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在新环境直播一个月时抽一位粉丝朋友送上我亲手定制的礼物,可当时给忘了,所以今天抽,只要迄今为止连续签到三十天以上的粉丝都能参与抽奖,采用最传统的抓阄方式,我手写了所有签到三十天以上的粉丝昵称,今天白天写了一天。”
莫晴空今晚直播抽奖,绝对透明的塑料罐子盛满了大小相同、纸团成的阄,她在镜头前摇晃着塑料罐子,伸手从中抓了五个出来,然后让观众粉丝从其中挑选一个,最后在观众粉丝的争执下,选择了呼声最高的左边第二个。
“恭喜这位名为【一落千丈】的朋友,获得了我亲手定制的礼物,具体是什么礼物,暂且保密,等收到后就知道了。”
结束了抽奖环节,莫晴空继续直播游戏,落千枝在不在家,直接影响她直播时的状态,家里有人时的心安,无惧夜里魑魅魍魉。
第二天上午,莫晴空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风雨欲来的天;昨晚的抽奖环节,因为粉丝观众争执不下,而她又无故意左右摇摆不定,来拖延时长,所以这一环节持续了很久,游戏进度自然也就没进行多少,故而今天白天可以不用做攻略了。
“落落!”莫晴空优哉游哉地张嘴喊了一声,而后落千枝从书房里探出了脑袋。莫晴空所视方向刚好与书房向背,看不到探出脑袋的落千枝,但却能听到书房开门的声响,“我可不可以养只小动物?”
落千枝款款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倒杯水说道:“你想养什么?”
“嗯……还没想好。”莫晴空躺在沙发上沉吟道,“小猫咪吧,最喜欢小猫咪了,喵~”她侧过身子,看向旁边的落千枝,两手缩到胸前,朝着落千枝卖了个萌,折起的领口泄一抹春光。
“什么猫?”
落千枝既然问了,那就是有希望,莫晴空激动坐起,可又立马没了底气,“中……中华田园猫……”去到相猫经后,莫晴空越发感受到中华田园猫的魅力,可在大众人眼里,中华田园猫土里土气,一点都没牌面,更会联想到流浪猫,都不屑养作宠物。
“行,等着。”令莫晴空诧异的结果,没有拒绝,没有犹豫,没有讨价还价,就这么答应了。斩钉截铁的三个字决断干脆,倒上的水,落千枝还没来得及喝,便起身出门了。
莫晴空还在寻思游说的话,以及撒娇卖萌的方法,等她反应过来时只余一声关门声;她只是在试探着跟落千枝商量,毕竟房东也就只养了几条鱼,而房客想要养吃鱼的小动物,着实有些不太合适,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她马上就要有猫了。
莫晴空顿时激动到手舞足蹈,无声呐喊着,没一会儿就口干舌燥,连想都没想就将落千枝还没来得及喝的水给喝了。
很快落千枝归来,手里提溜着一只三花猫,莫晴空连忙上前迎接,欣喜地接过三花猫,一边谢着落千枝,一边赞美着姐姐,可高兴不过三秒,这只三花猫是越看越眼熟。
“四画?”相猫经有一对三花猫姐妹,其中一只就叫三花,另一只叫四画。莫晴空根据花色认出了四画,这是相猫经的猫,“你你你……你去相猫经偷猫了?”
“怎么能叫偷呢?不告而拿是偷,我打过招呼的,这叫借,这叫共享猫,你都不用喂它,只管买个猫砂盆放家里,等饭点就给它送回去,吃饱了再抱回来。”落千枝坐回沙发上,端起水杯,可水杯已空,之前虽然走得着急,但记得有倒上水。
“这么做不太好……”莫晴空没等说完,便被落千枝出声打断,“手机尾款还完了吗?房租交了吗?”落千枝拿过水壶继续倒水,声音轻柔不紧不慢,却给予了莫晴空暴击伤害。
穷啊。贫穷让莫晴空窒息,HP狂掉,还好有小猫咪,她埋头在四画身上,猛地一吸,瞬间满血复活。“是我想多了,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了,那还有能力养猫?”靠别人收留才免于露宿街头的流浪猫,温柔乡中忘了自己曾经流浪,又差点流浪。
“你不喜欢猫吗?”莫晴空突然问道落千枝。
落千枝端起杯子,回答道:“喜欢呀。”
“可是我从没见你去过相猫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猫呢。”
“那里的消费太高了。”
“那里的饮料甜点是贵了点,可都货真价实呀,每天都是最新鲜的水果,成本高得离谱,单是成本就比别家奶茶贵;关键是它免费吸猫,别家猫咖都是按时长收费,相猫经就是家打着猫咖旗号的……肯德基?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都没有最低消费的,现世道,但凡能坐下屁股的就有最低消费,与它们相比,相猫经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不少人慕名而来,虽然是在市区边缘,但每天都有不少人横跨整个市区来吸猫。”来自相猫经打工人的发言,无论是身为客人还是员工,莫晴空都很喜欢相猫经,那是她来到这座城市时看到的第一缕光,在那个差点流落街头的夜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相猫经给予了她最大的安慰。
“撸猫去吧。”莫晴空高举起四画,“我请。”
杯壁触唇即停,杯中水微漾,落千枝闻言一愣,将刚到嘴边的杯子放了回去,一口未喝,直接拍腿而起,“走!”莫晴空应声爬起身,二人兴高采烈出门去。
下了电梯,二人一人向左,一人向右,背道相驰的二人回头看着对方,皆是一脸的不解,莫晴空一手搂着四画,另一手示意询问地指向前方,而落千枝则一指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一个多月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相猫经的后门。”
是的,她不知道。
莫晴空瞬间红了脸,她找不到任何借口去狡辩,只能使劲儿低着头与落千枝错身而过,疾步走入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里格外闷热,而在安全通道尽头的拐角处就是相猫经;身后落千枝的憋笑声让莫晴空的面颊愈加发烫,她连忙进到相猫经,让相猫经内的冷气来给脸颊降温。
一个多月了,她一直都是绕一大圈,从没人告诉她相猫经还有个后门,而在她眼里,那也只是个安全通道,完全不知道通往哪里。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个人原因,算是一种职业病,不止会害怕医院里的黑,还会害怕静谧空**的安全通道,在有高楼主题的恐怖游戏中,安全通道是特别容易闹鬼和出事的地方,所以在她的意识中,安全通道不等于通道,她完全不怎么上心,会在大脑处理信息时被自动过滤掉;第二个原因就是距离不远,就算绕一大圈,也用不了五分钟,所以不会寻思走捷径,也就不会注意到电梯旁的安全通道。
当人没了好奇心,也就没了新发现。
莫晴空进到相猫经直奔二楼,顺手又绑架了只正在睡觉的猫,一手一只,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落千枝紧随其后,也随手抱了只猫,当他坐下后,莫晴空将怀里的猫塞给他,而后便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莫晴空端着两杯饮料回来,是她去亲手做的,木瓜奶茶,特意来调侃落千枝。落千枝接过奶茶道了声谢,不是他不懂莫晴空的意思,而是他根本不以为意。
“它叫玄明夜。”莫晴空抱着一只黑色的猫,毛发柔顺有光泽,肉眼可见的丝滑,“镇店级,黑里带红,是书上说的玄猫,头圆耳小,须硬腰短,金色的眼睛又叫金眼夜明灯,极品品相。”说着她掰开了猫嘴,“上颚生九坎,周年断鼠声,搁村儿里绝对一霸……”
莫晴空给落千枝介绍着店里的猫,抬头寻猫间不经意一瞥,瞥见对坐的落千枝歪着脑袋,单手托腮,正微笑着,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桌上的海棠踮起前脚,用脑袋蹭着落千枝的下巴。莫晴空见当下和谐一幕,心中不禁欢喜,继续介绍道:“海棠虽然颜值高,但颜值高的布偶猫一抓一大把,反而稀松平常……”莫晴空张口无声,戛然而止,言语谈吐间忽然回过神,不由尴尬一笑,“我忘了,这是在你家楼下。”
过度专注于小猫咪,忘了主次,又因天天来相猫经打工,忘记自己才是刚来一个多月的外人,而落千枝的家就在这。
落千枝正起脑袋,依旧单手托着腮,并抬起另一手,挠着海棠的脑袋,他直视着因窘迫而无措的莫晴空,接其前话说道:“若是玄明夜跟海棠同时穿越到古代,玄明夜能上《相猫经》,而海棠则上《山海经》。”
“《山海经》?什么意思?”莫晴空不懂。
落千枝解释道:“除了好看,就是能吃,还不一定好吃。”说着他捏住海棠的后脖颈轻轻一提溜,并再次歪下了头,看着海棠湛蓝的双眸,笑着对海棠说道:“除了美貌,你一无所有;除了撒娇,你一无是处。”
海棠瞪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它还有人气,它还会干饭。”莫晴空嘴里叼着饮料吸管,进行补充道。
“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落千枝放开了海棠的后脖颈,可海棠继续抻着脑袋,去蹭落千枝的手;落千枝随手一揉,海棠直接翻倒,肚皮朝天。落千枝将躺倒的海棠推到了莫晴空面前,换来了莫晴空怀着的玄明夜,“这么好的猫,不逮耗子可惜了。”
落千枝怀抱玄明夜,跷腿后仰,缩起身子的黑猫瞪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莫晴空,满满的压迫感,好似电影里的反派大佬;落千枝挠着玄明夜的后脑勺,玄明夜再配合着叫两声,有那味儿;而且不止有玄明夜,在落千枝的肩膀上、身旁以依靠的卡座背上,都有猫,妥妥的最终BOSS范儿;若是光线再暗点,落千枝再披个什么东西遮住身形,昏暗的光线下只见轮廓与一双双发着光的眼睛,简直绝了!
