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玮在国外发生车祸的时候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了,入殓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他的脸部轮廓休整好,经过油彩的描绘,远远的看过去,他跟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北柠搀扶着慕老爷子缓步走到冰棺旁,柔声说:“爸,您别太难过了,以后还有我和衍琛陪着您呢。”

老爷子眼眶微微泛红,望着慕景玮的遗容长叹了一口气:“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如果我能教导的他走正路大概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我这把年纪了,没想到竟然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您别这么说,不是您的错……”

他转过身擦了擦眼泪,一字一顿的说道:“北柠啊,我虽然老了,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那位白小姐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一定是有所图的。我不会让她碍着你们的事,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送她去国外,在此之前就委屈你们多忍让忍让。”

“无论如何她肚子里的是景玮唯一的血脉,我亏欠他,不想再亏欠他的孩子了。”

苏北柠认真的点点头,紧握住老爷子的手说:“我明白,就算您不说我也不会为难白小姐。”

“傻孩子,我是怕她为难你!她今天一来就急着离间我和衍琛父子之间的感情,用心险恶,只可惜太嫩了,有点沉不住气。让衍琛找去照顾她的佣人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来,如果她给你使绊子你就当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的份儿上,别跟她计较,孩子出生以后我一定给你做主!”

“知道了,爸。这里面又阴又冷的,我怕您的身体扛不住,我扶您回去吧。”

慕老爷子深深的看了慕景玮的遗体一眼,这才微微颔首,任由苏北柠搀扶着离开了殡仪馆。

慕衍琛靠在车身上低声打着电话,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看到他们走出来后就连忙挂断了迎了过去。

“爸,您还好吧?”

老爷子摆了摆手,淡淡的说:“没事,后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微顿了顿,云淡风轻的说:“慕景玮身份不正,依我看也不适合大操大办,通知家里的亲戚来吊唁一下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不行,我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他人已经没了,就算给他死后的最后一点体面吧,这个丧礼必须大办!”

“您的意思是让他以慕家二少爷的身份下葬?呵,爸,他做的那点丑事把不忠不义不孝都占全了,他不配!”

老爷子不怒自威的脸上氤氲起几分怒气,厉声吼道:“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你弟弟啊!他都死了,你还不肯原谅他?”

“他做的事无法原谅,我肯亲自把他的尸体运回国就已经是看在他是您的私生子的面子上了!”

“你……你这个逆子!现在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慕衍琛的脸部线条也渐渐紧绷,幽深的眸子里暗云涌聚:“如果我是逆子,那这个野种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他死了,我没有幸灾乐祸就算是我顾念那一点点血脉亲情了,如果您要以慕家二少爷的身份把他风光大葬,那我做不到!”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硝烟味,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苏北柠见状连忙扶着老爷子上了车:“您消消气,再让我劝劝衍琛。其实那晚得知死讯后他也一夜未眠,只是慕景玮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齿,您别怪他。”

老爷子脸色阴沉的冷哼一声,吩咐司机驱车返回慕公馆。

直到车子渐行渐远,慕衍琛才缓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死了就能赎罪,那还要法律干什么?”

“我知道,这些道理老爷子未必不明白,可他老年丧子,心里一定是难过的。要不……”

“不可能!”他还不犹豫的打断了苏北柠的话,决绝的说,“虽然他的身份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但要是像爸说的那样让他下葬,我都没法跟我过世的母亲交代!”

“让他落叶归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别的,他活着的时候得不到,死了也一样得不到!”

苏北柠紧抿着唇,幽幽的叹了口气。

慕老爷子痛失一子,想给他最后的体面是人之常情;慕衍琛心里固然也难受,可以前发生的一切总不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轻易放下。

说起来,这对父子谁也没有错,但事情总要解决。

她沉吟了片刻偷瞄着慕衍琛的脸色,心里翻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三天之后,慕景玮的葬礼准时开始,慕家各个旁支的亲戚也都陆陆续续到场了,老爷子一言不发的坐在最前方,眉心紧拧着。

眼看着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慕衍琛正要吩咐神父进行后面的流程时,几位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商业巨鳄突然到场,还特意送来了花圈。

不一会儿的工夫,来吊唁的宾客接二连三的走了进来,放眼望去,各个政商名流几乎悉数到场。

虽然来的人跟慕景玮相交不深,但慕家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一位跟慕老爷子年纪相仿的董事长叹了口气说道:“慕老,您节哀吧。到了咱们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二少爷英年早逝的确可惜,但您自个儿的身子骨更要当心啊!”

慕衍琛涔薄的唇紧抿成了一个不悦的弧度,叫来工作人员冷声问道:“是谁通知这些外人来参加葬礼的?来的人竟然还口口声声的称呼那个野种为‘二少爷’,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工作人员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声分辩道:“我不知道啊慕先生,我们是按照您的吩咐只通知了慕家的亲戚们,别的我真的不清楚!”

苏北柠见状赶紧快步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是我做的。我怕你不同意,所以就擅作主张没告诉你。”

他的眉眼间浮了点怒意,冷峻坚硬的下颌线流淌出冷厉的气息:“你明知道我不同意还敢这么做?苏北柠,你的小脑袋瓜都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