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走几年弯路?”温广德看着眼前的锦衣少年,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之色,他不明白,陈行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行见温广德一副痴傻的样子就知道他估计是大脑宕机了,随即开口为他解释道:“打个比方,有个初入江湖的年轻游侠仗剑江湖,漂泊了半辈子,到老了看透这江湖的险恶,选择隐姓埋名到一个小家族中当个管家护卫什么的,安稳的过完后半辈子,从此不理江湖中的恩怨情仇……”
听着陈行的话,温广德神色更显错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话锋微顿,陈行接着道:“倘若这位江湖游侠在他年轻的时候就选择当个护卫什么的,是不是比之前要少走几十年的弯路?”
话音刚落,别说温广德,便是王勉与赵勤等一众随从以及段家父女都是满脸呆滞的看着陈行。
这话听着好像有几分道理,可这跟温广德有什么关系?
见众人面露愕然,陈行讪讪一笑,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跟你?”温广德面露疑惑:“跟着你有什么……”
“贤侄,你等下,让老夫捋一捋!”
段鸿程连忙打断陈行的话,试探道:“你让我家女婿跟着你?跟着你做甚?”
段柒柒适时开口:“爹爹,陈公子原本是想和我们谈论合作贩盐的生意,所以女儿才将他带入府中,想要引荐给您的!”
“啊?”
段鸿程傻愣愣地看着陈行道:“陈公子,你可别说笑了,跟着贩盐,您有盐引吗?您知道盐价几何?粗盐细盐又该如何开采提炼吗?”
陈行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些不是我该考量的,我有办法在现有的基础上将细盐更进一步提纯,使它变成所有人都没见过的精盐,也可以称它为雪花盐,当然,我只提供技术,段伯伯你负责出人出地方,其他的我一概不过问!”
“不是,你等会儿!”段鸿程想了想,面容微略有些古怪:“陈公子,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法子能将细盐再次提炼,成为你口中更好的雪花盐?”
陈行暗赞一声,不愧是商人,立刻就能抓住自己话中的重点!
“不错!”
“口说无凭!”段鸿程似是有些不信道。
“那便烦请段伯伯取块粗盐来!”
陈行自信一笑,对着段鸿程继续道:“若是我提炼不出更好的雪花盐,我无条件帮助你段家渡过眼前的劫难,可倘若我要是提炼出更好的雪花盐,又当如何?”
作为常年与一些老奸巨猾的官员打交道的段鸿程自然明白,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世间任何事情都是利益交换,若陈行能够提炼出更好的雪花盐,这“价格”恐怕不菲,其中利润不言而喻!
“不知陈公子想要什么?”
段鸿程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而是想知道陈行的底牌!
“我在京都有一门生意,可这生意所耗钱财不知凡几,就连我都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吃得下,所以需要一些合作伙伴!”
“不知陈公子的生意最终能得利几许?”
陈行微微摇头。
段鸿程纳闷道:“陈公子的意思是尚且不知能赚得多少?还是不知能否赚得银子?若这风险如此之大,段某恐怕……”
“不是不知!”
“那是?”
“是稳赔不赚!”
听到这话,段鸿程一脸吃惊的看着陈行,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做生意这么多年以来,他听到过很多为了拉拢合作伙伴而许下的各种重利,甚至还有指着灯火和祖宗牌位做保证的。
可唯一没听过的便是眼前这位陈公子所言,稳赔不赚!
就这样还敢出来找合作伙伴?骗都不骗一下,傻子才会和你做生意!
哪家商铺愿意做这等血亏的买卖?
段鸿程的反应似是在陈行的意料之中。
陈行轻笑道:“这世间很多东西本不该用金钱来衡量,若是世间万物皆可定价,哪儿还有那么多的忠义之士,边疆又如何会有众多马革裹尸的士卒!那点微薄的军饷如何能够买到一条人命?”
“陈公子此言差矣,世间虽不是所有事物都有价格,可若是没有银钱,边疆的将士吃什么喝什么?他们赚的便是那份银子,自当也该为国守门!”
陈行哑然一笑,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纠结的必要,因为争不出个对错!