要抱走大聪明,星辰闪烁中的一双斗鸡眼,太煞画风了,令逼格骤降。
“这么可爱的小猫咪,怎么能逮耗子呢?”莫晴空起身打破脑补的画面,身倾上前抢过落千枝怀中的玄明夜;月满长明,引司夜狸奴窥月中白兔,金眼玄猫探爪揽月擒白兔,撕缺明月。
在莫晴空从落千枝怀中抱来玄明夜的刹那,玄明夜有些抗拒地挥爪,指甲勾住莫晴空的领口,让原本的圆领,变成了V领。膛前霎时无比清凉,脸上却异常火热,莫晴空连忙将玄明夜抱在胸前,捂住领口,惊慌失措地坐回卡座,好在落千枝期间一直低着头,在刚刚她惊慌反常时才蓦然抬头,应该什么都没看到。
“你看什么?”莫晴空先发制人。
“我……”落千枝被问到了,有认真寻思其中逻辑,“不能看?”正常的看、视、观,眼睛长在脸上自当抬头目视前方,与人交谈更该直视对方,而且刚刚还好好的,突然被这么一问,心中更是纳闷儿。
闻言莫晴空殷红着脸,嗔怒一句,“当然不能看!”她显然会错意,落千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可惜两人跨服务器聊天,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只有旁观者清的小猫咪洞悉真理。
“喵嗷!”玄明夜被莫晴空抱在怀里极为抗拒,一边挣扎一边朝落千枝喵叫,似乎是在说,“蠢货!浪费了爷给你争取的机会!”
大爷不高兴。大爷要反抗。
玄明夜挣扎不断,落千枝赶忙站了起来。
“玄明夜!”莫晴空极力安抚着玄明夜,可玄明夜却挣脱了莫晴空,奔向落千枝。
然后尴尬的一幕发生了,玄明夜的指甲勾在莫晴空的领口没有取下来,莫晴空将它抱在怀里令它极不舒服,所以才抗拒挣脱,可依旧没有将指甲从莫晴空的领口上挣脱下来,反将莫晴空的领口狠狠拽了下来,它继续朝落千枝喵叫着,仿佛又是在说:“给爷看!”
站起的落千枝刚好居高临下,一览无遗。
事发二人正视之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落千枝秒懂莫晴空前言的意思,原来是这么个不能看。
而莫晴空顿时慌乱无措,下意识扯回领口,而她这一扯将还勾着指甲且试图挣脱的玄明夜拽了回来,定是弄疼了玄明夜,玄明夜发出攻击时的声音,回身就是一爪,朝着莫晴空的脸抓去。
“喵呜!”
莫晴空心惊间都来不及出声,急忙松开领口,双手抱头捂脸,缩身后撤。
玄明夜毫不留情的一爪,可以轻而易举地挠破皮;得亏落千枝提前站了起来,不然就反应不及了。
长与猫接触的人都了解猫的肢体语言与情绪变化,而玄明夜身为猫咖里的猫,比一般宠物猫更加不怕生,所以落千枝见玄明夜在莫晴空怀里挣扎不断,便知莫晴空可能是踩了雷区。
落千枝手疾眼快,抓住了玄明夜的双爪,却因玄明夜的指甲还勾着莫晴空的领口,又将莫晴空的领口揪了起来,这次落千枝身体前倾着,看得更清楚了。玄明夜被落千枝抓住双爪后挣扎愈烈,后腿蹬个不停,还动口咬了落千枝。
这回莫晴空不敢动了,任领口被揪起,任人看光,她紧捂着脸,透过指缝窥视着落千枝,而落千枝低着头目不斜视,紧紧盯着不该看的地方,这会儿冷气也降不了她脸上的温。
落千枝强忍着玄明夜的蹬咬,将玄明夜勾在莫晴空领口的指甲取了下来,可玄明夜依旧挣扎不断,他直接将玄明夜丢到了隔壁卡座,“还喜欢猫吗?”
CPU运载过热,反应迟钝,冷却中……
“其实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玄明夜。”莫晴空放下了捂在脸上的手,并且别过头去,神情渐而落寞,“因为品相好,是镇店级,所有人都夸它;你不在家那些天,我来这上夜班,玄明夜就喜欢藏在角落的阴影里,时不时蹦出来吓我一跳,黑暗里根本看不到它,偶尔会看到一双闪着光的眼睛,更吓人。”
“它并没有恶意,它只是喜欢你,想跟你玩。”落千枝看着自己的左手,拇指关节处被玄明夜咬出血,手侧小鱼际也被蹬破了皮,“猫是自由且高傲的动物,尤其是土猫,非猫舍繁育,骨子里刻着桀骜不驯;可以摸它肚皮,但不能按它肚皮,被限制或束缚会令它们感到不安,它们便会反抗;猫的爪子尤为敏感,猫爪必上,它们要确保自己掌握主权,而勾住指甲便会令它们感到恐慌。”
落千枝左手小鱼际的一侧被蹬出很长一条伤口,起初只是冒点血珠,随手抹去后并没太在意,可仅仅是将手放下的工夫,伤口便开始血流如注,血液顺着小指指尖滴落。
血液殷红夺目,立马吸引了莫晴空的注意,刚刚发生的一切全然抛之脑后,她一边指着落千枝的手,一边着急忙慌起身跑开,“捂着!捂着!快捂着!”
相猫经门口贴着免责声明,在店里发生的一切抓伤、咬伤、过敏等等,店里是不负责的:当然,店里备着杀毒止血的药,于情于理都该处理伤口,可是后续要打狂犬疫苗的话,相猫经不管。
都喜欢撸猫,但不一定都会撸猫;莫晴空打工一个多月,没少处理各种抓伤,不过从没处理过咬伤,小猫咪基本都是张口吓唬一下,更何况客人不会将手放那让猫咪咬,见猫咪反应过激,都是会缩手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落千枝不能缩手。
莫晴空以非常专业的状态拿来医药箱,搁里面快长毛的纱布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还是如上所述,客人都会躲,不会任由小猫咪抓,所以不会有太大的伤口,消消毒贴个创可贴就行了,像落千枝这种被抓到血流不止的,甭说莫晴空的临时工生涯,就是相猫经开业至今,落千枝也是第一人。
莫晴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非常熟练地消毒杀菌,撒上止血药,用纱布将手掌包扎了起来,因为是第一次的缘故,包扎手法十分笨拙,好在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疼吗?”
“非打卡上班期间,见客人受伤便第一时间去拿医药箱,老板应给该你涨工资。”落千枝动了动左手五指,还能动,不过有些紧。
“要不是你,我才不管呢。”莫晴空没好气一句,她拉起落千枝的手腕,牵着落千枝去往洗手间,帮落千枝洗去的右手以及左手五指上的血迹,她小心翼翼,一根一根地清洗着落千枝左手五指;睫毛弯弯,美眸低垂,认真的表情上又有些小幽怨。
落千枝的手掌很大,手指很纤细。那一夜,在漆黑的诊所走廊,莫晴空曾暗中专注于落千枝的手,此刻将那双手摩挲于指尖,手指单根而论更加纤细,掌心也更加厚实,相比之下,她的双手格外纤小。
“中午我请你吃饭吧。”莫晴空一边为落千枝洗着手,一边认真说道,“之前就想要请你吃饭了,来谢谢你长期以来对我的照顾,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情,就一直耽搁着,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连以前带今天一起请了,省得再破费,不是我抠,是我穷,等我有钱了肯定请你吃顿好的。”
莫晴空直言不讳,让人省去了寻思与琢磨,倒使人无比神畅。落千枝看了看不便的左手,觉得倒也可以,他会心一笑,耐人寻味道:“你连房租都付不起了,哪还有钱请我吃饭呀?”
