使献了鲜花,又举手敬礼。又瘦又高的特使满脸漾笑,弯下腰去,从他们手中接过鲜花,搂了他们一下,吻了他们一下。在记者们镁光灯的闪灼中,委员长夫妇陪着特使与前来迎接他的大员们一一握手,相互问好。

一辆车头插着中美两国国旗崭新硕大颀长的美国最新产黑色“克拉克”轿车轻快地滑到特使面前。委员长夫妇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特使客气了一下就弯腰上了轿车。待委员长夫妇、还有宋子文、陈诚、何应钦等一应要人纷纷上车后。警车在前开道,长长的车队按序首尾相接,离开白市驿机场,向重庆市区而去。

袖里自有乾坤

美国人办事真是讲究效率。马歇尔特使住下后,也不顾休息,立即驱车到了委员长的上清寺官邸。

委员长偕同夫人笑容可掬地迎到门前,“蜜斯脱,马,你好!”宋美龄一口流利的英语有了英雄用武之地,她那带点纽约地方发音的流利英语,让特使感到如沐春风的特别亲切。

“夫人真漂亮!”见多识广的特使是一个中国通,操一口流利的北平官话。见面伊始,他握着夫人白嫩的手,蓝眼睛微微眯缝起,将她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夸张地赞叹不已。这会儿,夫人已换了装,她身着玫瑰红丝绒旗袍,越发显得雍容大度,落落大方。夫人用英语同特使交谈了几句什么,蒋介石当然是听不懂的。特使哈哈大笑时,委员长也陪着笑了笑,这是礼貌的笑,也是很有分寸矜持的笑。

“请!”委员长伸手做了一个邀客进门的姿势。

“委员长请、夫人请!”懂得中国传统礼仪的特使逊步不肯先行,执意让委员长夫妇先。夫人这就大大方方地伸手将特使的手臂一挽,一手将委员长一挽,她走在中间,让特使和委员长分别在她两边,三人这就显得很亲热地谈笑着,穿廊过檐,在走马转角楼间很走了一会。花径尽头,出现了一幢极具中国特色的会议厅似建筑物,红柱黄瓦、檐角飞翘,门口挂着中国大红灯笼。

前来迎接特使的不仅有机场上迎接他的宋子文、孔祥熙、张群、陈布雷,外交部长吴国桢等,还有一个董显光,这是夫人宋美龄特意要他来的。董显光是外交部下属新闻处处长,专事对外宣传,其中又主要是对美宣传。他毕业于美国哥伦比亚新闻学院,中英文都好。“西安事变”后,鉴于教训,夫人一再提请自己动辄爱发脾气的丈夫注意,说年少不懂事的少帅张学良,在那场事变中,其实是中了共产党的计;他在你面前一味说的那些你不爱听的话,分明是共产党人的;你应该给少不更事的张汉卿讲清楚你要他消灭红军的道理,让他明白你的苦心、你对他的期望,还有你是要还他的情……而你没有,则是给他提出最后通谍,说汉卿如果你如果不愿打共产党,那就把你的部队撤到福建去休整,我让我的部队来打……结果引发西安事变。这方面我们大不如共产党,毛泽东极为重视宣传舆论,早就提出了“两杆子”论,说是,打天下和住天下都离不开枪杆子和笔杆子。而大令你只看重枪杆子,完全看不到笔杆子的重要性。结果,让共产党大钻空子,不仅让广大老百姓信了他们那一套,跟着他们跑,连大批知识分子、中间派、社会精英也是,完全听不到你的声音,在国统区好些地方,据说竟然流传着这样的口号和标语:此路不通,去找毛泽东……

蒋介石向来唯我独尊,但夫人的话他听得进去。他不禁想到,二战中他去参加了中美英苏四大国的四巨头会议后,英国首相丘吉尔曾经说过,他对蒋某人简直没有什么印象,反而对蒋夫人宋美龄印象深刻,这有多么的悲哀!他当即听从夫人建议,并让夫人去抓一抓舆论宣传,主要是抓对美国对西方的宣传。宋美龄早就看好董显光,这就专门找来,让他组织一个班子,专事对美国对西方宣传。

最初委员长与美国特使的会面、会谈,完全是礼仪性的,向征性的,隆重而简洁,与战时的气氛吻合,形式大于内容。整个布置都是夫人悉心安排的,她要造成一个既有西方舒适,热情又有东方韵味,还带有一种家庭氛围。屋子当中,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长长的条桌两边,分别坐着会面会谈的两方人员。委员长夫妇正对着特使,在他们两边,分别坐宋子文、张群、孔祥熙,还有董显光等。坐在特使两侧的是他的一些穿军装的随员。

