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关六和国子分了手,回到地下旅馆。本来已经喝得迷迷瞪瞪的了,进了房间,倒到**就要睡,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的酒顿时就全醒了。包裹怎么不见了?那里面可是几十幅陆无昕的国画!关六连看还没看一眼,当然,看不看不要紧,画的什么也不要紧,他看不懂,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包裹人民币!现在,这些人民币不翼而飞了!

当然,它们不可能不翼而飞!

关六在房间里找了个遍,房间就这么大,实在没什么地方可藏。他把宾馆的服务员叫来,问她见没见过这么大的一个包裹,问她进没进过房间,又问她知不知道谁进过房间。服务员是一问三不知,关六让她把老板喊来。

老板肥头大耳,圆滚滚的肚子刚刚能挤得进门框,他在屋子里踅摸了一圈,嗡声嗡气地说:“她说没见就没见,咱家这宾馆就她一个服务员,别人不可能进来。”

“可你说,那我的包裹怎么就不见了?”

“可是,谁见你带着什么狗屁包裹来的?”

“这样,咱们查查监控,怎么样?”

“监控?”老板突然笑起来,对那唯一的服务员说:“听见没有,他要看监控,哈哈,他要看监控!”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们这就是个地下旅馆,为了保护你们的隐私,我们没有什么监控。哈哈,他要看监控!”

关六这才想起来,他的确是要找一家没有监控的店的,他平时最憎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他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好笑。

“我说,老弟,我就有点纳闷,你说你带着个包裹,你说这个包裹还很贵重,你说这包裹现在不见了,可是你干嘛要带着个贵重的包裹,住我们这样一家店呢?你这不是讹人吗?好了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人,我也不找你要住宿费,这总行了吧?”

关六就这样被轰了出来。

现在,没了包裹,就算在公园躺椅上过一夜也是可以的。

可是,没了包裹,自己还怎么睡得着觉!

关六觉得,自己是遇到了一家黑店,和那个黑酒吧差不多的黑店。

他突然想起了国子,想起了刚刚分手时说的话。“国子,你以后有了难处,再来找我,你啥时候来,我啥时候欢迎你,跟着我一起干。”“六哥,你以后有了难处,也来找我,你啥时候来,我啥时候欢迎你,领着我一起干。只要不骗人,干啥都成!”

没想到,这刚一转身,倒是自己先遇到了难处。

他把国子叫了出来。

国子已经睡得朦朦胧胧了,可还是爬了起来,因为他听说六哥真的遇到了难处。

听六哥说要一起去找个什么包裹,国子说:“六哥,你报警啊,东西丢了,咋不报警啊?他宾馆里没有监控,可不等于这满大街都没有监控,警察有办法。对了,你不是住城里的酒店吗?”

关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吧,这包裹来路不正,你忘了你六哥是啥人啦?”

听六哥把这个包裹的来龙去脉删繁就简地说了一遍,国子说:“原来是不义之财啊,那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可惜的。早点儿睡吧,明天一大早,我还得去接单子。你要是没地方睡,就和我挤一晚上,不过,别嫌热。”

关六拦住国子,“还接什么单子,把这包裹找回来,咱们就发了。”

国子叹了口气,“六哥,我现在就想求个心安理得。”说完,又要走。

关六再次挡住他的去路,“国子,我这回不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我的名声。”

国子果然停了下脚步,问:“怎么说?”

关六心里踏实了些,“你一定得帮帮我。我的老板让我来取画,可我偏偏把这么值钱的画弄丢了,你说,老板会怎么想?他本来就是一个又多疑又小心的人,他一定以为是我把这批画贪掉了。我回去怎么交差?”

国子说:“那就正好别回去了!”

关六揽过国子的肩膀,“可受人所托,终人之事,我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一辈子就得背着个骂名、恶名,一辈子就是个不仁不义之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让人戳脊梁骨,走到哪里,你六哥都再抬不起头来啦。”

见国子没言语,关六继续说:“再说,我的老板,他能眼睁睁看着我把这些画独吞?万一他一生气,要追杀我呢?你六哥我这小命可就难保啦!”

国子还是低头不语,关六就又说:“国子,咱们刚刚可是说好的,谁要是有了难,绝不能袖手旁观,该出手时就出手。”

“那,六哥,我答应帮你,可我有个条件,等把这画找到了,你把它们交给你的老板,你能不能也不要再干了,你也踏踏实实找个媳妇,生上几个孩子,安安生生过日子。”

“好,我答应你,把画找到了,我也洗手不干了,我跟着你一块送快递去,行了吧?”

国子说:“你可不能再糊弄我。”

关六想,唉,这个笨国子,你六哥我除了骗人,别的还真的一无是处了。