“天时地利人和。”莫晴空憋着笑,“相猫经给员工报销餐费,而刚刚我去拿医药箱的时候,沈秋玉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吃了午饭再回来,所以,我跟她商量了下,问她要来了一人份的……嘿嘿嘿嘿!”没等说完,莫晴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请人吃店里给报销的外卖,不花自己一分钱,比当年在学校请人吃食堂还狠。等到了中午饭点,二人点了外卖。
相猫经是不允许客人点外卖、自带吃的,不是为了强制消费,毕竟进门没有最低消费,单纯为了防止胡乱投喂,相比别的猫咖、奶茶店、休闲吧,相猫经真的很近人情了;莫晴空是员工,可以在店里吃饭,不过吃完了要打扫干净,不能留有任何异味;据说试营业的时候,有人闻着味儿跟前台点了份蛋炒饭,硬是把坐台小姐姐给整懵了。
为了不影响到店里的客人,莫晴空拉着落千枝去到了没有人的犄角旮旯。莫晴空飞速吃着外卖,就像三天没吃饭的流浪猫,还生怕有人会跟她抢似的,更是毫无形象可言。
“你慢点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超个一刻钟半小时的也没关系的。”落千枝劝道。
外卖来得有点慢,等待的工夫莫晴空念叨了好几次了。打卡前后半小时给报销,而莫晴空又不好意思工作时间用餐,便坚持不去打卡;本来就是临时工,更何况今天又卡了老板的BUG,沈秋玉回家肯定是与老板打过招呼的,她的在这卡BUG的事情就算被老板识破,老板大概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不要太过。正式员工连续工作时间八小时,在工作时间用餐理所应当,而她才六小时,时间上刚好是两餐之间,如若将其中一餐安排到工作时间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所以莫晴空有些着急,等待外卖的工夫她提前去到更衣室换好的工作服,掐着时间等外卖,外卖到了赶紧吃,一通狼吞虎咽,不愧是当代年轻人,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我吃好了,打卡去了。”莫晴空擦嘴起身,身着女仆装,举止却似梁山好汉,“你吃好了喊我,我来收拾。”说完她便火急火燎地下了楼,打卡后立马投入工作。
只剩落千枝自己,他便更是不紧不慢,远远瞅了瞅外面飘起雨点的天,又看了看包成粽子的左手,倒不至于生活无法自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碰不了水;他本优哉游哉,可忽然记起家里的窗户还没关,于是风卷残羹,赶紧收拾了一番,拎着外卖垃圾回家去。
落千枝在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急匆匆跑来的莫晴空,莫晴空房间里的窗户也没关,见外面开始下雨,便来与落千枝说声,让落千枝回家后去她房间把窗户关上。
台风来临之前,这雨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停了半天,打开了窗通通风,却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落千枝将家里窗户紧闭,去到莫晴空房间关窗时,不禁被桌上的罐子吸引了注意力,那是莫晴空昨晚抽奖用的,里面盛满了纸条团成的阄。
虽说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对,但压不住似猫的好奇心,落千枝伸手到了罐子中,抓了一个纸阄,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落千丈;见此他又抓了几个纸阄,一一打开,一落千丈……一落千丈……一落千丈……全部都是一落千丈。
看着一张张的一落千丈,落千枝轻轻笑起,他将打开的纸阄重新团起,放回了罐子里。
确认关紧了所有窗户,落千枝抱上笔记本电脑,并且带上了充电器,拎上追剧的小零食,又去了相猫经。还是那个角落,落千枝点了杯木瓜奶茶,少时莫晴空端着木瓜奶茶走来。
莫晴空见到这架势的落千枝,微微颦眉,显得有些诧异,她看了看落千枝,又看了看自己端着的木瓜奶茶。木瓜丰胸,奶茶长肉;木瓜奶茶,则是让肉长到该长的地方。小姑娘们有意思喝,却不好意思点,一般都用于调侃朋友,等到了在意的年纪,就不指望这一杯木瓜奶茶了。
“你咋又回来了。”莫晴空将木瓜奶茶放桌上,问道落千枝。
而落千枝依旧不紧不慢,找好剧,插上充电器,拿起一包薯片,却因左手被紧紧包住不方便,打不开,刚要下嘴咬,莫晴空伸过手来捏住薯片的一边,帮落千枝将薯片撕了开来。
“吃吗?”刚撕开的薯片怼到莫晴空面前,莫晴空稍加犹豫,四下扫视见无人关注这边,便向薯片内伸了手,“我来看一下工作中的莫莫。”落千枝说道。
莫晴空白眼一翻,“有事喊我。”旋即眸光明媚,朝着落千枝抛了个媚眼,并压低了音量,“想喝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你加双倍料。”说完莫晴空就雀跃着离开了。
一包薯片吃完,视频剧情也有些无味,落千枝干脆去到了一楼楼梯口处,四下寻找着莫晴空的身影,找到了来回忙碌的莫晴空。他抱胸倚靠着楼梯扶手,看着笑颜忙碌的莫晴空。很快莫晴空就注意到了杵在楼梯口看她的落千枝,落千枝朝她一笑,她没有去理会落千枝,继续忙着自己的,可是落千枝就跟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一动也不动,一直看着她,时间一长就觉得心里怪怪的。
莫晴空趁着休息的丁点儿空闲,走向落千枝,不曾想落千枝竟在自己朝他走来时动了,只不过是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莫晴空加快脚步,落千枝也加快了脚步,二人在相猫经内追赶了起来,莫晴空不便喊叫,绕了两圈又追不上落千枝,只能朝着落千枝一鼓香腮嘟起嘴,旋即作罢。
落千枝也不再逗莫晴空,回了楼上,不过却不是独自一人,他身后跟了一群猫,刚刚与莫晴空你追我赶时,一路所过吸引的猫。
没一会儿莫晴空便怒气冲冲找来了,“猫呢?咋都来你这了?你是被选中的孩子吗?”
落千枝身边围满了猫,少说也四五十只,头上、肩上、腿上、脚上都有猫,笔记本键盘上也趴着猫,桌上卡座上更是铺满了猫,莫晴空羡慕呀,能同时得四五只猫垂青已经足以自傲,像落千枝这么大阵仗,羡煞猫奴。
“还记得阳台上那些特别难闻的薄荷吗?”落千枝撸着猫,目不斜视追着剧,得意的语气就像恶魔的低语,“那不是驱蚊薄荷,是猫薄荷,鲜薄荷,劲儿大。”
莫晴空也想享受被猫咪包围的感觉,可是还在工作时间中,不能扑到那让人羡慕的猫堆中,只能干巴巴看着眼馋。而接下来可苦了莫晴空,楼下的客人们找不到猫了,她要把那些被落千枝独占的猫咪抱回楼下;她一眼就从猫堆中找到了黑到扎眼的玄明夜,之前玄明夜过激在脸前咫尺,倒是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你小心点,可别再被挠着了,再挠着我可就不管了。”莫晴空也就这么一说,毕竟身为员工,那是她的职责所在;她轻悄悄抱起玄明夜,先把这位爷给抱下去,以免再伤到落千枝。
来回了七八趟,莫晴空的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她捂着小腹,眼神涣散,紊乱的呼吸外加行动迟缓,四肢也开始无力,说不出的难受。
因为中午吃太急的缘故,饭后又是剧烈运动没有歇息,使他肠胃有些不舒服。
“你没事吧。”落千枝问道。
“没……事。”莫晴空靠在桌前,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捂着小腹。
“休息会儿吧。”落千枝掸去身上的猫,起身离座扶住莫晴空的肩膀,将莫晴空拥到卡座里面的位置。而莫晴空却抗拒着,“不……不可以。”任她抗拒挣扎,虚弱的她还不如蹬腿的玄明夜,被拎住“脖颈”便毫无招架之力。
“放心,这个位置刚好在角落里,没人会看到。况且不舒服就该休息,被看到了也不怕。”
敬业的责任心抵不过落千枝的温柔低语与成群的小猫咪,莫晴空放弃坚持,似是木偶任落千枝摆布,被落千枝按到了卡座靠里的位置。落千枝随手抱来一只猫咪放到了莫晴空的腿上,就好似给手机充上了电,莫晴空开始一点点恢复着HP 。
渐渐,被落千枝掸去的猫又重新凑了上来,莫晴空享受着被猫咪包围的感觉,不过她好像只是块垫脚石,小猫咪都踩着她去蹭落千枝,其中一只名叫金丝球的胖橘猫,踩着她的肩膀,去蹭落千枝的脸,她承受了金丝球一半的重量,却享受不到金丝球丁点儿的爱,关键是金丝球用屁股怼着她的脸。
莫晴空推了推金丝球,金丝球纹丝不动,还发出非常低沉且异于普通猫咪的抱怨声,并直接坐在了她的肩膀上。莫晴空气不过,用头去顶了顶金丝球,这哪还是猫呀,这分明是只小虎崽。金丝球舔舐着落千枝的耳朵,将蓝牙耳机都给舔歪了;落千枝将金丝球抱了下来,而不知情的莫晴空直接顶在了落千枝的脸上。
惊慌中莫晴空赶忙绷直身体,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余光中见落千枝抬起了手。
周围气氛开始升温,落千枝抬手从莫晴空脑后伸过,搭在了莫晴空的肩膀上。莫晴空顿时神迷意乱、不知所措,双手撸秃了腿上的猫,似有两个声音在心底争辩着,然后鬼使神差下,她顺势歪下了头,靠在了落千枝的肩膀上;她双目失焦,无比呆滞,直勾勾盯着桌上笔记本电脑正在播着的剧,却早已神飞九霄云外,没有声音的剧根本不知道在演些什么。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店中广播预警着台风;鱼缸玻璃窗起到很好的隔音作用,无惧世间喧闹,任窗外狂风骤雨,窗内安详温馨;在刹那心慌之后是无比的心安,木已成舟顺流而游,泛过江河水波不兴,直到……
“看尸体脖子上的那俩眼儿瘆得慌,还是从墓里捞上来的,就说是僵尸咬的也有人信。我说封相,你们写书的胆子都这么大吗?发现古墓就敢往里钻?”