着身民国大礼服、正襟危坐的委员长首先向特使点了点头致意。他说,“马歇尔上将作为罗斯福总统的特使,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这是中美两国友谊的象征,也是中美两国在战胜日本帝军国主义的前夜新的合作开始,让我们对马特使的到来表示欢迎!”说着率先鼓掌,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特使致词中有意味深长的一句:“我是带着总统的殷切期望来中国的!”这话,在坐的大员们当然都注意到了,但是都没有委员长理解得深。接下来,特使的致词饱带感情,他说,“我到中国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因为我曾经在中国当过整整四年的武官,因而,我现在到了重庆,有一种回家的感觉。”马特使的话让他们感到温暖,显然马特使比委员长更善于遣词造句。马特使用他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敏锐地打量了一下在坐大员们的神情,发现他们对他的这番话听得聚精会神,并努力去理解、掌握话中的弦外之音。马特使说,“此刻,我在这里,不仅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家庭温馨气氛,还感受到战争胜利的步伐正在加速走近。我想,无论是在亚洲,还是欧洲,明年这个时候,饱受战争磨难的亿万人民都会享受到和平,享受到这种家庭的温暖和温馨。对此,我很有信心。” 特使结束了他的致词,委员长又带头鼓掌,特使的话引来比刚才更为热烈的掌声。

之后,是宴请。

当天下午四时,委员长夫妇乘车去了牛角沱宋子文的公馆――特使临时下榻地回拜,这次去仅委员长夫妇而己。

休整不多时间的马歇尔将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他精神焕发,简直不像一个64岁的老人。他瘦高瘦高的个子,穿一身美军卡克便服,动作干练,精力充沛。虽满头银发,满脸刀刻似的皱纹很深,但脸色红润,标准的童颜鹤发;职业军人的特色和职业外交家的风度在他身上兼而有之。

双方落坐后,夫人首先问马歇尔,“特使可记得今天是你的什么日子?”

“不就是我来中国的第一天吗?”忙于公务的马歇尔,眨着一双天蓝的眼睛看着夫人宋美龄不明究里,委员长也是不明究里。

“今天是特使的生日。”夫人指了指坐在旁边的丈夫说,“我们要送给特使一份生日礼物。”说时,手一挥,她早就准备好了的节目开始了。一个身穿藏青色制服的委员长侍卫官快步进来,他将托在手上那个显得有点沉,包装得既中国又堂皇的长方形檀木盒放在特使面前玻晶茶几上,然后退后一步。

宋美龄以征询的口气问丈夫,语气很亲切,“大令,我们现在是不是将送特使的礼物揭开?”

“唔,好的,好的!”蒋介石笑道点头同意。

站在一旁的侍卫官这就上前,弯下腰,用双手轻轻揭开盒盖,惊得特使“哇!”地一声眼睛都亮了,他弯腰细看说“太美了!送我的、生日礼物?”素好中国古物、宝物,而且有些研究的马歇尔特使好像还有些不相信。

“唔,是的,是的。”委员长连连点头。

马歇尔特使这就屏住吸吸,轻轻合掌,好像他本想鼓掌喝彩,却又怕这一鼓掌,让他喜爱的宝物碎了或飞了。这宝物就是上面我们提到过的一对羊脂美玉玲珑宝塔。看马特使喜不自禁,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夫人不由得意地调头看了看她的“大令”,蒋介石向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

特使赞不绝口。说这样的稀世珍宝,只有像中国这样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才有,像他的祖国,开国还不到二百年的美利坚合众国是断断不会有的。说时,他对这宝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敲了又敲,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夫人给特使介绍,这宝物是明成祖朱棣时,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海外藩属国礼送明成祖的……就在特使高兴不己,旁边委员长暗想,夫人说的“惊喜”,恐怕也就是如此吧?不意夫人又举手示了一个意,一个身着大红旗袍,面容姣好的姑娘,推着一个蛋糕车款款来到特使面前。蛋糕车上推的蛋糕足有五十磅,蛋糕上插了64根红红绿绿的小蜡烛,像征特使64岁生日。啊,原来如此!夫人心真细,对特使的关怀表现得无微不至,让特使很感激。夫人在将连连的惊喜送给美国特使的同时,也送给了她的大令。

夫人给特使介绍,这大蛋糕是委员长和她让重庆冠生园专门给特使订做的,重庆冠生园做的蛋糕、点心很有名。大蛋糕做得寓意深刻,乳白色的奶油堆出中国美国两副地图,两只手从两张地图上伸出来,隔着像征性的太平洋,紧紧握在一起。不用说,这个创意也是夫人的。

夫人带头用英语唱起“祝你生日快乐”歌,特使合着节拍,拍着手用英语唱起来。蒋介石不会英语,他不喜欢唱歌,显然也不喜欢不善于这种场合、这种应酬。但他知道夫人精心安排的这些的重要性,必要性。这是联络感情,是将要开始的正式谈判的必要铺垫。因此,陪同在侧的他,也只好相当违心地哼了哼。在委员长夫妇的掌声中,兴致盎然的马歇尔特使弯下腰,一口气将大蛋糕上的64根小蜡烛吹灭。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口软!”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也还熟悉中国人心理特征的特使知趣,他知道该他拿话出来说了。他对对面正襟危坐,笑吟吟看着他的委员长说,“我也给委员长、给夫人带来了一份礼品回赠你们,请稍等!”特使站起身来,划动他两只仙鹤似的长腿进里间去了,夫人看着委员长一笑,委员长又是笑着点了点头。

