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乌公子不滚是等着我再抽你一巴掌呢?”小伍适时讥讽道。
乌桓阙眼底闪过一抹恨意,随即捂着脸,低头快步离去。
临踏出堂厅前,乌桓阙对着段鸿程恨恨道:“今日段家盛情,乌某记下了,改日定会好好报答的,段伯伯!”
这句话乌桓阙近乎是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说了出来,其中所蕴含的恨意,便是傻子来了也听得明白。
段鸿程听着乌桓阙的话算是彻底死心了,好好的一桩喜事就这么黄了,如今再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了!
陈公子身边那名护卫出手太快,电光火石之间这巴掌就已经落下了,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出声提醒乌桓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硕大的巴掌印在他的脸上!
如今亲家变冤家,段鸿程的心情就好似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不过好在,这会儿算是彻底平静了,毕竟车毁人亡,心自然也就死了!
“怎么?段家主觉着可惜了?”陈行似笑非笑地看着段鸿程那张阴晴不定,略带圆滑的脸庞调侃道。
“哎……陈公子,段某托大叫声贤侄,你可知乌桓阙是何人?”
陈行笑着随口答道:“小子不聋,自然听得清楚,乌桓阙说了,他祖上出了位礼部左侍郎,官居从二品!”
段鸿程瞧着陈行不以为意的模样,心中更是怨念四起,这不就是个愣头青吗?
你愣点不要紧,可别害我段家啊!这回好了,姻亲结不成也就罢了,还被乌家给记恨上了。
往后衡水郡这日子,段家恐怕不好过啊!
听着段鸿程长吁短叹,陈行双手一摊,安慰道:“事已至此,段伯伯不必自责,小子观乌桓阙那人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着实令人不齿,段姑娘不嫁与他,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你……我……哎!”
段鸿程又像是想起什么,连忙拉起段柒柒对着陈行道:“老夫不知贤侄究竟是何身份,不过敢得罪乌桓阙,还对他家世不屑一顾,想来也是有些底气的,所以老夫恳请贤侄,将柒柒与小儿带走,走得越远越好,老夫会将家中所有现银尽数交于陈公子之手,只求到了京都,能为柒柒购置一套房产,让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可!”
陈行哑然一笑,这段鸿程倒也不似初见时那般讨厌,至少在对待子女这块儿,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虽说起初所作所为让人心生厌恶,但那也是为了段柒柒的将来着想!
当然,理解不代表陈行认可,毕竟前世很多人都已经可以自由恋爱了!
“段伯伯,你且将心放在肚子里,莫说他乌家只是祖上出了个礼部左侍郎,便是现在他爹是礼部左侍郎我这护卫也是照抽不误!”
陈行笑着将段鸿程按在座位上,试探道:“不知这回段伯伯家中可还有事?”
段鸿程苦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是无事了!
陈行一拱手,大义凛然道:“如此,小侄便厚着脸皮叨扰了!”
“来人,收拾几间厢房出来,供陈公子居住!”
段鸿程既无奈又欣慰,至少这位陈公子并没有当起甩手掌柜,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烂摊子让段家来收拾。
“喏!”
恰在此时,门外下人来报。
“老爷,门外站着个刀疤脸的书生,说是想要求见小姐!”
一听到这话,段柒柒原本失神的美眸又重新燃起一抹神采,一翻身,提起裙摆便一路小跑朝着大门外奔去。
见到这一幕,段鸿程也是老脸一红,面露尴尬道:“女大不中留啊!让陈公子见笑了!”
陈行一摆手:“非也,自古食色性也,**再正常不过了,正所谓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陈某以为这倒是个好的开始!”
“希望如此吧,老夫也知道温小子心中的忧虑,只是……哎!”
一想到温广德脸上的伤疤,段鸿程心中又是一阵哀叹,不免深觉愧疚!
“不知段伯伯对温广德这人了解多少?”
陈行接过下人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淡淡出声询问。
“这……”
段鸿程面露迟疑之色,他吃不准陈行的底细,又不明白他打探温广德究竟是有何目的!如今自家女儿这般不值钱的模样,想来温广德成为段家的女婿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既然如此,自己也得保护好家人不是?
怎么着将来这温广德也得称呼自己一声老泰山不是?
陈行像是看穿了段鸿程的心思,轻笑一声安抚道:“放心吧,段伯伯,我若是要对他不利,又何须惹怒乌桓阙?”
段鸿程细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于是也就干脆打开话匣子,将自己对温广德的了解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一干二净。
见陈行并无惊讶之色,反倒像是早就猜到一般,段鸿程不由得面露疑惑问道:“贤侄,你就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陈行故作不解问道。
“啊!这……”
见段鸿程一脸懵逼,陈行也就不逗他了,晒笑道:“段伯伯,你觉着一个能说出读书人当有傲骨在脊,唯独不能傲气傍身!这话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好小子,你存心是在调侃老夫!”
“不敢,不敢!”陈行笑着讨饶:“只是想让段伯伯知道,你未来的女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哎,知道又如何!”
段鸿程惋惜道:“广德这孩子命苦,若不是为了柒柒,也不会断了青云路,如今瞧着乌桓阙最后那副嘴脸,老夫也想开了,什么书香门第,都是一群明面上满嘴仁义道德,实则暗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之辈,我段家的钱财足够令这一大家子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了!至于考不考功名,都随他们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不读书,只要腰杆子挺得直就成!”
陈行一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放光,什么叫钱财足够一大家子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了?
这哪儿是商贾啊!这他妈是财神爷啊!
自己还傻乎乎地想着怎么赚钱,真是十足的傻逼!