无声的剧突然间有了声音。落千枝搭在莫晴空肩膀上的手,将一只蓝牙耳机塞到了莫晴空的耳朵里,然后就收回了手。
这一刻万籁俱寂,不闻身边猫叫,更不闻蓝牙耳机中的声音;莫晴空心脏骤停,大脑宕机,比之前数次都要严重,远胜当初知道落千枝性别时。
‘我是谁?我在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吹着冷气却已大汗淋漓,正在播着的剧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看着它的人,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莫晴空放弃挣扎不作为,此时坐直身体只会更尴尬,只能将错就错,佯装睡意来袭。可以,这很合理,先是睡意袭来倒在其肩上,之后勉强战胜了睡意,坐正了身体,这次睡意袭来挡也挡不住,就“睡”过去了。
不管落千枝信不信,反正莫晴空成功说服了自己,真就闭上了眼睛装睡起来。
正值午睡时间,加上身体不太舒服,莫晴空伴着尴尬入眠,待她醒来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靠在落千枝的肩膀上睡了两个小时,脖子有点酸,心有些慌。她揉着眼睛缓缓坐正身体,慵懒的语气带着呓味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落千枝看了下时间。
闻言莫晴空惊坐起,顿时没了睡意,也顾不得之前的尴尬与身体上的不适,莽莽撞撞地跑开。她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睡着,本打算小憩个十分钟来缓解尴尬,结果一闭眼就是两个小时;一共才工作六个小时,一觉睡去三分之一,加上今天中午卡了BUG,若是被老板知道,铁定没好果子吃。
莫晴空去洗了把脸,调整下状态,已没有时间去补妆了,战战兢兢回到一楼重新投入工作;结果一楼却是一副不同于平常这个时间的景象,寥寥的客人加上外面不见天日,仿佛是在上夜班,熟悉的人们换下了女仆装,两三围坐玩着桌游,或刷手机,或睡觉,没人在意消失了两个小时的莫晴空。
细问之下,是台风的缘故,台风登陆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相猫经也不得不暂停营业,什么时候营业另行通知,今天也没有再换班,还是早上那班人,离家远的已经回去的,离家近的稍微加会儿班,本来打扫下卫生就可以回去的,可是风雨实在有些大,便等风小点再回去,等到六点还走不了人,老板会找人把大家都送回去。
莫晴空临危受命,负责歇业期间的喂猫铲屎,因为她住得最近,来回更是不经风雨;承诺她歇业期间的喂猫铲屎双倍工资,并且重新营业后不再降薪。薪水翻了一番,莫晴空立马就答应了,然后她便获得了相猫经的后门钥匙。
“蓝牙连接已断开。”
莫晴空去到更衣室换衣服之余,耳中响起蓝牙断开连接的提示音,被忽略的蓝牙耳机从未因被遗忘而不存在,它一直连接着落千枝的笔记本电脑,只是那边开启着静音模式;没有感情的机械化女音,让戴上这只蓝牙耳机的过程及前后回现莫晴空的脑海,如一把榔头狠狠敲碎了加薪的喜悦。
木已成舟已过三川,时间回不到从前,无论前方是激流还是瀑布,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必须直面正视它,当以快刀斩乱麻。莫晴空告诉自己,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以为落千枝是女生的那段时间,什么样的亲密举动没有过?
自我安慰一番,莫晴空打定主意,匆忙换好衣服,离开更衣室,去找落千枝;却见落千枝提着笔记本电脑刚好从后门离开,她赶忙追出相猫经,“落……”
一个“落”字在狭深的安全通道内回响,相对封闭的通道异常闷热,令人格外神迷意乱;回响不断、不绝于耳的“落”让莫晴空没有喊出后面的两个字,落千枝闻声驻足,回眸看着小跑追上来的莫晴空。
“这就要回去了吗?”莫晴空将蓝牙耳机还给了落千枝;唯有先发制人,才能掌控话语权,“耳机还你。”
“嗯。”落千枝应了一声,提着笔记本电脑的右手拇指与食指捏过蓝牙耳机,“该回家做饭了,不然晚上你吃什么呀?”
“时间还早。”莫晴空鼓足勇气去直视落千枝,却只坚持了三秒;不怪自己没勇气,都怪落千枝太高了,抬着头仰视实在太累了。
“不早了。”落千枝抬起了缠着纱布的左手。
“那个……再玩会儿吧。”莫晴空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在中午提议点外卖的时候就有了,“等我下了班,回去跟你……一起做。”
闻言落千枝愣了会儿神,被纱布缠紧的左手挠着前额,旋即笑了起来,“好。”
落千枝又回到了相猫经,正准备翻开笔记本电脑再追会儿剧,却被莫晴空一掌按了下来。“我想了下,觉得还是算了。”莫晴空帮落千枝把刚拿出的笔记本电脑又装回了提包里;落千枝情绪无漪,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却闻莫晴空继续说道:“就不等到下班了,卡了老板BUG还偷懒了两个小时,没脸卡点结工资。我已经打完卡了,我们这就回家吧。”
莫晴空替落千枝拎起提包,拉起屁股还没坐热乎的落千枝,而落千枝也在猝不及防后再次笑了起来。
撒娇的猫也留不住要回家的二人,两个人一起做饭的话就不急了,莫晴空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曾因落千枝在家而不敢泡澡,后因落千枝不在家而不敢泡澡,现在憋住一口气将自己没入水中,憋到大脑缺氧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莫晴空比较在意落千枝的左手,她泡完澡后,落千枝也要冲洗一下,她问落千枝要不要帮忙,落千枝当然是不要,不过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落千枝不再坚持,同意在洗完澡后,让她帮自己洗头。
落千枝坐在浴室的地上,背靠浴缸仰着头,恬静地闭着眼,头发散落缸中;莫晴空则坐在缸沿,用花洒淋湿落千枝的头发,她朝落千枝凸起的喉结投去目光,心底不禁自怨,哀叹这么明显的男性特征,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帮落千枝洗好了头发,再帮他将吹干头发。之前以为落千枝是女生的时候,莫晴空没少缠着落千枝,帮他吹头发;礼尚往来,落千枝也会给莫晴空吹头发,那段时间二人就没怎么自己吹过头发。
落千枝闭着眼睛盘坐沙发上,耳边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了。”莫晴空收起吹风机,去放回卫生间,而她前脚刚走,落千枝后脚就仰身向后倒去,躺在了沙发上。
将吹风机收纳好回来的莫晴空,罕见落千枝这副慵懒姿态,于是便忍不住蹲身沙发前,戳了戳落千枝的脸。“好安逸呀。”落千枝懒洋洋的声音无往常朝气,哪怕大梦初醒时的呓语都没不曾有过,“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听着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雨越大,越安逸。”
“你也喜欢下雨天吗?”莫晴空趴在沙发沿上,手指绕着落千枝的头发。
“下雨天。”落千枝睁开眼睛,歪下了脑袋,“睡觉天。”
太近了,二人鼻尖咫尺之距,可闻彼此呼吸声,默数的清对方的眼睫。晴空连忙后闪,拉开距离。
“既喧闹又安静,大自然的声音,不同于人声狗叫、车笛喇叭的噪音污染,即便雨声再大、雷声再大,也能恬然入睡,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落千枝坐起身,“雨声中不闻世间嘈杂,更能令心静下来。台风登陆,手机一关,网线一拔,与世隔绝;谁也别想打扰我。”
“我也喜欢下雨天,喜欢隔着玻璃看雨,看雨打湿这个世界,仅一玻璃之隔,却咫尺天涯,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莫晴空从地上起身,坐到了落千枝旁边,“不过我有点害怕打雷,小时候被打雷吓到过。”