美国马歇尔特使将一份援华清单交给了蒋介石。夫人傍着委员长看去,计有――

1、各类子弹共一亿五千万发。

2、各种军车二百辆,这些军车,足可装备两个野战医院的成套设施。如此而已!一份援华清单实际上只有一页,寥寥几行,与委员长的期望值有一定距离。

委员长霍地一下昂起头,将这份清单不屑地拍在茶几上,腰一挺,略为沉吟,带有教训意味地对美国特使说,“援助,从来都是双向的!我们中国从来没有少对贵国的援助、没有少对世界的援助。在这场战争进行到第七个年头、即将胜利的抗日战争中,作为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国砥柱中流之一的我们中国,承受了巨大的民族灾难和牺牲。特使不会不知道,在这场战争中,迄今为止,我国军民死亡人数达2700万。抗战期间,日本向我投入兵力达310万,如果不是我国军民以血肉之躯吸引了日本,如果不是我们牵制了在中苏边境上,对苏虎视耽耽的80万精锐的日本关东军,那么,80万精锐的日本关东军势必侵入苏联,与占了欧洲绝大部分的德国对苏形成夹击之势。形势和局面就可能完全不一样了。这还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在东南亚战场,我们在本身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投入几十万精锐的国军远征军入缅作战……我们中国,对世界整个反法西斯战争作出的贡献,无论怎样估计都不会高!”说着他的声音高了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早就把中国共产党及他们的军队消灭了。而因为抗战,我们积贫积弱的中国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人,面对在世界上都数得着的能战敢战,用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日本军队,我们在战争初期,240个国军精锐师就损失过半。而且!”他恨恨地看了美国特使一眼,“不说远了,从1937年到1941年的珍珠港事件前夕,我们中国在四年的时间中,独单对付日本人。特使看看,这是不是我们对贵国以至对全世界的支持、贡献?如果不是我们中国,日本人的战火早就烧到贵国来了。再有,珍珠港事件爆发前夕,我们及时将破译了日本人的这个极端机密告诉了贵国,可是……”说到这里,委员长发现特使的神情很有些愧疚和赧然。委员长转了一个圈,开始点题了,“就这因为这些,我们不仅错过了消灭共党共军的最好时机,还让共党共军趁机像滚雪珠球似地滚了起来发展壮大。美国,号称自由世界的旗帜,罗斯福总统也曾经不止一次对世宣布、对我允诺,决不会决不能、也决不充许赤祸在中国、在东方漫延。而要做到不让赤祸在中国、在东方漫延,当今的中国,除了我领导的国民政府,贵国还能依靠谁?!”

向来言词简洁的委员长,因为久蘊于胸的愤怒,更因为今天的失望,他这番话可谓说得少有的江河日下,痛快淋漓,慷慨激昂。作为美军总参谋长、五星上将马歇尔不能不承认蒋介石说的话句句是实,在委员长说这番话时,他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坚定的支持,就是这些?” 蒋介石不屑地拿起几上的清单摇了几摇。

“那么,委员长的意思是?”特使看着委员长,明知故问。

“既然共产党在中国的崛起、红色赤祸在东方漫延不符合贵国利益,是贵国不愿看到的!既然罗斯福总统声言坚决支持国府反共!”委员长说到这里摊牌了:“我想,在特使送来的这份军援清单中,至少要增加这样一条!”蒋介石摊起手来:“贵国对我派出若干军事顾问,并按贵国军队的标准在一年之内,给我训练出五个全部美式装备、配备的精锐军。自然,这五个军的全部美式装备由贵国无偿地供给!”说到这里,委员长将手往下一压,不再说下去,目光灼灼地看定特使。

马歇尔显得有些犹豫。虽然行前,总统给他交了底,但他还是觉得,蒋介石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既然特使代表罗斯福总统来中国全权处理中国的问题!”精明的夫人宋美龄看出了特使的犹豫,她用英语对马特使说,“那么,特使完全有单独相机处理问题的权力!”

“OK!”特使答应了下来,不过他也摊牌了,讨价还价,“近期日本人用不明飞行物对我西部地区进行轰袭,造成了很大损失。个中秘密,我们没有完全获悉、破译。贵国军统对日本人的机密破译如有神助,我们知道,贵国军统局的黑室已经完全破译了其中全部秘密,我们切望委员长能全部提供给我们,帮助我们。如同委员长刚才所说,援助向来都是双方面的,这也是我临来贵国前,罗斯福总统作了特别嘱咐的。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

听了特使的话,正襟危坐的委员长刚才铁板似的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唔,那好吧!”略为沉吟,蒋介石口中蹦出如此一句,字字句句像是钉在木板上的铁钉子。

大事已定。蒋介石这就携夫人宋美龄向特使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