这么好的甲方,自己不拉赞助都觉着对不起他!
拉赞助,既省时又省心不说,关键是他娘的省钱啊!
一举两得的事情,大家都满意,何苦费神费力想着如何赚取银钱?
李清雪一见着陈行露出这副贼兮兮的表情,她就知道段鸿程要走运了!
往往自家夫君露出这副神态,必然是想到了法子!
可段鸿程商人的直觉,令他觉得陈行事出反常必有妖!
“段……”
“打住,贤侄!谈生意就免了!况且你我二人今日算是初见,若是想拉着老夫干赔本的买卖,我劝你还是趁早打住!”
不等陈行说完,段鸿程就将他后面的话堵死在喉咙处!
陈行一脸古怪,白送你一场富贵都不要,活该你一辈子当商人!
既然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话,陈行也就不强求了,毕竟做生意,图的就是个你情我愿,仗着身份强买强卖的事情,陈行不屑为之!
就在堂厅气氛陷入尴尬之际,段柒柒兴冲冲的拉着温广德的手走了进来,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只是看样子温广德像是打开了心结!
段鸿程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恼怒不已!
当下呵斥道:“光天化日,你一闺阁女子拉着外男的手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了,你的清誉怎么办?”
温广德这会儿犹如老鼠见着猫一样,连忙想要将手抽离,令人没想到的是,段柒柒看似娇弱,可一双玉手却死死抓紧温广德,令他挣扎不得分毫!
狭长而又好看的丹凤眼倔强地看着段鸿程,右手更是示威般的举起,似是在告诉段鸿程,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你……气煞我也!”
温广德强忍着心中惧意,咬紧牙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段鸿程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
“小婿温广德,见过老泰山!”
“噗……”
这回轮到陈行绷不住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是万万没想到,如此严以律己之人,今日也会来这么一出!
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段鸿程,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未曾想,段鸿程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既不应承下来,也没否认,而是开口问道:“往后你该如何养家?靠你摆摊测字赚来的那几文钱?你知道的,柒柒从小锦衣玉食,难不成嫁给你后就得天天吃糠喝稀?”
“爹爹,女儿可以……”
“闭嘴!老夫再和温广德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段柒柒话未说完,便被段鸿程呵斥住,她还想辩驳,李清雪却是上前轻轻将她拉了过来,低声道:“段伯伯这是在为你考量,想要知道以后温广德如何待你!”
段柒柒这才明白父亲的用意!
温广德一咬牙:“温某不才,便是去做些苦力也是能够养得起柒柒的,绝不让柒柒跟着温某受苦!”
“哎!”
段鸿程心中暗叹:“说得轻巧,便是眼下柒柒为了你拒绝了乌家婚事一事,弄得乌桓阙心生怨恨,这事儿你又如何摆平?”
温广德一愣,随即傻乎乎地看向段柒柒,后者脸颊泛红,微微点头。
见温广德默不作声,段鸿程心中明白,对于一个只会读书,却不懂一丁点世间险恶的读书人来说,这倒是难为他了!
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一会儿,你便带着柒柒与她弟弟远走高飞吧!走得越远越好,老夫家中还是有些银钱的,足够你们三人吃喝不愁了,只是往后小心些!”
段柒柒原本欣喜的表情突然一滞,以为父亲成全了自己,可听这话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和自己一起走?
情急之下,段柒柒道:“爹爹不和我们一起走?”
段鸿程没好气道:“走哪儿去?总要有人留下给乌家一个交代不是?”
“爹爹不走女儿也不走!”
“小婿也不走!”
见二人如此,段鸿程老怀欣慰,宠溺道:“胡闹,爹爹上了年纪了,在这衡水郡也算是有些名声,想来乌家之人不会太过难为爹爹,你们尽管安心去过自己的日子!若是得空……过些年待事情平息之后,再回来看看爹爹便是!”
段柒柒两人不懂,陈行不信段鸿程不明白!
他还能有再见二人的那天吗?
以乌家的身份地位,此等奇耻大辱,即便明里原谅,可这暗地里的手段就不见得光彩了!
陈行眼珠子一转,轻笑一声:“段伯伯,你骗得了他们二人,骗得了自己?”
段鸿程一愣,随即像是被人当场抓脏的贼人一般,老脸涨红:“陈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段伯伯不知?”陈行狡黠一笑。
“你……”段鸿程指着陈行半天说不出话来!
段柒柒与温广德不明所以,二人面面相觑,向着陈行询问道:“还请陈公子明示!”
陈行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大方道:“你爹想要用自己的命来成全你们二人这段感天动地的深情!”
闻言二人均是不可思议,可看到段鸿程沉默不语,心中明白陈行说的是实话!
“爹爹……我……”
“哎,傻孩子,这世道就是这样,民不与官斗,所以爹爹当初才希望你能与乌家结亲!”
停顿了下,段鸿程接着说道:“他乌家便是在没落,也是有人当官的,如今乌桓阙又中了举人,谁敢保证他明年春闱之时不会一举中第?若是事后等他报复,恐怕……”
都到了这个时候,陈行自然也就不能再藏下去了,指不定一会儿三人抱头痛哭,弄得好像生离死别的模样,看着着实令人头疼!
尤其是身边还有李清雪与翠儿这两个见不得人间疾苦的女子,保不齐二人那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好似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咳咳,那什么,在诸位真情流露之际,陈某不识趣地打断下啊!”
段鸿程没好气道:“陈公子有话直说便是!”
陈行没有计较,而是蹲在温广德的面前,笑眯眯地开口道:“少年,想少走几年弯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