二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相同性格的人又同样喜欢着下雨天,也定然对雨天有着差不多的安排,尤其是眼下这种台风登陆时不能出门的雨天,不能外出,就只有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看电影吧。明天有空吗?陪我看电影吧。”莫晴空一百八十度狠狠扭过头,看向阳台被雨水打成高斯模糊外加水痕纹理的玻璃,“以前雨天没事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趴在玻璃上朝外面发呆,当时我就在想……今后不再一个人时,就一起看电影,为此我特意珍藏了很多电影,有些是我很想看却没看过的。”
“好,就看电影。”
二人约定好了好电影,至于看什么电影,落千枝没问,莫晴空也没提前透露;二人又在沙发上享受了会儿安逸的时光,之后便开始做晚饭了,莫晴空洗菜切墩,也终于有机会吐槽一下这别扭的厨房,将落千枝刚走那会儿自己在厨房被吓到疑神疑鬼的事一并吐槽给了落千枝。
厨房是很合理的,毕竟落千枝的身高摆在那,一个人住首先要考虑的当然是方便自己,灶台矮了才不正常。说到厨房的高矮,落千枝对矮厨房充满了怨气,表示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灶台之类的都特别矮,他妈用着刚好,可对他来说,就是种折磨,切菜都要半弯着腰,若只切个菜还好,擀饺子皮最要命,包一次饺子得没半条命;而且脑袋还总是磕油烟机跟吊柜上,为此他在装修的时候,按照自己身高专门定制了厨房。
“你都不为未来的女主人着想吗?抬着胳膊或踮着脚也很累的。”
落千枝将一瓶醋递给莫晴空,莫晴空将瓶盖拧开,顿时酸意直冲天灵。
“想了呀,我想未来的女主人是不用下厨的。”
莫晴空递还的醋瓶停在半途,得意的笑容也随之僵在了脸上。这一口柠檬味的狗粮当真猝不及防,居然被一个人给秀到了,这口狗粮实在难以下咽,得用醋冲。她就想不明白,怎么会被一个人塞了狗粮。
“你很喜欢吃花蛤吗?”莫晴空扭头去清洗花蛤,台风登陆前都囤些蔬菜肉类,据说超市里都抢疯了,可从没见有人会囤鲜花蛤的,“几乎每周都要吃个两三次,台风都拦不住。”
“还行吧,仔细一想都快二十年了。”回想二十年前,仿佛就在昨天,落千枝苦笑起来,“小时候吃席,跟弟弟比谁吃的花蛤多,在胜负欲的作祟下,我只挑空壳,将空壳在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以壳论多少,最后我赢了,可后来我越想越亏,然后就生闷气,自此之后,我一直对花蛤耿耿于怀。”
落千枝对花蛤的“热爱”让莫晴空有些无语,二十年前的一盘花蛤,造就了二十年来花蛤家族的花式吃法,可不只是简单炒一盘而已。
花蛤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相当高,平常就是炒,可烧烤、火锅、铁板烧的时候都少不了花蛤,落千枝总有办法去吃它们;莫晴空喜欢吃的海鲜疙瘩头中,花蛤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只要有花蛤,清汤面当即变海鲜面,炸个鸡米花的工夫,都能把花蛤肉抠出来,与鸡胸肉一起剁碎,然后团成丸子,沾上面包糠,下油炸喽。
说话间落千枝凑到了莫晴空脖子边嗅了嗅,逐渐靠近的声音与呼在耳朵上的热息吓得莫晴空连连躲闪。“我说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被发现了。不过落千枝的后一句话很耐人寻味,让人不禁发问,他很熟悉自己身上的味道吗?真的很让人浮想联翩。还有,身上的味道变了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的沐浴露用光了。”莫晴空红着脸,低着头,使劲刷着花蛤。
落千枝莞尔一笑,没再说话。
到了晚上,莫晴空失眠了,闭上眼睛全是落千枝的味道,仿佛落千枝就枕在旁边。
……
快递小姐姐很敬业,这么恶劣的天气还要到处送快递。莫晴空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快递小姐姐的电话,如此恶劣的天气也没人会抱怨快递小姐姐扰人清梦,毕竟也是为了客户好,想趁着风小雨小赶紧将快递送到。再者这天能收到快递就不错了,有的快递在送的途中就被台风吹跑了。
收件地址填了相猫经,没睡醒的莫晴空穿好衣服就迷迷糊糊下了楼,推不动的相猫经后门上着锁,她忽然记起相猫经后门的钥匙在她手里,不过她忘记带出来了;于是她急匆匆回去取钥匙,打开了相猫经后门,去到前门,前门依旧上着锁,推不开。相猫经前门的钥匙呢?她没有前门钥匙!
看着门外缩成一团在角落避雨的快递小姐姐,莫晴空瞬间清醒,顿时尴尬到极点,人家能来送就不错了,她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绕个圈来后门,于是便锁了后门,自己绕了一圈到前门,从快递小姐姐手中取过了快递,都没来得及回家拿伞,淋着雨跑过去的。
取了快递后莫晴空没着急回去,既然都下来了,干脆就喂了猫再回去。喂猫并不轻松,尤其是一百多只猫,个别胃还特别娇气,由莫晴空一人喂,比洗猫还辛苦;不过还好,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莫晴空一个人确实太辛苦了,所以不用像平时那样营养齐全,只喂猫粮跟小鱼干就行。
喂完猫,铲完屎,时间还早,于是莫晴空就在相猫经坐了会儿。一个人的相猫经,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冒雨奔波的人们,又有多少人为了生计在台风天骑行在马路上;很少见女生送快递,除了作秀了,莫晴空也是第一次见,着实辛苦,这么恶劣的天气都不休息,换作是她肯定坚持不了。
莫晴空由衷庆幸,跟外面的人比起来,自己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庆幸遇到了落千枝,看着外面人行道上被风吹斜的树,以及被吹跑的隔壁店铺的招牌,更是忍不住想喊他一声神仙姐姐。
越来越不敢去想没有认识落千枝的如果,以当地房租价格,日常拮据的生活是一定的,最容易的零工是站在太阳底下发传单,哪有在相猫经撸猫幸福?为了生活,自己也会在台风天去送快递吧?
可现实却是,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穿不愁,到饭点有人喊吃饭,脏衣服换下来往脏衣篮一丢甚至都不用自己洗,相猫经的临时员工,想去就去,不想去都不用打招呼,晚上到点直播,一点压力都没有。而从今天开始,作为服务行业工作者,她更是完全碾压这座城市内的所有同行;薪资是一方面,小城市的服务行业薪资不高,月薪平均两千出头;最难得的是自由,她工作时间先比别人少,一天才六小时,而且工资日结,超弹性的工作时间更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对付服务行业来说,这根本就是做梦都不梦不到的待遇。
追根究底,多亏当初走进了相猫经,所以说,喜欢小猫咪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莫晴空欢喜地打开快递,里面是两个马克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粉色的那个杯子上印有她自己的Q版人设图绘,杯底则印着“万里晴空”。而另一个蓝色的杯子上,也印着一个Q版小人,特征明显的长发低马尾与修仙短衫,是落千枝的Q版人设,是莫晴空亲手画的,杯底则是不愿透露真实姓名的某人ID“一落千丈”。
不过画得有些早,所以在设定上,是女的,也是女生的妆容,不过没胸,相信落千枝应该不会介意。
“天天在我直播间里潜水,还这么明显的ID,真当我不知道是你吗?”莫晴空得意笑起,将手中两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了一声脆响。
时间差不多莫晴空将相猫经的后门锁好就回家了,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将亲手定制的“奖品”交给落千枝。
落千枝正在做早饭,左手的纱布已经拆去,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除了不能碰水,并不影响正常行动。莫晴空回来后直奔厨房,雀跃着向落千枝展示着她特意的作品,“恭喜这位名叫‘一落千丈’的朋友,您的专属定制奖品已送到,请签收!”
落千枝不紧不慢关了火,解着围裙回过身,“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的?”
“本来是不太确定的。”莫晴空一吐丁香小舌,“可我没问收货地址,你也不说,我就不信当时那么多人@你,你没看到。”她重点向落千枝展示着杯上的两个小人,并将蓝色那个递给落千枝,“我亲手画的,好看吗?”