一百个人对这件事有一百种不同的看法,所以没必要与段鸿程争辩!
“段伯伯有自己的理解,我亦是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不必强求世间芸芸众生都有统一的看法,尊重生物多样性嘛!”
段鸿程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每个人的看法都一样,这人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不公了!
“既然陈公子知道自己做的是赔本的买卖,那又为何要拉别人下水?”
既然话都说开了,段鸿程也敬陈行几分坦诚,故而说起话来也是相当直白!
陈行盯着段鸿程问道:“不知段伯伯可读过书?”
段鸿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讪笑道:“儿时家穷,靠着帮人做工过活,后来想多赚些银子改善家中贫困生活,于是便当起了卖货郎,幸得老天爷眷顾,后来被一南道郡商人看中,带着我跑商,又替我引荐了不达官贵人,慢慢地这生意也就做起来了,再后来就靠着积蓄买下了冀州的盐引,干起了贩盐的买卖!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年纪都这般大了,再想读书也来不及了,幸而在跑商时那位贵人也教过我识得几个字,所以不算白丁,只是不曾读过书!”
似是想到什么,段鸿程又补充道:“当然,我可是为我家柒柒花重金聘请了先生,教她读书识字,习得算学,琴棋书画虽谈不上精通,可也算得上是略知一二,怎么着也是位才女!”
“原来如此!段伯伯这一生也算是精彩,段姑娘有你这样的父亲,是她的福气!”陈行打心里对段鸿程这样的父亲感到认同。
“可段伯伯,你可曾想过,若是这天下人人都能识文断字,习得算学,你觉着……”
不等陈行说完,段鸿程立刻打断道:“不可能,先不说商贾,便是普通百姓哪儿来的银子请教书先生?便是举全家之力支撑的起十年寒窗苦读的银钱,可又如何能够供他们赴京赶考?万一落榜,又如何有银子再供他来年再考?”
陈行淡然一笑:“若我说这十年寒窗所需银钱皆由大商官府所处,凡在学堂读书者,每年只需支付一百文的书本费用,不知段伯伯以为如何?”
“什么?这不可能!”
莫说段鸿程瞪大了双眼,就连温广德与段柒柒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行,仿佛他口中所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
“有什么不可能?”陈行反驳道。
“陈公子,你可知你口中所言意味着什么?”段鸿程神色凝重,语气尤为严肃!
“自是知道!”陈行淡然一笑。
段鸿程苦笑地看着陈行,面露不解:“既然陈公子知道,以陈公子的家世,想来也应当是饱读诗书之人,不说陈公子所在的京都,便是整个冀州数十万百姓,也不过仅仅约莫千人能够识文断字,若以陈公子的家世,想来考取功名也是易如反掌,届时,混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光宗耀祖,从此摆脱商贾的身份,便可青云直上!可段某实在是想不明白,陈公子不考取功名,反倒是希望所有人都能读得上书,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我一人成龙,不如这大商人人如龙!”
掷地有声,令整个堂厅内落针可闻!
温广德双目炽热地看向陈行,仿佛他便是自己的指路明灯!
段鸿程却是有着不同的看法,陈行如此大公无私之人,可偏偏却是一个商人之子,若是生在世家,或许这番举动可令他流芳百世!
“陈公子,先不说你家中长辈是否有入朝为官之人,能否在朝堂之上为你言语一声,便是你的想法就无异于那白玉京的仙人一般,可望而不可即,前不久豫州大旱,贪官污吏横行导致豫州百姓民不聊生,京都又恰逢人瘟,如此天灾之下,朝廷哪儿还有多余的财力支撑你做这事儿,更不用说我朝边疆还有乞塔与西戎在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你这想法虽说是好的,可……”
陈行一乐,哟呵,哥虽不在江湖,但江湖还有哥的传说呢!
随即陈行淡笑道:“不知段伯伯可知这些事儿可有解决?”
段鸿程点了点头道:“自是解决了,听豫州与京都百姓传言,说是幸得凉国公府的陈小公爷出手相助,才解决了这两件事,可……”
陈行面露得意:“那段伯伯你可知我是谁?”