“这是我吗?看着像我。”落千枝伸手接过蓝色的杯子,同时夺过了另一个粉色的杯子。莫晴空有些不舍,生怕落千枝抢她杯子似的,“这个……是我的……”
“可我比较喜欢这个,咱们换换吧。”其实落千枝只是想给两个新杯子消消毒。
“先吃饭吧。”落千枝将两个杯子拿去消毒,莫晴空愣在原地踮脚背手又鼓腮,还在寻思换杯子的事。“今天可以看一整天电影吗?”莫晴空追问道。
“你要是不直播,可以看‘一整天’电影。”二十四小时的一整天。
“耶!”不分昼夜看个痛快,是长期以来最期待的,从很小就期待着,可惜今天周六,晚上还要直播,不过明天周日休息,可以看“一整天”。
莫晴空先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刚刚从相猫经后门绕到前门,直接就被雨淋透了。在家最自在,也不用化妆,不过还是要为接下来的看电影准备下所谓的仪式感,毕竟期待了很久,都快成执念了,怠慢了的话说不定会留下遗憾。
新杯子消完毒就用上了,看电影当然是喝碳酸饮料,各种零食堆在茶几上,莫晴空抱来枕头与毯子,拉上客厅窗帘,手机开启静音模式,然后往沙发上一缩,将珍藏多年的U盘交给落千枝。还没等落千枝去将U盘插上,莫晴空就摸起遥控器等着了。
专门收藏电影的U盘,分了很多个文件夹,国产、日韩、欧美……在最后面还有个限制级禁片。莫晴空打开了国产的文件夹,里面又有很多分类,其中最瞩目的当属林加了星号的正英全集。
“内地没有鬼片,恐怖片也着实拉跨,他们抓不住恐怖的精髓,无论什么元素题材,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九叔的离去直接结束了一个时代,之后再无僵尸片。”
有一种遗憾叫作我生在了已经没有你的世界。
“你胆子那么小,却又那么喜欢恐怖题材,一整个U盘不会全是恐怖片吧?”
莫晴空点了点头,“我有精神上的自虐倾向,算是一种精神病吧,会在害怕的同时感到快感,仅限于各类艺术形式的作品,包括不限于影视、游戏;因为知道很吓人,所以会警惕防备,要是冷不丁儿地来一下,多半会被吓哭。”说着莫晴空往落千枝身边挪了挪,“想看却又不敢一个人看,都攒着呢,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要一次性看个够。”
“简单来说就是找刺激嘛,这并不算是一种精神病,人在紧张害怕时会分泌肾上腺激素,就会感到快感。反正有台风哪也去不了,就在家陪你看个够吧。”落千枝盘起腿,随手从旁边抓来一个抱枕;嘴上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肢体上已然防御戒备。
莫晴空看向落千枝时不由一笑,又往落千枝身边挪了挪的同时,将遥控器递给了落千枝,把第一部影片的选择权利交给了落千枝。落千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林正英的《僵尸先生》,因为这部是知名度最高,脍炙人口,且他看过次数最多的,熟知剧情,恐怖值大大降低,不至于被吓到,不然会很没面子的。
“你不是说手机一关,网线一拔,与世隔绝吗!吓死我了!”
任凭枕头抡在头上,落千枝不为所动,他摸过手机关了闹钟铃声,“我倒是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逍遥仙。可外面这么大的台风,万一老家歪面墙,倒棵树,丢只猫啥的,我不能也失联了呀。”
“你老家有猫?”莫晴空只听到了猫,“丢只猫,而不是丢了猫,意思是你老家有不少猫?”女生细心起来堪比福尔摩斯,莫晴空迅速转过头,看着落千枝,匆忙一瞥间,瞥到了落千枝的手机壁纸,竟然是她的照片。
“是有几只猫。”落千枝随意附和一句。
“你的手机壁纸……是我?”莫晴空靠了上去,抻着脑袋去瞅落千枝的手机。
“哦?是你吗?我一直以为是我。”落千枝是说过要拿莫晴空给他照的那张照片当壁纸,“看起来都差不多,可能是弄错了。”落千枝撒起谎来不打草稿,且面不改色。
莫晴空自然是不信的,她歪下脑袋,自下而上地看着落千枝,然后落千枝就在她的凝视下,脸色开始一点点变红。落千枝变色了,虽神情一副风轻云淡,但肉眼可辨的变色过程,是撒不了谎的。落千枝终是憋不住扭过了头。莫晴空抬起头忍着笑,拿来自己的手机,将手机伸到落千枝面前,在落千枝眼前解锁手机,亮起的手机屏幕竟然是落千枝的照片。
“两张照片确实差不多,我好像也弄错了呢。”落千枝扯谎,莫晴空便陪他一起扯谎,谁让他愿意陪自己看电影看个够呢?
“咳咳。”见状落千枝为之动容,他一声轻咳缓解着尴尬,回过头,端起粉色的马克杯喝了口饮料;看恐怖片不像看狗血言情,基本没什么食欲,准备好的零食一动没动,一上午也就口渴喝了几口饮料。落千枝将手机交给莫晴空,让莫晴空去辨别,“弄错了么?我眼神不好,三千度近视加散光白内障,你再仔细看看。”看一上午电影没事,现在成了三千度近视加散光白内障。
莫晴空佯装一副鉴宝达人姿态,一手一部手机,远看看,近看看,再对比着看看;牌子型号以及颜色都一样的手机,她有认真考虑下次“抽奖”的时候抽对手机壳。最后她无比确信,打着包票说道:“没弄错!”她将落千枝的手机递还回去,并且指鹿为马,“面容姣好,气质温婉,这就是你。”然后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看着落千枝照片的壁纸,还故意拿到落千枝面前晃了晃,“那这就是我喽?我眼神儿也不太好,你看看,这是我吗?”
落千枝的手机闹钟是提醒莫晴空喂猫的,在喂猫之前人得先吃饭,不过二人食欲都不高,因为上午的电影有些血腥以及恶心,于是随便凑合了一下。吃过午饭后落千枝陪莫晴空去喂猫,看了恐怖电影,看得出莫晴空的胆子更小了,上午看的一部电影叫《猛鬼大厦》,电梯跟楼道内虽灯火通明,可安全通道内却昏暗一片,十足应景,无人的相猫经更是有一双双眼睛在阴影中忽闪着光,好在有落千枝陪着。
“喵呜~”大爷们已经在催了。
二人喂完猫、铲完屎后就回去继续看恐怖片,外面大雨连绵、阴风呼啸,时不时吹得窗户玻璃震动,莫晴空即便用毯子将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身边没有倚靠还是会害怕,她靠得落千枝越来越近,直到一点点把落千枝挤到沙发边缘后,终于靠了上去;后有沙发靠背,两边有落千枝跟枕头,前面双手死死拽着毯子,这个姿势让她安全感爆棚。
演到**部分,落千枝尿遁,莫晴空手忙脚乱地从毯子中钻出来,一手去抓落千枝,一手去摸遥控器,在揪住了落千枝的衣角的同时将电影暂停住,然后她缩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落千枝,让落千枝好不尴尬。落千枝干笑两声,去上了个厕所就赶紧回来,终是没有躲过猛鬼扑脸的镜头。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这回有些难办,莫晴空死活不吃。国产的恐怖电影尺度不大,也就以前的港澳老电影瘆人点,下午看了两部外国的,内脏满天飞,在地上拖着根肠子,那血跟喷泉似的,就别说国产抗日剧不真实了,真实起来会引起不适的。
莫晴空不吃饭,落千枝也不强求,任她所在沙发上发呆。落千枝拉开客厅的窗帘,都一天了,外面雷电加交,雨势丝毫未减,他将折叠方桌搬到阳台,然后接上插排,抱来电磁炉,从厨房到客厅,一趟趟从莫晴空的面前走过。
这回没等落千枝催喊,莫晴空见其架势,便拿着碗,拎着板凳,嘴里叼着筷子,去到阳台坐了下来。“你不是不吃嘛?”落千枝故意打趣一句。莫晴空乖巧做好,憋着笑,“不吃不吃,就尝尝。”
喜欢下雨天的人无法抗拒下雨时的美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吃的不是美食,是意境。尤其是对于喜欢趴在玻璃上看雨的莫晴空,在阳台的位置吃火锅简直绝佳。
火锅清汤寡水,落千枝也没什么胃口,对荤腥明显地抗拒,就涮些蔬菜,以这涤世景煮雨前茶,茶香也醉人。
“小时候不比现在,那时候一打雷就得拉闸。”透过雨幕眺望灯火阑珊的城市,莫晴空忽有感慨,她问落千枝有没有酒。落千枝还真就拿出了两罐啤酒,因为从来不见他喝,莫晴空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便一问。装满满一杯的冰块,再倒满啤酒,喝一口透心凉,“下雨天,睡觉天。那时候除了睡觉没别的事干吗。现在的小孩子都没法真正理解‘下雨天不能在树下避雨’,现在到处是避雷针,雷很少落在地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把院子里的树劈成了两半,我就是那会儿被吓到的,闪电与雷声一起落下,防不胜防,轰隆一声就在耳边炸开了。”
“是吧?”话题聊到共鸣处,莫晴空越来越激动,赶忙饮尽杯中酒,又倒上满满一大杯,“小时候还能在树上见到猫头鹰,也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猫头鹰?”落千枝一愣,露出嫌弃的表情,“猫头鹰就算了,我讨厌猫头鹰。”
“记得小时候有一种绿蜘蛛,黑纹,长腿,荧光绿,到处都是,感觉好像灭绝了,这些年一只都没见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络新妇。”
曾经嫌恶心、烦人且所处可见的绿色蜘蛛,今后再想见,恐怕只能在网上了。
“那一年,他们都曾变成了光。”莫晴空举起杯,笑得耐人寻味。
少时落千枝反应过来,随之举杯碰杯,说道:“而我们,变成了奥比克。”
“以前动不动就停电,家家户户备着蜡烛,点着蜡烛写作业真的很累眼睛。现在连手机都带着手电筒,蜡烛都成工艺品了,好怀念以前点蜡烛的夜晚。”说着莫晴空看向落千枝,“你家有蜡烛吗?”
“这个……咱家还真没有。”时代变了,除了过生日会插根小蜡烛外,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到蜡烛,“超市里的蜡烛都是带造型的工艺品,传统的蜡烛也不是没有,不过找起来有些麻烦,可以从网上买。”落千枝拿起手机,立马就从网上下单了蜡烛,“卖家地址不远,可就是因为不远,要等到台风停了才发……”
不等落千枝说完,一个电话播了进来,他接通了电话,喊了一声爸,莫晴空借着酒劲儿明目张胆地凑上去听,然而抻着脑袋也没听到什么。一句“不行”后落千枝挂断了电话,他苦笑着说道:“风把电线杆子吹断了,老家断电断网,我爸我妈想来我这住几天,我给拒绝了。”
奶错地方了,前一句还在聊以前停电蜡烛之类的,后一句还没说完,老家电线杆子就歪了。
“欸?那可是你爸妈呀,你怎么能拒绝你爸妈来家里住几天呢?”莫晴空虽然义愤填膺,但也就小奶猫炸个毛,趁机卖个萌,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家里就两个卧室,我爸妈来了,你住哪?”
“对哦……啊我,我可以睡沙发呀!”
“你就别瞎操心了,咱俩都感慨时代了,更别说我爸妈了,以前没电没网的时候不也活得好好的?况且电线杆断了又不止我一家没电,想玩总能凑一桌扑克。”
“对哦!”莫晴空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还有扑克支配的恐惧,以前娱乐活动少,人们没事就爱凑一起打扑克,打扑克都成的文化传统了。大人打扑克,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游戏,可一旦到了大雨天,电视不让开,又不让去雨里跑。大人打扑克娱乐,可闷坏了孩子,只能在屋里老老实实待着,最郁闷的,还是在别人家;相信不少同龄人都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不管了不管了!干杯!”莫晴空倾身去与落千枝碰杯。
“难得这么舒服。”请完假后的莫晴空看向窗外一脸的陶醉,伸手按在玻璃上可以触摸到暴雨中的寒凉,仿佛抓住的台风,“自小多安逸,没啥大灾,恶劣的天气与我们仅一玻璃之隔,就像隔着笼子看狮子。我们才是狮子。”
说到狮子,那都是威风凛凛的草原之王,可与人类在一起时,它们多半是笼中观物。人类为万灵之长,真正的动物之王,可在大自然面前,却是渺不可言。
“你若是喜欢,以后下雨下雪下冰雹咱就来阳台吃,不过像这么大的台风,今后可不多见了,珍惜当下时光吧。干杯。”落千枝盛满酒,举起了酒杯。莫晴空赶忙回过头,端起杯,扬起的笑容是台风中的明媚,“良辰美景千金不换,咱家的电路可能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酒不能天天喝,喝多了伤身体。”俩杯一碰,满上的啤酒泡沫溢到对方的杯子中,“只吃饭并不耽误你直播,直播完还可以吃消夜。”
“你要是不嫌麻烦,我很乐意吃个消夜。”
“你不怕发胖吗?”
“该胖的,喘气儿都能胖。我体质就比较让人羡慕了,怎么吃都不胖,从来没有那么多问题围绕着我,想吃就吃,不用刻意控制饮食,奶茶想喝就喝,喝到吐。”莫晴空仰着头,骄傲地挺起胸脯,使劲儿挺着,语气中充满了自夸与炫耀;她一提短衫,露出小腹与腰线,甚是夺人眼目。
“跟你职业内容与兴趣爱好有关,专家说看恐怖片能够起到减肥的作用,人的精神在紧张或焦虑的情况下,会刺激身体释放肾上腺素,加速基础代谢率,最终会燃烧较多热量。也就是传说中躺着都能减肥的人。”礼尚往来,落千枝也提起短衫,露出了腹部的肌肉线条。
莫晴空因为说话太快流出了口水,连忙猛吸一口,咽回口水,赶忙擦着嘴角。她端起酒杯大饮一口,来缓解当下的尴尬,没涮的生菜直接往嘴里塞,再用黄瓜狠狠搅一搅酱,然后直接怼嘴里。酱蘸多了有点咸,还沾到了嘴角上,那就再喝一口酒。
落千枝递上一张纸巾,并问道:“你经常喝酒吗?”
莫晴空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摇着头回答道:“并不。我是比较传统的女孩儿,算得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社交,只有家里的教条,处事方式更多是教科书里的,对男女之间关系的刻板印象才会让我对你是男生这件事情那么抗拒。”她丢掉纸巾,抬起头,直视着落千枝的眼睛,“再规矩的女孩儿也会叛逆,会偷偷喝酒,喜欢喝酒后飘飘然的感觉;会与家人闹矛盾后,狠下心来离家出走,讨个清静;也会正视男女之间纯洁的关系,接受生活中有个你……若是有一天我不住这了,我们还能是朋友?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这些酒还不至于醉,只是莫晴空越来越飘飘然,二人又聊了很久,多感慨被时代淘汰,正逐渐在记忆中消失的东西,讨论着拥有的第一部手机,是翻盖还是滑盖,却已然记不清各自的第一个手机号,只记得是1开头的。
酒足饭饱已是十点以后,莫晴空执意不休息,非要接着看电影,无奈落千枝只能陪她看。莫晴空醉意微醺,电影开始还有些亢奋,酒壮怂人胆,敢一人直面恐惧,可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并且再一次朝落千枝靠拢,这次落千枝没有躲闪,反正也躲不了,早晚得贴上来。
莫晴空倚靠在了落千枝的肩膀上,刚开始还会因突然出现的恐怖画面而打一哆嗦,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安静的像只小奶猫,呼吸平缓胸口有序地微微起伏着。落千枝戳了戳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见她已经睡着,落千枝小心翼翼地扶稳她,自己缓缓起身,然后轻轻再将她横抱起,送回了房间。
之后落千枝去收拾阳台以及客厅的一堆,刷锅扫地,轻拿轻放易拉罐,都收拾好后就快十一点半了,他关了客厅的灯,去卫生间洗漱下后就准备睡觉了。
落千枝在卫生间里刷着牙,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昏昏欲睡,正准备接水漱口,卫生间的门被暴力敞开,吓得落千枝一个哆嗦把手里刚接上水的杯子丢了出去,让他捂着心脏一阵哽咽。他胆子再大也经不住看了一天恐怖片后在大半夜被这么一吓。只见莫晴空弓着腰,夹着腿,冲进卫生间就把落千枝推了出去,然后猛地关上门。
听着卫生间内水声停又水声起,落千枝蹲在卫生间门外安抚着小心脏。
“早知道你还没睡,我就不纠结要不要憋到天亮了。”莫晴空敞开门,恶人先告状的抱怨语气,让落千枝剧烈跳动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落千枝叼着牙刷站起身,低垂无神的双眼一掩内心的波涛,看似面无表情风轻云淡,实则心底有一只猫咪炸了毛。“差一点点勇气。”差一点点上厕所的勇气,差一点点憋到天亮的勇气,落千枝一语双关。
看了恐怖片后晚上独自一人上厕所没什么,憋尿到天亮才是真勇士,等第二天早上,外面下大雨,家里发洪水。
“我差一点点就憋不住了。”莫晴空也趁着起夜洗漱一番。
‘我差一点点被你吓死了。’落千枝心底喃喃一句,他捡起丢到水槽中的杯子,重新接上水漱完口,“我回去睡了,记得关灯。”
那就等会儿,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落千枝坐到马桶上打着瞌睡,等着莫晴空洗脸,刷牙,然后面霜、精华、湿毛巾,抹乳、补液、敷面膜,没那么精致的落千枝看了眼边上孤零零的大宝,略感庆幸。
等莫晴空洗漱完,二人回去睡觉,落千枝没有回房间去,他直接躺在可客厅沙发上,“今晚我就睡客厅了,我一直都在,别怕。”他侧卧沙发上,面朝沙发靠背,探手到脑后揪下束发皮筋,长发垂下沙发。莫晴空闻言心中一暖,黑暗中巧笑嫣然,没有言语去打扰落千枝;她躺回**安心睡下,却蓦然开阖双眼,回想起落千枝的形象;长发披肩、黑字白底的短衫,自己起夜开门得做好心理准备,但求落千枝不要坐起来。