段鸿程一愣,似是察觉出什么,赶忙仔细打量一番,像是明白过来,开口道:“难不成,难不成陈公子你是……”
陈行自信一笑:“不错,我便是……”
“你是凉国公府的远亲?”
似是没瞧见陈行涨红如猪肝般的脸色,段鸿程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你不怕乌家,又敢提出这等惊世骇俗之策,若是……”
李清雪瞧着陈行那张憋到青紫的脸庞,当即掩嘴,香肩不停地耸动,就连周遭的顾白等人也是将头别过去,不敢看陈行,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落了陈行的脸面。
见周围没了声响,段鸿程茫然地抬头看向周边不解道:“你们这是干嘛?”
陈行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段伯伯就没想过我便是凉国公府的陈小公爷?”
“不可能!”
段鸿程立刻反驳道:“人陈小公爷乃是人中龙凤,你这样……这样瞧着不像!”
想了想,段鸿程还是将“亳无规矩,不懂礼数”这八个字咽了回去。
“噗嗤”
“哈哈哈哈!”
李清雪与小伍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笑出声来。
这二人一笑,连带着赵勤、王勉、顾白等人也是放声大笑。
可唯有陈行嘴角不停**,似是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段家父女以及温广德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群笑得前俯后仰的几人,不知道他哪句话说得引人发笑!
就在众人想要解释之际,段府的下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口中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
“什么事慌慌张张!”段鸿程不满道。
“乌家……乌家带着衡水郡的郡守还有一众衙役找上门来了!”
“什么?”段鸿程大吃一惊,他想过很多种结果,可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他乌桓阙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这就带人上门了!
果然,还是陈公子说得对,乌桓阙不是段柒柒的良配!
“这可如何是好?”段鸿程急得脸色煞白,连忙对着段柒柒道:“柒柒,快带着你弟弟从后门走,温广德,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护着他们!否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陈公子,你也快走吧!小女与犬子就拜托……”
“行了,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个过了气的礼部左侍郎而已,犯得着这么惊慌失措的吗?”陈行撇撇嘴,面露不屑道。
“去,小伍,将椅子搬到庭院,小爷今天就看看这乌家有几根骨头够我拆的!”
“喏!”
看着陈行带人迈向庭院内的背影,段鸿程一时间也拿不准陈行为何有恃无恐!
“爹爹,怎么办?我们还走吗?”段柒柒强忍心中恐惧问道。
“走不了了,老爷,后门也被人给围起来了!”下人颤巍巍道。
“哎,看来这乌家是想斩草除根啊!罢了,罢了,随陈公……陈小公爷一同去前院吧!”段鸿程颓然道。
“可爹爹,陈公子他当真是凉国公府的小公爷?”段柒柒疑惑地问道。
“即便不是,今日也得是,否则我们段府危矣!”
庭院内,乌桓阙看着闲庭信步从堂厅走出的陈行,露出一丝错愕。
“你竟然没走?”
“走?我为什么要走?”陈行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乌桓阙。
随即扫视了一圈,哟嚯,这阵仗还不小,七七八八来了几十号人,其中有不少穿着衙役服饰的官差,还有一位头戴官帽身穿正五品官服之人,想来应该是衡水郡郡守!
看着身材婀娜的李清雪乌桓阙眸底露出一抹贪婪之色,面露冷笑对着陈行道:“不走也好,省得本公子还要命人去抓你!”
“抓我?”陈行哑然一笑:“哥们儿,你是三鹿奶粉喝多了,人喝傻了吧?在整个大商都没人敢抓我!”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你视大商律法为何物?”衡水郡郡守当即呵斥道。
陈行掏了掏耳朵,轻吹掉手指上的耳屎,鄙夷道的看着这位衡水郡郡守:“你说这话不亏心吗?给乌家当狗很有脸?”
“放肆,你竟敢公然污蔑本官,本官……”
陈行一挥手冷声道:“污蔑?呵呵,我去年买了块表,王勉、顾白!”
“属下在!”
“教这位衡水郡郡守好好认识认识我们是做什么的!”
随着陈行轻飘飘的一句话,王勉与顾白二人面露狞笑,一步步朝着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