睡前连茶带酒喝了不少,今晚注定是起夜不断的一晚,莫晴空轻手轻脚,生怕惊扰落千枝,起夜口渴的她小心翼翼来到茶几旁喝水。恰巧落千枝这时醒来,看到面前站着个长发披肩、黑字白底的短衫,落千枝猛然惊坐起,吓了莫晴空一哆嗦。
这时一个闪电刚好落下,照亮了客厅,彼此看清了对方的脸。
“你……你怎么了?”莫晴空颤巍巍问道。
“起夜。”落千枝深呼吸着,绝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莫晴空脚下无声,连倒水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凭空出现,吓得落千枝睡意全无。
落千枝起夜归来莫晴空已经回房间了,他重新躺会沙发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莫晴空下次起夜,落千枝还没睡着,他在黑暗中悄悄窥视着莫晴空蹑手蹑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落落~”
睡梦中落千枝听到莫晴空喊自己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真实,直接将他从睡梦中拉回现实。落千枝睁眼即见莫晴空的脸,莫晴空微张樱粉的唇吐息着,下颚搁于相叠的双臂上,一脸乖巧地趴在沙发沿上。
“落落,起床吃饭了。”
落千枝记不清昨晚啥时候睡着的了,他眯忪着眼缓缓坐起身。莫晴空也连忙起身,她手里竟然拿着梳子,看来是早有准备;她赶忙绕到沙发后,帮落千枝梳着头,并用自己粉色蝴蝶结的发圈扎起低马尾。
落千枝+低马尾+粉色蝴蝶结=姐姐好可爱!
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喂猫。莫晴空下了面,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青菜面,这是她头一次为落千枝做早饭,专门为落千枝做的,她自己是没什么胃口不打算吃早饭的,不过待会儿要去喂猫,这不有求于人嘛。
有求于人是一回事儿,她是真心为落千枝做早饭的。
吃完饭,喂完猫,二人继续看电影,又看了整整一天电影。中午跟晚上都在阳台吃的,莫晴空再没有胃口也会多少吃点,而为了让莫晴空吃饭,落千枝则火锅烧烤麻辣烫全安排上了,莫晴空闻着味儿自己就来了。
有近几日恐怖片加持的DeBuff,让她格外神经兮兮,游戏里打闪打雷,现实中也打闪打雷,更重要的是这几天贪恋看恐怖电影,没有提前熟悉游戏后面剧情,导致她完全是开荒状态,落千枝这个Buff让她无惧恐怖,距离越近增益越大,要响应观众的要求,就得把Buff搬到身边来。
另一边在直播间潜水的落千枝见莫晴空关了摄像头,便猜到莫晴空可能是要来找自己,果不其然,立马就传来了敲门声。
莫晴空撒娇卖萌喊姐姐,落千枝也没说不帮她,她这一上来就把大招全用了。
落千枝倚靠在了摄像头视野之外的飘窗上,看这里现场直播。
看不到电脑屏幕?那不重要,能看到主播就行。直播间有几个是来看游戏的?
有落千枝在一旁,莫晴空胆子明显大了不少,观众提这种要求也是想看莫晴空害怕的样子,却适得其反,莫晴空不仅没害怕,反而更精神了。
随后直播间的评论区里刷起了“背后有人”的评论,莫晴空以为是观众们在捣蛋,反正有落千枝在,就算身后真有人也不怕。然后观众们并不是在吓唬她,她身后真的有人,而这人就是落千枝。
落千枝盘坐在飘窗上,正冲着屋内,一个闪电落下,刚好将他的身映射在莫晴空身后衣橱的玻璃拉门上,长发白衣,着实吓人。落千枝也看到了意外出境的自己,不由笑了起来,他赶紧换了位置。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刷截图,圈点图中白影,莫晴空一眼就认出落千枝,不过还是演技爆发,配合观众演起了戏,毕竟这种吸引眼球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莫晴空响应观众提议,直面衣柜玻璃,等待下次打闪。已经离开飘窗的落千枝不再被映射衣柜玻璃上,之前的白影也被当作正常光学现象强行解释了过去,游戏直播间瞬间变身科研现场,各种科学大佬层出不穷。
之后又是“柜子动了”,落千枝走动时,闪电将移动中的他映射在衣柜玻璃上,看起来就像是柜子在动。落千枝连忙将自己藏了起来,一张藏在飘窗羊毛垫下的瑜伽垫被抽出,扑在了电脑桌旁的墙边,落千枝直接席地靠墙而坐,这回绝对不会闹鬼了。
闹鬼的噱头不错,可物极必反,闹大了肯定没好处,怪力乱神逃不了炒作的宿命,可他们这真的只是巧合,就没必要刻意营造闹鬼的氛围了。
直播间里各种大佬都在分析解释柜子为什么会动,搞得莫晴空打游戏都心不在焉,开始走神儿,恰在这时游戏内游戏外同时打闪,游戏中触发了主线剧情,血脸扑面开始追击,BGM随闪电落下骤变。
受惊的小猫下意识往安全的地方钻,直播中看似莫晴空钻了桌子底,实则扑到了落千枝的怀里。莫晴空埋头在落千枝胸前,紧紧抱着落千枝不松手,浑身颤抖着,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此时直播间内笑声一片,都以为主播在作秀,落千枝放下手机,无处安放的手轻拍莫晴空后脊,轻抚着她的头发。
“摸摸毛,吓不着,不怕,不怕……”落千枝安抚着莫晴空,轻声细语莺雀呢喃,温柔的语气好似真的在哄一只小猫。
温柔卸了坚强的甲,上次被吓哭的情形历历在目,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爆,莫晴空忍不住放声哭泣。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初入直播的江湖,摸着石头过河,不说风餐露宿,却也枕星月而眠,长夜中寻不到避寒所,只能原地蜷缩起身子;久而伤痕化作了坚强的甲,再凛冽的寒风也一笑而过,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举火把。
好温暖,不想再受伤,不想在寒冷来临时缩起身子。
主播离开太久,作秀也太过了,直播间已经在催了,落千枝看了眼评论区,没去管它。过了好久莫晴空才停止抽噎,放缓呼吸,并摇头晃脑在落千枝的胸襟上蹭了蹭,她伏在落千枝身上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朝落千枝一笑,笑意比落千枝的语气还要温柔。
“你心跳得好快。”
“我也被吓到了。”
二人相视一笑,谁也没再说话。莫晴空调整状态继续直播,美颜滤镜加上房间内本就昏暗的光线,观众看不到那泛红的眼眶,可落千枝能看到。落千枝搜索引擎搜“万里晴空直播被吓哭”,找出了上次莫晴空直播时被吓哭的视频,视频中莫晴空泪崩之后便趴在了桌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镜头,趴了好久才笑着抬起头,擦着泪。
是被吓哭的吗?一个从惊吓刺激中找快感的人,怎么可能被轻易吓哭?
十二点直播结束,落千枝准备回房睡觉,起身一半却被莫晴空按着双肩摁了回去,不等他反应过来,莫晴空再一次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埋头在他的肩上。
这回,不知缘由的落千枝不知该如何是好,比之前更加无处安放的手挠起了后颈。
“谢谢你,陪我直播。”莫晴空抬起头在落千枝的耳边轻声说道。
落千枝放下思考的心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扬起嘴角笑了笑,“也谢谢你,让我看了现场直播。”
“姐姐。”莫晴空突然柔声细语、千娇百媚地喊了声姐姐,到让落千枝有些猝不及防。“嗯?”
“我喜欢你,从你是女生的时候就喜欢你,是男生的时候更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